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内侍既然能进来,必定是奉了哪位大人物的命令而来。 楚拂暗暗在心底快速捋了一遍今日见过了哪些大人物,她很快便想到了秦王妃提醒她的话。 难道是天子? 她在殿上说的,都是医者该说的,并且一直低着脑袋,怎会引了天子注意呢? 小内侍恭敬地一拜,“楚大夫,公主有请。” 云清公主也盯上了她么? 楚拂想到过这个可能,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竟这般快。 “王妃命民女照顾郡主起居,不得擅自离开。”楚拂也恭敬地福身一拜,“公公,这可是为难民女了。” 小内侍恭声道:“公主今日身体突然不适,不宜太医诊治,所以陛下有令,命咱家来请楚大夫。” 竟还下了皇命,怪不得敢让他进来。 秦王妃只能警告云清公主不得擅入,可怎能阻止天子从外请楚拂出去呢? 她不过是个草民,岂能抗旨? 楚拂知道这一去必定不会无波无浪,可生机往往都是从危险中求出来的。 这种日子,她早已习惯了。 况且,只要她踏出这里一步,府卫一定会立即禀告秦王妃。 秦王妃不会不救。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阁【春雨间】,淡淡道:“请公公带路吧。” “这边请。”小内侍往后一退。
楚拂跟着小内侍一起走出了院门,穿过了竹径,沿着长廊走了一阵,拐入了一条长巷后,踏入了云清公主小住的芳华殿。 这里的景致比【春雨间】要更精致,天子的偏爱,也当如此。 楚拂低头跟着小内侍走入了殿内。 云清公主端着茶盏细细品着,瞧见楚拂进来跪下行礼后,她挥手屏退了殿内的侍女与引楚拂而来的小内侍。 楚拂依旧跪着,也不多言。 云清公主放下茶盏站了起来,走近楚拂后,绕着楚拂走了一圈,将她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冷声道:“当日匆匆一见,本宫竟是小瞧你了。” 楚拂回道:“本就是山野女子,是该小瞧。” 云清公主笑了,“还是个会说话的。” 楚拂再回道:“民女只会医病。” “能医好云安妹妹么?”云清公主话中带刀地问道。 楚拂摇头,如实回答:“民女医术浅薄,不能。” “那你成日跟在她身边,又是图什么呢?”云清公主突然不懂了。 楚拂知道这是云清公主在劝她离开保命,不禁笑道:“回公主,民女只是民女,走不走,并不由民女说的算。” 听懂了还敢拒绝? 云清公主挑起眉来,突然捏住了楚拂的下巴,逼她抬眼看她,不禁暗暗赞道,竟是个生得好看的。 楚拂不惧不慌,静静看她,“民女望公主气色,红润精神,想必不用民女医治了。” 云清公主冷嗤,“你一个江湖医女,还不配给本宫医治。” 楚拂轻笑道:“那……民女告退。”说着,挣开了她的手指钳制,低头对着云清公主一拜,便起身准备退下。 “慢着!”云清公主怒喝一声,“本宫允你走了么?” 楚拂莞尔问道:“公主看来还有话训示?” 云清公主是真没想到,楚拂这人的胆儿比她想的大多了,“你就不怕死么?” “生死有命,何时死,自有定数。”楚拂坦然轻笑,“这个道理,公主恐怕还不懂吧?” 云清公主沉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民女当真可以说?”楚拂故意又问。 云清公主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吊着的感觉,“说!” “公主身体康健,若有真有疾,应当是心有恙吧。”楚拂徐徐说着,暗中打量云清公主的面色变化。 或许,这是一个生路的口子,只要小心撕开,缨缨就不必总是提心吊胆地活了。 云清公主沉吟片刻,“说下去。” “民女说过,医术浅薄,医不活郡主。”楚拂叹声说完,摇头道,“将死之人,总是容易牵惹怜悯。” 云清公主暗中捏拳,她巴不得燕缨立即死了! 楚拂继续道:“所以世子待她好些……”她明显看见了云清公主脸上的愠色大盛,“于情于理都是对的。” 云清公主咬牙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命如草芥之人,只为求活而生。”楚拂说得感慨,“民女也只想好吃好住地混到安然离开,如若公主这边也能得些赏赐……” “本宫原以为,你是个听懂人话还不滚的硬骨头。”云清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是准备给本宫开方了么?” “心病需要心药医,这最好的心药,民女给不了,只能世子给。”楚拂继续道。 云清公主眸光一亮,“什么意思?” “刚极易折,猎物总是越追越逃的。”楚拂说完,对着云清公主再拜了一下,“药方已开,民女告退。” 云清公主蹙眉,细细想着楚拂开的方子。 楚拂走到殿门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再道:“民女漂泊江湖这一年间,曾去过一户饲养锦鲤的大户人家诊治。那些锦鲤都饲养多年,本不该怕工人才是,可每次换缸之时,总是逃遁工人的渔网,公主以为,是何缘故?”说完,她浅浅一笑,退出了大殿,终是走远了。 她与萧子靖,与这工人与锦鲤何异? 她待萧子靖十年之好,萧子靖都知道的,可每次她靠近,萧子靖都要逃之。 鱼缸水虽不清,可总归是锦鲤活了许久的地方,突然换缸,焉能不怕? 燕缨虽然注定早殇,可总归是萧子靖的未婚妻,突然折在她云清的手里,焉能不恨? 