高羽琛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想太多了,我这么闲散性子,别说你,就你二哥那个闷葫芦跟我闹起来,我都不能求个安生。” 穆以安跟着笑起来。 穆以宁看着妹妹的笑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穆以安的手不似京城大家闺秀一般肤如凝脂、白如霜雪,纤纤素手这个词跟她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她双手的手心都被一道不宽不窄的浅色伤疤横贯而过,这是自小学习马术留下的印子,十个指腹都是大大小小的茧子,是在军营中学习枪剑留下的,左手大拇指中间还常年一根小小的布条,是边关军医给她做的,说她练习射箭的时候常常会伤到这个地方,三天两头就血肉模糊的,总怕她就只觉得是小伤就不管,将来落下来个疤,可得丑哭了。 她哪里像个姑娘了。 穆以宁不由得轻笑。 他一点儿都不心疼,反而还很替妹妹感到高兴。 因为这才是妹妹想要的日子。 他又想到方才昭平公主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就像方才穆以安质问他们的那句话:“届时,含章又该如何自处?” 穆以宁轻笑一声,道:“昭平公主倒不用你担心,她的本事比你还大!” “啊?” 高羽琛道:“我两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昭平公主就已经开了翠微楼。不过这件事情也就只有你三个哥哥并我知道。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穆家和高家都在帮公主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穆以安睁大了眼睛:“她、她十三岁就去开酒楼了?!” “可不是,早就说了昭平公主比你能干!”穆以宁没好气地奚落道。 穆以安开始慌了,转头向高羽琛喊道:“羽琛哥,有钱吗?借我点!” “你想干嘛?” “我三个月零用钱全进戚含章那个女人的口袋了!你说我想干嘛?!” “……可方才殿下都说了这顿饭算她的。” “不行!一码归一码!” “什么……什么一码一码的?”纵使学识渊博如高羽琛,一时间都没反应过她是什么意思。 “我请含章吃饭,这是一码。”穆以安一本正经地道,“我没钱了,这又是另一码。” 穆以宁道:“你为何不找我要?” 穆以安吐了吐舌头:“找你要了我就欠了你的了!我不干!三哥你就爱变着法儿折腾我。” “……那你找羽琛哥要不也是欠了羽琛哥的。” “那不一样!”穆以安得意洋洋地道,“我找羽琛哥要,羽琛哥就会去找我二哥要!懂了吗?!” “……?”纵使心术纵横如穆以宁,也不明白小妹这神奇的逻辑。 高羽琛却是听明白了,耳朵根都红了,轻咳了一声,警告地瞪了穆以安一眼。 穆以安又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
第7章 围猎 延和三十五年五月,赶着暮春时节的尾巴,延和帝举办春日围猎,一干达官权贵人们齐赴祁京以西的猎场。京中的制衣坊突然开始忙了起来,为京中大家小姐夫人们赶制衣裙骑装,宫中的司衣局轻松一些,相较往常的围猎,只用多赶制昭平公主的两套衣裳就够了。 穆家大哥自掏腰包,也给小妹定制了一身火红色的骑装,说是实在看不下去她那几套搓洗得发白的破布烂衫。 穆以安被大哥按着脑袋做了两身衣服,还有一身是他爹爹看中的,说是她穿上好看。 自穆夫人过世之后,将近十年了,京中的制衣坊终于接到了穆家来的女装订单,不由觉得十分稀奇。 穆以安本不想去,看到那群莺莺燕燕她就心烦,但听说戚含章也要去,也就跟着期待起来了。 坤宁宫主殿承乾殿 玉璇将这些趣事讲给戚含章听,戚含章只是咬了一口司膳局送来的糕点,道:“这围猎倒不如叫相亲流水宴。我得去看着以安,省得被哪个不长眼的惦记上了。” 她用丝帕擦了擦嘴,道:“糕点不错,给穆国公府送一份过去。” 玉璇欢喜地应了一声,赶紧就下去招呼司膳局了。 只见苏嬷嬷匆匆地踏着小碎步进了殿中,行礼之后,小声道:“公主,王家的人递了皇后的帖子进宫了,现在去了长乐宫陪着说话。” 戚含章抬头看着苏嬷嬷,道:“来了些什么人?” “王夫人带着他家大公子和大小姐。” “王家老大怎么也来了?”戚含章微微皱眉。 苏嬷嬷沉声道:“是。” “他来干什么……”戚含章喃喃地道,“进去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皇后还留了人用午膳。” 苏嬷嬷上前一步,附到了戚含章耳边道:“公主,方才听门角儿的议论,饭席间还提到了魏国公主。” 戚含章重复了一遍:“魏国公主……是前朝文帝的长女?好端端地提她作甚?”
