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去世后一个礼拜,整个家仍颓靡寥落, 低落得连小狗都不吭一声。 时砾还好, 尽量调整心态去上班, 虽然很难,却也由着重回生活轨道的意识。 而用情至深的许敬珩一蹶不振,意志消沉,接受不了刻着许多回忆的主卧,自那日起搬去窄小的客房作息。 他状态很差,日夜颠倒吃不定时,白星跟时砾没有搬回去的打算,应该会在家住很久。 那边房子空着, 时砾说下次休假回去检查一下,估计要打扫一番。 今天下班阴雨路滑,路上堵得放眼望去全是红彤彤的车尾灯,雨刷在前窗左右摆动。 春末白昼渐长,可到家天黑了,芳姨做好的饭菜无人问津,许敬珩作息不规律,时砾会疏解劝导他,即使不擅长表达,也尽量不让他一个人沉溺悲恸。 人的情感有时真的不相通,就算是父女,他们与时信的经历和情感也不一样,时砾连带着自己那份,去包含理解他失去爱人致使的堕落。 只是她也不好受,每天吃的跟白星一样少,仙灵可以不吃东西,她一个成年人吃那么少对身体不好。 白星的‘无情’在这时候比较有用,情淡不易被情绪绑架,她充当开解角色,否则再不吃饭就瘦成电线杆了,这个家也要瓦解了。 家里空旷静谧,仅有饭厅传出细碎的声音,白星挨着时砾坐,给她夹菜夹得碗里不见米饭。 她一脸认真的担心,让时砾笑了笑。 可惜那笑容转瞬即逝,比昙花盛开还要短暂的一现,她应该又在怀念从小到大关于妈妈的琐事吧。 白星也耸肩耷脑跟着不开心,寻思着外面下雨,也不能带时砾和小狗下去散心。 饭后,时砾坐在阳台发呆,手搭在藤椅扶手自然垂落,有一下没一下挼着圆圆脑袋。 白星感同人的身受,也感同植物的,这段时间家里植物由她照顾,蹲在地上浇水、修剪。 花开以后需要把它剪下来,这不是残忍,而是为了植株更好的成长,失去是另一种获得。 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眼看春天即将过渡,白星没能应节开过一朵小花,这对植物来说太失败了。 她捏着一朵刚剪下来了月季,无聊地凑到鼻子闻花香,想了想,转身送给那个沉默寡言的人,目光暗含期许。 时砾哪知道小植物的心思,拿着嗅了嗅,下一秒放在圆圆头上,给狗打扮去了。 嚯,她可真棒啊。 暗示失败的小白一只眼睛写着一个字,组合起来读作:失望。 浇完水,白星看电视,时砾万年不变唯一节目弹琴,弹够了就去洗澡,每□□动如出一辙,几乎没有例外。 转眼过了半月,月亮又圆了一回。 许敬珩总算走出阴霾,时信让他好好过,他铭记于心,但是长期劳神伤身,一月不到整个人憔悴得见到白头发。 可能释怀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淡化、治愈心里的裂痕。 他只是把作息调整回来了,却依旧心灰意懒。 这天夜里白星起床上厕所,完事经过楼梯口,忽然瞥见楼下阶梯坐着一个人,灯也不开,她差点以为看错,试探性问了句:“是叔叔吗?” 黑暗中,镜片微弱反光。还真是许敬珩,他连忙起身开灯,“哦,是白星啊。” 白星往下走下两个阶梯,探身看他手里抱着时信用过的茶杯:“这么晚了您在做什么?” 许敬珩别过头极力眨去眼底的水光,露出勉强而温和的笑:“没什么,只是看看照片。” 他知道白星在担心,赶先表示:“我没事,你快些睡吧,不然明天上班没精神。” 夜里温度偏凉,白星见他有穿外套,又看看墙上的全家福,道:“那好,叔叔也早点睡。” “嗯,晚安。” “晚安。” 白星记得,元旦那会儿时信离家出走,时砾也曾独自一人坐在楼梯看照片发呆,不同之处在于时砾看的是最新挂上去的合照,许敬珩看的是最初那张。 若有所思走了两步,又停驻:“您真的没事吧?” 听见这句话,许敬珩身影蓦地一顿,微诧看向她,嗓音低哑:“我还好……我只是,非常思念她。” 随后,没再说其他。 白星戳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犹豫许久踱步回房,狗刨似的上床爬到时砾身边,稍加思考,还是决定把她叫醒,细声在她耳边说了刚才所见。 时砾打开床头灯,逐渐清醒。 她们决定陪陪许敬珩,套上薄外套,放轻脚步走下楼,一左一右坐在许敬珩身边。 看着属于他们家第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双亲笑容灿烂,抱着出生不久的小宝宝。 白星想听他们当年的往事,于是许敬珩给她们讲起故事。 *** 翌日中午,时砾不想吃外卖,带白星去公司附近填肚子。 江云烟非拉上暮月跟着一起去。 她们一般中午随意简餐,下单后,情侣觉得另外两位太闷了,便提议:“你们放假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啊?”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往前走,你们这样闷闷不乐,别把自己憋坏了。” 时砾何尝不知,但往往知道做不到,摇摇头浅声应:“不想去。” 白星嘴笨,没那么多哄人的花招,每次时砾难过她就抱抱,笨拙而实在。 