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瑶说了这么多，也并不指望许斯月能全部听进去。
她不过就是在陈述几件事实罢了，况且，有些话确实不吐不快。
你听或者不听那是你的事，而我也确实已经告诉过你了。
“好了，我现在让护士过来。”药水差不多就快滴完了，许清瑶起身摁铃。
在等待护士过来的时候许斯月仍是一言不发，目光却并未从许清瑶身上移开过半分。
正如小娴所说的望妻石，她总喜欢这样注视着许清瑶，永远不觉得足够。
护士来得很快，给许斯月换上了营养液。
许斯月还是不能乱动，只能安心待在床上。
当然她也没有要乱动的意思，她此刻全身只剩下疲惫，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可她又不敢睡，就怕一觉醒来，那个人已不在自己身旁。
“要睡会儿吗？”
一大早便来了医院，许清瑶也有些累，所以她相信许斯月现在身子如此虚弱，肯定比自己要疲惫很多很多。
但她看斯月现在的模样，显然没有要睡下的意思，于是便问了一句。
“清瑶……”许斯月哑着嗓音开口。
其实许清瑶本意是想让许斯月点头或者摇头回应，然而许斯月却自己开了口。
许清瑶眼中多了一抹担忧，但还是示意许斯月继续讲话说下去，“好，你想说什么就慢慢说，但还是尽量少说点话。”
许斯月直勾勾盯着许清瑶，缓缓启唇，缓缓开口，做什么都慢慢的，“我醒来时，你会在哪里？”
醒来时，我会在哪里。
许清瑶一愣，用这个问题反问自己一遍。
她就知道斯月不肯睡下的原因会是这个。
斯月担心一觉醒来之后，自己已经离开了她的病房，离开了医院，甚至于是离开了星城。
但是怎么会呢，首先她不可能离开星城，其次，就算她离开了医院又能去哪里呢？
回家吗？回家又能去做什么，是躺在床上好好去睡一觉吗？
“我会在这里，不去任何地方。”这是许清瑶给许斯月的最终答案。
其实无需多加考虑，现在就算天塌下来，她也绝没有可能会离开这里。
从许清瑶的眼神中，许斯月可以看到那几分温柔与坚定。
既然如此，那么她便乖乖睡1下了。
只希望这不是许清瑶对她的又一个“善意谎言”。
若许清瑶知道许斯月当下在想着的是当初那件事，那件她曾答应过的从此以后不会对斯月说谎，哪怕是善意谎言也不可以的那件事，她又会有什么想法？
但迄今为止，在她自己的记忆当中，她确实不曾对许斯月说过半句谎言。
对此，她自认问心无愧。
.
许斯月已经睡下了。
而许清瑶就守在她床边，再一次兀自放空。
中途她也曾留意营养液的剩余，等到液体将要滴完时并未摁铃，而是直接轻手轻脚地去了护士过来。
在随着那名护士一同回到房中时，她还提醒对方千万小声，不要吵醒了许斯月。
护士点头会意，与许清瑶一同，在病房内做的所有事情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又一轮输液开始了。
许清瑶再次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这一次她没有继续放空，而是认真端详起许斯月的面容来。
她从前也很喜欢欣赏许斯月睡着时的面容。
欣赏她精致的五官，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粉嘟嘟的嘴唇。
而此刻，为了能仔细观察到许斯月的面容，她极其谨慎地挪动椅子靠前来了一些，让自己更近距离地接触到许斯月。
——这是自从她与许斯月分开这么久以来极为难得的又一次主动。
而另外一次主动则是昨日，她拿着外套前去找寻许斯月的那一时，与现在相差不过短短十二个小时不到。
许斯月睡得很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温顺乖巧得像个孩子。
这让许清瑶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一切都重新回到了从前，她与许斯月都仍是那时的她们，没有误会，没有隔阂，什么不好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最真挚，最动人的感情。
但其实许清瑶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这种美好宁静的感觉仅仅只能存在于这一时刻。
等到斯月醒来之后，大抵一切美好幻象也就都会不复存在了吧。
究竟是谁改变了她们的从前？
这个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是许斯月，还是她，又或者她们两个都是？
无奈与无力感围绕在许清瑶周身，她重新坐好，轻靠着椅背，最终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这个高度她能看到蓝天白云，能看到高楼大厦，却看不到路面上那些走走停停的人。
不过对于许清瑶而言，这样就挺好的。
就让时间缓慢流逝，而她安安稳稳地欣赏片刻那些风景，度过一个算不得好，却又说不上坏的上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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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许斯月是在差不多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醒来的。
实际也未睡上多少个小时。
睁开眼之后, 她眨动几下让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在看清那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后，她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将目光投向床侧。