苏嬷嬷道:“当年魏国公主下嫁的驸马爷便是一介草民,身无功名,祖上也没有贤臣。但迎娶公主,也算是光耀门楣的大事,竟然显赫了三代不止。” 戚含章冷笑:“看来真的是皇后在传授他们野鸡变凤凰的经验了。” “公主,可要老奴再派人去盯着长乐宫?” “不必,”戚含章道,“小心打草惊蛇。我现在手上证据还不够,此时若是被发现了,只会功亏一篑。” “是。” 戚含章道:“传信翠微楼,让手下人注意着点王家的动静。” “是,公主。”苏嬷嬷退了下去。 戚含章重新卷起丝帕,盯着自己桌案前的那一盘点心,心想:“王家大小姐要跟大哥结亲的消息一早就是从长乐宫传了出来,跟我猜的也差不多。只是,王大此时跟着进宫来……有什么用?还有好不生的提那魏国公主作甚?……或许我猜错了?” 围猎首日 此次春日围猎共要持续整整三天,猎场早早就支起了连绵十里的大小营帐,以供贵人们休息。营帐堆里面专门给皇室划在了最前头的位置,分了三个主营和七七八八的小营,小营主要是宫人们的休息区。三个主营一个是御帐,一个是后帐,最末的一个则是昭平公主的。皇家营帐以东是齐王府的地块,以西却是划给了穆国公府。 穆国公刚刚回朝述职,与皇上也是许久不见,回京的当天就陪着陛下在未央宫中喝酒喝到了快宫门下钥的时辰。延和帝的总管太监都说:“陛下许久不曾这么痛快地饮酒了。” 穆国公手握重兵,手下三个儿子各个都是了不得了,让京中不少权贵眼红了。在皇后的撺掇下,延和帝此次也大有包办婚姻的念头。 可穆国公早早就说了:“陛下,别打我家小丫头的主意。我就这一个女儿,还没宠够呢!” 延和帝喝得醉醺醺,笑道:“要是昭平是个儿郎,朕早就将你姑娘娶回家里了!” “可不成可不成!”穆国公也是脸色坨红,“况且昭平公主金枝玉叶,也当嫁个惊才绝艳的好男儿才是!” 延和帝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酒意上了头,辣出了眼泪:“当年阿榛好心……定了个指腹为婚的亲事朕还记得呢!只是啊……”他随意地用手抹了脸,道:“不提姑娘家!喝酒!” 穆国公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压抑下去:“陛下请!” 延和帝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辣得又出了眼泪。 虽说不惦记姑娘了,但没说不惦记儿子。穆老二考取科举之后先是做的起居郎,官位不高,但能成天在皇帝跟前打转,早早就在延和帝跟前将自己不愿娶妻的想法抖落了干净,还生怕延和帝一闭眼就给忘了,日日念叨都把皇帝念烦了,于是就被打发去了益州,现在人不在京都,延和帝得了清净却也记忆深刻,就没考虑他。谁知道高家羽琛寻了个去差事在狩猎前日就跟着往益州跑去躲桃花,也跟着溜了。可让京中闺秀们失望了好一阵,也让皇帝痛骂这两小子戏弄君上。 此次相亲流水宴、不对,是围猎盛会,当头两个闪耀亮眼的,就莫过于穆家老大穆以晨,并上穆家老三穆以宁了。 延和帝看着猎场中站在骏马身旁轻声交谈的两兄弟,满意地捋一捋胡子,觉得他俩甚是乖巧。 “大哥——三哥——” 男宾猎场这边,突然闯进来了个姑娘。 延和帝定睛一看,这姑娘生得玲珑可爱,眉宇之间英气勃勃,身上一身火红色的骑装十分精神,头发上没插那么多的珠钗催环,干脆利落的马尾随着她的奔跑微微摆动。 延和帝微微放大了瞳孔。 阿榛…… 这姑娘,像极了秦榛。 延和帝猛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打了个激灵。 秦榛,是穆国公过世的夫人。 那这个姑娘,应该是穆国公府的。 穆国公府独独的姑娘,又管穆以晨和穆以宁叫哥哥。 那就应该没错了…… “以安!”但还不待延和帝开口,又是一个姑娘跟着进来。这姑娘不像穆家老幺那般跑得风风火火的,人家十分优雅一步跟着一步走着,身上还没来得及换骑装,仍是一身宫装,但头上也只戴了一根步摇,干净淡雅。 跑在前面的穆以安回头冲她招招手:“含章……不,那个,殿下!” 这、竟是他的女儿,戚含章? 延和帝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十五年未曾注意过的女儿。 往常见到这个女儿,都是低眉顺眼的一副模样。他不常去坤宁宫,一年见女儿也无非就是除夕同中秋的两次宫宴,平常这姑娘又时时避着他走,不常得见。便是见了,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模样,甚少见她如此明朗的模样。 穆以晨和穆以宁行礼道:“参见昭平公主!” “穆大公子、穆三公子,有礼。”戚含章不动声色地撇了高台上面坐着的父皇,对着穆家兄弟笑道。 穆以晨握着缰绳,问道:“以安你怎么跑过来了?” 穆以安有些慌张:“赤瑕的辔头坏了,爹说你这里有多的,让我来找你。” 赤瑕,是穆国公给穆以安的生辰礼,乃是一匹汗血宝马! 穆以宁道:“你今日便要跟我们去猎场?” 穆以安瞪大了眼睛,奇怪地盯着三哥:“不是、这是围猎啊?不去猎场……还能去哪儿啊?” “……” “……” 围猎,一般姑娘家就是乖乖做花瓶的,男子们策马扬鞭拉弓满月,姑娘们喝茶品花四处闲逛,也只是做个锦上添花的意思,多半就只是出来透透气,坐在帐中三天,偶尔去高台上面亮亮自己的美丽面庞,然后夫人几个做足了外交,便也算是在围猎中收获颇丰了。 诚然,也有姑娘会跟着男子们一同去围猎,也大多出自武将世家,打小学的骑射,一展英姿博个眼球。可人家也不像穆老幺这般积极,这才围猎首日,众莺燕娇花们尚未从舟车劳顿中休息出生机来,她就蹦哒着要去搭弓射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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