这样浅显的道理,云清公主不是不知,是等了太久,久到没了耐心。 尤其是那夜酒酣一吻过后,云清公主的情念汹涌,只恨不得立即让萧子靖成了她的驸马,从此只属于她一人。 所以那夜之后,萧子靖几乎是见她就避,只想避而远之。 她追得累了、委屈了,事情也一日比一日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发展。 错了?原是错了。 云清公主缓过神来,细思方才楚拂说的那句话—— “如若公主这边也能得些赏赐……” 这是楚拂对她的示好么? 云清公主凉凉地笑了笑,聪明如楚拂这样的人,确实不会巴着一个将死的郡主谋富贵,多一个公主依仗,好处确实不少。 万一燕缨病亡,萧瑾将悲怒都宣泄在楚拂身上,她可不一定能活。 “蝼蚁之人,呵。” 云清公主想透了楚拂话中的意思,她突然有些好奇,楚拂这个江湖医女,将如何拿她想要的“赏赐”? 楚拂沿着长巷走到了尽头,刚踏入长廊,便瞧见了匆匆往这边赶来的萧世子。 萧世子先是一怔,便停下了脚步。 “楚大夫,没事?” “会有何事?” 楚拂冷冷应声,萧子靖突然来此,只怕是被秦王妃打发来的。秦王妃不好强闯芳华殿,可萧世子不一样。 一石二鸟。 一来可把这得罪云清公主之事,全部让萧子靖扛着,多吵一吵,也未尝不可。二来可以让萧子靖把界限给划明白了,世子就是阿缨的未婚夫,阿缨的医女也必须还给阿缨。 萧子靖如释重负,“无事就好。” “确实,无事就好。”楚拂凉凉说罢,没有行礼就与萧子靖擦肩而过。 萧子靖觉得这话有些扎耳,甚至隐隐觉得楚拂带“刺”的语气,满是敌意。 “楚大夫。”往后一退,她伸臂拦住了楚拂,“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今日撞上了,倒不如直接问个明白,为何楚拂总是带着“敌意”? 楚拂冷笑,“好巧,我也有一事不明。”在萧子靖面前,楚拂并不想自称“民女”。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这是一章转折章~拂儿要搞事情了~哼哼~
第50章 报复 萧子靖面色铁青,从未见过哪个民女如楚拂这般句句带刺,语气之中还夹着一丝鄙夷。 楚拂没有给萧子靖先说的机会。 “敢问世子,心中所爱到底是公主,还是郡主?” “此事也是你问的?” 萧子靖暗暗握拳,若不是因为念着燕缨,她绝不会给楚拂这样放肆的机会。 楚拂冷笑,“事关郡主性命,民女身为医者,不得不问。” 萧子靖哑然不答。 不是不知,而是不能答。 楚拂眸光中的鄙色更浓,往边上绕开一步,刚欲离开。 萧子靖肃声道:“慢!我的话还没问你!” “民女也不想答。”楚拂头也没回,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很快便离了萧子靖十步之遥。 郎本无心,奈何非要共约白首? 原本楚拂心里还有些歉疚,可到了现在,那些歉疚已经荡然无存。 缨缨不管能活多久,只能是她一人的。 就从今日起,先一步一步拆了燕缨与萧世子的婚约。 穿过长廊,走入竹径。 即便是暂离了行宫的错落殿阁,楚拂还是能感觉到彻骨的寒。 “拂儿!” 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楚拂抬头望去,只见竹径尽头,燕缨披散青丝,只披着一件大氅,慌乱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小郡主得知楚拂被云清公主请去后,哪里来得及梳妆穿衣,罗袜未穿,便踩了小靴从【春雨间】跑了出来。 这可把值卫的府卫们吓得不轻,又拦又劝的又在院门前耽搁了一阵。 燕缨一抬眼,瞧见了竹径另一端的楚拂,左右狠狠一推,从人缝中挤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楚拂这边奔来。 绿澜与府卫们看见楚大夫回来了,纷纷松了一口气,也没再往前追燕缨。 楚拂回来,小郡主一定会乖乖回来。 楚拂愕然驻足,怔怔地看着燕缨跑近身前。 只见燕缨惊魂未定地牵着楚拂的手左看看,右瞧瞧,隐隐地,眼底泛起了泪光,她着急地道:“谁给你的胆子,你怎么就一个人去了?” “郡主。”楚拂心暖,忍不住笑了,“民女没事。”看着她这失仪的模样,楚拂心疼极了,觉察她的脸色惨白了起来,楚拂笑容渐逝,反手探上了燕缨的脉息,蹙眉道,“快些回去歇着,你这样对身子不好。” “我不管!”燕缨着急坏了,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只想保护好楚拂。 “你……”楚拂觉察到了燕缨的瑟瑟轻颤,她轻叹了一声,蓦地挣开了燕缨的双手。 燕缨愕然。 哪知楚拂转身在燕缨身前半蹲了下去,“上来。” 燕缨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扑到了楚拂背上,张臂圈住了楚拂的颈子,她紧紧贴在楚拂身上,委屈地道:“拂儿……坏人……” “是坏人。”楚拂柔声应她,将她背了起来。 燕缨又道:“拂儿还吓人!” “嗯,不好。”楚拂迈步往【春雨间】的方向走去,冷不丁地,燕缨脚上的鞋子掉了下来。 楚拂停步瞥了一眼,“民女一会儿回来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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