在看到那个正展露一脸平静笑意望着自己的人后, 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所幸这一次, 清瑶并未欺骗自己。
她说她会在, 她就真的在。
确实正如徐许斯月所见，许清瑶在这段时间里几乎一步都不曾离开过床边。
她睡了多长时间，许清瑶便待了有多长时间。
而这个时候, 许斯月的营养液也已经完全挂完。
见许斯月撑着身子正欲起身, 许清瑶当即替她将床头摇起来一些, 随即将她扶扶正, 往她背后放了个枕头。
随后，她又往那杯盛了半杯水的纸杯中倒了些热水，温度适宜正好可以让许斯月现在立刻就能喝得上。
许斯月就安静看着许清瑶做完这一切, 顺势接过那杯水。
隔着一层纸质外壳, 水温传入许斯月掌中, 再自她掌心逐渐向四处蔓延开去。
还未喝到胃里，她便已经感觉到了温暖。
等到她将那杯水一饮而尽之后, 那股温暖更是顺着她的喉管一路向下，最终流到胃中。
那种感觉让她十分舒适，喉间也因此而得到一些滋润，不再那么干涩难耐。
“感觉怎么样？”一小杯水已经见底, 许清瑶又给许斯月倒了点等待冷却。
她担忧询问一句, 话音还未落下却又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紧接着又继续开口，“嗓子不舒服还是别说话了。”
“嗯。 ”许斯月轻应一声，目不转睛地望着许清瑶, 还是说了句“感觉挺好的”。
许清瑶看了她一眼，并未再继续说话。
她知道自己说一句，许斯月应当也会跟着也说一句。
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吧，安安静静，就像刚才那样不也挺好？
中午时许清瑶让许斯月独自一人暂时先待上一会儿，她去买午饭吃。
但许斯月怎会让她就此离开，在她起身时便立刻攥住了她的衣角，“别走。”
即便身子虚弱，她话中却仍饱含命令语气。
她不是问许清瑶是否可以别走，她是在命令许清瑶不准离开。
“我不走，我们午饭吃什么？”许清瑶无奈，垂眸看了眼许斯月攥着自己的衣角。
“叫外卖。”许斯月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目光灼灼，眸中是不容人拒绝的态度。
“好吧，那就叫外卖。”许清瑶也不愿与她多做争论，只能妥协下来。
她终究做不到跟一个病人去多计较些什么。
外卖叫了午饭之后，外卖直接送到病房门口。
两个人就在这间病房中一同吃了午饭，各自吃的都是素粥。
许斯月吃不了油腻东西，只能吃素粥素面这一类的清淡食物，而许清瑶本身也没有什么胃口，索性和她吃相似的，这样看起来似乎很公平。
.
虽然许清瑶并未告诉姜言自己现在在哪家医院，但她还是找来了。
即便是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这样一个人，对于姜言来说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是在星城这么小的一座城市中。
身为姜氏企业总裁的她，除非要找的那个人刻意隐藏，否则对于她来说，只要是她想找的，除非抛/尸河底，碎/尸土里，否则就不可能找不到。
她知道许清瑶和许斯月此刻就在vip3号病房内。
她也知道许斯月不可能想看到自己。
到时候这个小姑娘如果又发起什么脾气来，这事究竟有多麻烦就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了。
真的烦。
她不知道自己与许清瑶之间怎会横插进来这么一个许清瑶的妹妹。
并且这个妹妹也真是个难搞的狠角色，她对她姐的占有欲真的不容小觑。
于是在抵达第一人民医院之后，姜言还是直接一通电话将许清瑶喊了出来。
她买了点东西，一部分就当发发善心给许斯月，另一部分则是给许清瑶自己的。
当听许清瑶说到自己现在要出去一趟时，许斯月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耷拉下来。
她当然不会放过询问许清瑶出去究竟要做些什么，而在得知是姜言把她叫出去的之后，她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火气又被瞬间提了上来。
“不许去！”许斯月扯着嗓子喊道。
“斯月……”许清瑶被她突然暴怒的模样所惊，但因为见得多，很快也就缓和了下来，“姜言说，她给你带了点保健品，让我去拿。”
“清瑶，你知道我不可能会收那个女人给的东西。”许斯月没好气地说着，极有下一秒便从床上跳下来拉住许清瑶，不让她离开之势。
“斯月，无论你怎么说，我都必须得下去一趟。” 许斯月的态度恶劣，许清瑶态度却也并不软弱。
“我说不许去！”手下意识地用力一甩，那杯放于床头柜上差不多已经凉下来的水便被许斯月一把甩在了地上。
水洒了一地，也溅出一部分在许清瑶身上，湿了许清瑶的毛衣，一下晕开，让她本只有单色的衣物此刻成了渐变色。
看着这一地狼藉，许清瑶不禁又叹了口气。
她抽了几张纸巾，吸了吸毛衣上沾着的水。
虽然不可能完全擦拭干，但毕竟这只是白开水，并不是其他茶饮之类的水渍，等它自己干了就好，许清瑶便只是随意擦拭一番，随即又蹲下身去擦地。
勉强将地板擦拭干净后，她重新站起，望向依旧靠在床边那个对自己露出满脸怒意，也正因愤怒胸膛在不断起伏着的许斯月。
她没有生气，只是轻声开了口，“斯月，别任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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