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婴儿……是她的女儿。 但她不能把她留在身边,她不行,一次生产就要了她全部的积蓄,她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日子,她一个还在月子中的女人要怎么带着一个婴儿工作,这之后的住院费、奶粉钱、尿布钱、生病体检和日常开销她又要怎么办。 孙海雁为这孩子唱了一支歌,是院长教她的。 唱罢,她俯身,在婴儿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她心想,我的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然而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家医院,徒步走了上百公里,回到了她工作的城市,对那个花心的富二代说出了我愿意。 孙海雁知道姜父喜欢她。 却也知道姜父的喜欢不纯粹,他的父母能同意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姜家恰好需要一个没有任何背景、软弱、好拿捏、能上的台面的女人。 孙海雁的确自私。 嫁入姜家后她还怀了一个孩子,孕检出来仍然是个女孩。 姜父和公公婆婆对她的态度一下就冷淡了下来,孙海雁每天晚上睡觉都在惴惴不安,生怕她因为生了一个女儿而被赶出家门。 她越来越慌。 这个没有任何主见的女人想出了一个笨法子,下楼梯时,她脚踝轻轻一崴,径直摔了下去。 孩子三个半月,已经成型了,被装在小小的盒子里,能初步看出她的身形体态。 姜家让医院处理了这个孩子。 孙海雁拖着病弱的身躯去了焚化房,隔着一道门,她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玻璃上,轻声啜泣着。 她心里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道,我的宝贝,妈妈爱你,但是妈妈不能让你来到这世界上,你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男孩呢。 那次小产后没多久,孙海雁又怀孕了。 这次是个男孩。 有了上一次,这次全家人都对她格外小心翼翼。 从发现怀孕到生产,一路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她终于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孙海雁终于放心了。 她把孩子带到三岁时,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找到了姜家。 ……她肚子里也是个男孩。 当时的姜成卫扯着她的衣服问:“妈妈,她是谁呀?为什么要来找爸爸,她肚子里也有小宝宝了吗?” 明明是艳阳天,孙海雁却浑身冰凉。 姜父难得对她好声好气,说让那个女人生了孩子就把她赶出去,绝对不会威胁到她的身份地位。 孙海雁还能怎么办,她当然只能顺从。 毕竟她前半生所学的都是顺从。 孩子即将生产时,孙海雁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偶然一次,她起身去喝水,听见了隐约的谈话声。 “你什么时候跟她离婚啊?不是说我怀了孩子就娶我的吗?”这是小三的声音。 “就快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她的丈夫。 小三母凭子贵,住进了她家、睡到了她的丈夫身边,甚至还缠着她丈夫不准来看她,现在更是惦记上了她的位置。 孙海雁生产距今已经三年,她一直有轻微的产后抑郁,然而没有任何人发现。 那晚上,她来到姜成卫的房里,干坐了一整个早上。 姜成卫半夜迷迷糊糊醒来,问她在干什么。 孙海雁:“……儿子,妈妈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对不对?” 那时候的姜成卫还没长成王八羔子,乖乖说好,然后他看见他的母亲笑了。 “……那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 孙海雁太累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消化,她不明白她应该怨谁,从小给她灌输女子就该嫁个好人家的孤儿院院长?追求她只是为了跟她上床,不想负责任的男人?堂而皇之鸠占鹊巢的小三?对她不闻不问冷暴力的丈夫? 她甚至不敢去恨。 她也没有去死的勇气。 她只好对着自己不知在哪儿的父母祈祷: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 孙海雁倒霉了一辈子,只有那一次幸运了些。 小三在医院大出血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 孙海雁以为是上天在帮她,可在那件事发生的五年后,她无意间得知了真相。 原来在医院,医生问过姜父:保大还是保小? 而那个男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孩子。 孙海雁去给小三上了一炷香,她心道: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别再遇见这样的男人了。 她像是在跟自己说。 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逐渐跻身至A市赫赫有名的富人区。 一次宴会,她认识了一个比姜成卫大半岁的女孩,那女孩姓顾,是顾家的大女儿顾逍亭。 孙海雁和她一见如故,断断续续维持了十几年的抑郁也开始变好,她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什么,一次偶然,她看见了女孩小时候的照片。 ……太像了。 那双眼睛真的是太像了,和她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顾逍亭当时跟她说,她眼睛有先天疾病,小时候做过手术,后来眼睛就有一点变形,长到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孙海雁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天亮后她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上头白纸黑字写着的字更让她激动。 是,这是她的女儿。 孙海雁心道,难怪她们会这么亲近,原来一切只是因为她们是母女。 她欣喜若狂,近乎迫不及待的想将女儿抱回自己身边。 但是不行,她得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做打算。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顾逍亭的不对劲。 