面前这两个人不同,嘴巴要么抹油要么抹蜜,劝慰的话一套一套。 江云烟:“不要难过了,阿姨虽然不在身边,但她会在天上守护着你们。” 暮月:“对,她也说了希望你们不要难过。” 江云烟:“她一定是仙女,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生活。” 时信走时就是这么说的,可是在时砾听来不过是温柔的叮嘱,她吃了一口饭,接话道:“这话她自己说过几回。” 坐在她边上的白星疑惑:“有吗?怎么我没听说过。” “那段时间你上班,没在。”时砾给她解释:“她有天睡醒说梦到仙人托梦,传她回去什么的。” 说实话,刚刚说了这话的江云烟是不信的,对普通人来说,将死之人是为了安抚后人。 白星不同,听了悚然一惊。在这之前她想不透为什么时信临走不让她声张,现在乍然换了个角度思考,怀疑那时候看到的不是灵魂…… 她的脑子转的飞快,又是迷惑又是惊讶,呆着不吃饭也不说话。 江云烟和暮月问她怎么了,白星表情奇怪说没事。 饭后,江云烟送暮月回门店,身边剩下时砾,白星拉着她一脸严肃:“我有事去找幻乐老师,你先回去吧。” “现在?”时砾眉头一紧。 “对。” “要我送你去吗?” “不了,我,”白星做了个飞的手势,表示要去偏僻处瞬移。 “什么事这么急。” “我也不好解释,等我回来再说。” 丢下这话,白星转身便走,她再也不是四肢无力走路不稳的球了,那小腿撒开一会跑没了影。 时砾一头雾水往公司方向走,据她们的熟知程度,她直觉白星有大事,便一下担心起来。 回公司抄起车钥匙,取车赶往幻乐古宅。 ** 瞬间移动很方便,一眨眼功夫,白星出现在结界前致电幻乐,不管在不在家都要回来一下。 进了屋子,不坐也不喝茶,开门见山把心中所有疑问和疑影一一讲述,想请幻乐判断是不是错觉。 殊不知幻乐丝毫不惊讶,反而好像一早通晓此事,语气笃定:“不是错觉。” “为什么?”白星立即追问。 幻乐端坐在殿堂木椅,平静悠然:“年初我走访调查你说的不明仙气,查出了结果。” 白星哪哪都没听明白:“这与我方才说的有关吗?” “有,但说来话长。”幻乐娓娓道来:“48年前,元曦圣女碍了北阴圣母下降超离众生苦难,骑着圣母的坐骑途经棱芜沙丘,偶遇一开了灵智的冥石,冥石欲冲破禁锢修成活物,意在寻找曾经攀附身侧的一株植物。” “圣女感应冥石的诉求,助其脱离石身并把灵魂私自藏匿带回天界,却不知此番贪玩被圣母重罚贬去下界历劫,望圣女知悟赈济人间群生的意义,不再顽劣误事,故而让司命撰写极其艰苦一生,让她去应劫。”
“可那时圣女仍不悔过,既知不免下凡一遭,便对石灵说,修炼起码耗个百余年才堪堪成物,她有个法子,二十年即可成人,石灵浑然天成不知何为道,答应了。” “历劫前,圣女偷偷给石灵传渡仙力,命其先行修炼,二十年后找个时机投到她的凡胎之中。” 话到此处,幻乐停了下来,凝视那个听得愣愣的白星。 白星似懂非懂,既然说有关系,那她绞尽脑汁大开脑洞:“48年前?这跟时信的年龄相符,莫非,您说的元曦圣女是?” 幻乐郑重点头。 白星吃了一记天雷般震惊。 所以,她最喜欢的阿姨是下凡历劫的神仙! “所以,她如今仙逝只是重归于天!” “是这样没错。” 白星整个不可置信自己还能碰上这样的事,她为时砾高兴。 但转念一想,从话中得知了一个不得了的信息。 白星磕磕巴巴地求证:“您说,圣女去了棱芜沙丘,我的出生地?” 幻乐再次点头。 白星木在原地,话都说不整齐:“那,那,她所生育的石灵难道……难道就是……” —于此同时·家里— 圆圆被关在二楼笼子,不停对着一个方向狂叫。 午睡的许敬珩被它的犬吠声吵醒,略微迷糊地上楼:“怎么了圆圆?” 小狗不看他一眼,不停冲着空气汪汪,许敬珩顺着它的方向看去,险些摔倒,神色慌张扶稳眼镜看清悬于半空的、长裙飘飘的‘人’。 他话音颤抖:“小……信?” 那个长着与时信一般无二的脸,她面色从容,但没有回应,而是问:“石粒呢?” 那俩字听着同音,许敬珩自然理解成女儿的名字,“她,上班。” “不在这儿啊。”飘在那里的‘时信’浅浅颔首,表示明白了。 小狗仍在大声叫唤,许敬珩怀疑自己在做梦没清醒,急于追问:“是你吗小信?” 对方摇头,伸出食指隔空一点,许敬珩额头渡入金色灵光,直直的昏睡过去,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送回房间。 圆圆一看噤了声,目睹她飞出窗外。 —古宅前— 时砾一到达就给白星打电话,担心的想立刻进去见她。 白星接通了,让她不用进来,她正要离开。 挂了电话时砾仍不放心,焦灼地等待着。 有钱人豪宅区平时少人出入,道路上一个人影没有,时砾坐在车里,紧盯着那高大紧闭的红色木门,手指反复在方向盘上敲点。 忽然,车前方有什么从上而下进入了她的余光。 时砾下意识转头,竟然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面孔出现在那里,吓得她差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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