她每每看向姜成卫的视线里含着纯情,俨然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这个发现让孙海雁内心又惶恐又欣喜,惶恐这两人分明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欣喜的是……她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让女儿回到自己身边。 她没有主见了大半辈子,终于在这件事上做了一个今后每每想起来都让她心惊胆战的决定。 孙海雁真的很自私,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只想弥补之前这么多年的遗憾。 然而恰恰是她的这份心理,导致了原身一生的悲剧。 “这么来说,你仅仅只是因为想让女儿留在身边,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 顾逍亭轻轻扬眉,面上的笑稍淡。 亭子外吹着瑟瑟的冷风,孙海雁嗓音哆嗦得不成样子,眸中略带希冀:“小亭……你可以,原谅我吗?” 气氛骤然凝滞下来,约莫过了一刻钟,才传出顾逍亭的声音。 “妈。” 她喊道。 孙海雁一愣,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还不等应声,又听顾逍亭说:“这是我第一次叫你母亲,也是最后一次,算作偿还二十三年前你对我的生恩。” 作者有话要说: 孙海燕女士是一个很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她的确很惨,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得不到原谅。 感谢在2021-03-25 18:58:43~2021-03-26 20:2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441718、猛t一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4703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顾逍亭说这话时, 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站起身,望向亭子外的天空,孙海雁的往事杂糅了太多, 讲述完毕后天已然黑了下来,浅浅的一层灰暗浮现在天边,好像一层轻浮的铅笔灰,逐渐把白纸染黑。 “时候不早了, 再见——”顾逍亭道, 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今后最好还是再也不见了。” 她抛开亭子里啜泣的孙海雁, 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走了。 和孙海雁谈话时,顾逍亭顺手把手机静音了, 现在打开才发现里头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其中一部分来自晏慕淮,而另一部分来自白渝。 顾逍亭习惯性想把电话拨给白渝,先说正事, 却在即将拨通时改变了主意。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旋即点开了晏慕淮。 总不能让某人等急了。
“……椒椒?” 听见这道声音,顾逍亭微微绷紧的心陡然放松下来,她没注意到,方才她面部一直都是紧绷的,好似一块坚冰,现在才化开。 “喂, 姐姐。” 别墅区的大门离这儿还挺远, 顾逍亭踩着边缘, 用猫一步步往前去,高跟鞋的鞋尖轻轻蹦着铺在地上的黑砖。 她的语气是柔软的,这语气出现在她身上很罕见。 晏慕淮动作一顿,首先听出了她的不不对劲, 让车上的白渝和Sili一齐下去,待车内安静了她才开口:“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啊,挺好的,只是觉得有点……嗯,怎么说呢,说又不太好说,总之我刚从姜家出来。” 晏慕淮调转方向盘:“不是去顾家了?”她稍一思索,想到了什么:“孙女士把你叫过去了?” “是呀,我现在在姜家门口,刚听完一场狗血大戏。” 顾逍亭抬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天际线一派灰暗,今天没出太阳,天于是显得雾蒙蒙的。 她在原地站定了,道:“突然想感慨一句,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慕淮:“……” 她被这调侃似的语气弄得经不住发笑,又觉得顾逍亭不会是无缘无故感叹这一句,于是只好道:“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顾逍亭:“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挺复杂的,——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真是太贴切了,生活果然是狗血戏最大的灵感。” 她不愿在电话里多谈,晏慕淮也不勉强,把话题转移开:“想吃什么?” 顾逍亭报了几样菜名,在偌大的别墅区里走了一阵,始终都看不见大门。 她懒得走了,停在一棵树。 “我现在不太想说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比较关心我的专属司机在哪儿?我找不到路都没个人来接我。” 这话纯属瞎扯,她完全可以打电话给小区的物业,让对方开小车过去接她。 但晏慕淮心里微微一荡。 顾逍亭这是在……跟她撒娇? 还真是少见。 晏慕淮顺着她的话问:“你在哪儿?” 顾逍亭往四处看了一眼:“看位置应该是3区,从姜家出来的别墅往下走,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地方来了。” 晏慕淮:“周围有没有什么参照物?树、建筑、人这之类的?” 顾逍亭左右看看,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头顶,她头顶的位置恰好有一棵枯树,满树的枝繁叶茂掉的差不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而在不远处一户人家的后庭院,恰好栽种着正值时节的梅花树。 她把这些特征说了一遍。 晏慕淮重复一遍:“右前方有梅花树,头顶是棵枯树,3区大路过去没多远是么?” 顾逍亭听出了不对劲,狐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又没告诉你是在哪儿。” “这样啊……”晏慕淮的声音里好像含着笑意,道:“你回头看看,后面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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