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位姑娘从远处缓步走来,她身着宽袖直裾,腰间悬着深红色宫绦白玉挂件,手中提着青色灯盏,发髻上戴着银制花冠,两条银制花穗在两侧垂下,神色从容安定,在一众灰头土脸且着急忙慌的人中显得尤为突出。 “来人!”上官婉儿皱紧眉头,如临大敌,在看到女子的第一时间便开口呼唤侍卫。 但身后却没有一丝动静。 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周围的一切都定格在了她们看到女子的那一刻。 以一滴悬浮在火焰之上的水滴为中心,周围的一切几乎是瞬间凝固。 就连浩瀚的夜风都乖顺下来,止息于她的裙边。 上官婉儿伸手将李令月拉到自己身后,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 “你是谁?” 女子的动作看上去慢条斯理,但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上官婉儿她们面前。 “你怎么进来的?”女子似乎有些惊讶地望着上官婉儿,她说话时语调有些奇异的韵律感。 “回答我的问题。”上官婉儿死死盯着女子淡色的双眼,冷静道。 “我叫摇光,”女子凑近上官婉儿,鼻翼动了动,随后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身上有庄周蝶的味道。” 李令月一把拉住上官婉儿的手臂,拉开她与女子之间的距离,“你要干什么?” 摇光的目光放到了李令月身上,神色渐渐变了,嘀咕道:“的确是一身担两命之人,冯小宝说得没错。” “冯小宝?冯小宝说了什么?”上官婉儿回头看了一眼火海之中的明堂,“明堂是你烧的吗?” 摇光摇了摇头,“我没烧明堂,我过来只是因为有人要我要给你们算上一卦。” 上官婉儿和李令月互相对视一眼。 摇光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摘下腰间的玉佩,解下几枚算筹,将其丢在地上。 算筹落地时声音清脆,摇光弯腰看了看,捡起算筹后又抬头望了一眼星空。 她首先看向李令月,摇头轻叹道:“可惜可惜,执念太深,小心落得个前世伶仃下场。” 上官婉儿皱了皱眉,却见摇光转身看向她,又叹息道:“痴儿痴儿,情深不寿,竟两世同谋,若继续执迷不悟,恐届时仍是含冤而死。” 李令月心下一惊,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上官婉儿,随后望着摇光道:“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上官婉儿惊异地望向李令月,硬生生咽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骗子”二字。 摇光长长呼出一口气,望向李令月的眼神有些空茫。 “没有……你的命格奇异非常,明明只有一人,却带着两条模糊不清的命运,我能力不足,无法算出所有的命途。” 摇光将玉佩重新系回腰上,最后又提醒道:“若是真的想知道如何解决,不如去找天枢,所有人的气运缭绕其上,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你想要的办法。” 李令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摇光推了一把,整个人骤然失重坠落。 头上传来摇光飘渺的声音,“你该回去了。” 李令月和上官婉儿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公主?大人?你们总算醒过来了!”一位侍女跪坐在她们身边,看见她们睁开眼睛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上官婉儿捂着额头坐起身来,“那个女人呢?” “什么女人?”侍女疑惑地看了一圈周围,“上官大人,方才您和公主看见明堂倒塌,忽然就一起晕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把我们吓坏了。” 她与李令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晕过去了?” “是啊,”侍女见二人神情严肃,不由得提心吊胆,“没有一点儿征兆,几乎是瞬间就倒下去了。” “这里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人出现吗?” 侍女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啊。” 上官婉儿心里有数了,又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倒塌的明堂,问道:“薛怀义呢?” 侍女摇了摇头,道:“火势太大,薛大人……没有逃出来。” 李令月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那个自称摇光的女人言语中透露过她与冯小宝相识,恐怕这次的火灾与她脱不了干系。” 上官婉儿望着明堂废墟,袖子中的双手慢慢握紧,“她既然让我们去找天枢,我们将计就计,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69章 次日中午,上官婉儿和李令月坐在马车里一路出了洛阳城。 二人许久未见,自上车开始便安静地分坐两边,车里一片静默。 上官婉儿前一夜都在安排具体事务,交接工作,几乎一整夜没合眼,如今总算是出发了,她坐在马车里便开始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她用手半撑着额头,手肘抵在小几上,刚想勉强闭目养神一会儿,车轮忽然轧过一颗石子儿,整个车厢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上官婉儿没留神,额头重重磕在了案几之上。 上官婉儿迷迷糊糊还没觉得疼,但磕出来的那一声着实是把她吓清醒了, 车内的两个人都震惊了一下,上官婉儿迎着李令月的目光,讪讪道:“有些困,没留神。” 李令月叹息了一声,伸手将案几移开,给上官婉儿空出位置,让她能够勉强躺下。 “公主,我不睡。”上官婉儿摇摇头,又把案几挪了回来,“马车位置太小,我要是睡下了,您就活动不了了。” 李令月垂眸,看着被挪回原位的案几没有说话。 上官婉儿勉强打起精神,低头揉了揉额角,拿出一卷没看完的游记,就着马车外的天光慢慢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上官婉儿手中的书掉在腿边,整个人昏昏沉沉靠在窗户边沿,眼皮半睁不睁,眼见着有了些睡意。 但马车时常颠簸,且窗沿实在有些硌得手臂难受,导致上官婉儿的睡姿总有些扭曲,手臂上也被她压出一条长长的红痕。 她皱着眉,有些不满地动了动。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有人轻轻的叹息声,随后她腿边的游记被拿走了,一只手缓缓扶起她靠在窗沿的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 上官婉儿略微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战胜睡意的侵袭,沉入了黑沉的梦乡。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上官婉儿睁着眼看着李令月,神色还有些怔忪,恍惚间,她缓缓伸出手想触碰李令月的脸颊。 李令月伸手握住上官婉儿抬起的手,低头问道:“你还好吗?” 上官婉儿的神志才慢慢回笼,她深深吸了口气,彻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抱歉公主。”她急忙坐起来,“是我逾矩了。” “无妨。”李令月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窗外抬头道,“我们已经到了码头,船只已经安排好了,你……”她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你看起来有些难受,现在登船会不会晕船?” 上官婉儿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只是昨日一夜都在处理奏章,今日有些困倦,上船休息片刻便好。” 李令月掀开车帘,闻言回头道:“时间还算充裕,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吧,找一家客栈略微休息一下也好。” 上官婉儿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于是下了马车,同李令月一同去往酒楼。 她们已经出了洛阳,如今是在一座小镇上,小镇之中没有洛阳那样宽阔的大街,只有些弯弯曲曲的小路,二人进了小巷,无头苍蝇似的走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出去的路。 上官婉儿跟着李令月第三次迈过同一个街角时,终于伸手拉住了李令月的袖子,有些无奈道:“公主,您一直在绕圈子。” 李令月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怀疑地看着上官婉儿道:“是吗?”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拉着李令月的袖子往回走。 过了一会儿,上官婉儿听到身后传来李令月嗫喏的声音:“这里和洛阳或者长安一点儿也不一样,这么多岔路,我会弄错也很正常。” 上官婉儿没有回头,闻言只笑了笑道:“公主,这不是什么大事。” 她们往酒楼而去,却在一个转角处撞上了一个孩子。 “哎呦!”那男童一屁股摔倒在地,掉着眼泪看着地上沾了灰的糖人,抬头哭叫道,“我糖人!你赔我糖人!” 上官婉儿回头和李令月对视一眼,想了想还是蹲下身来,从袖子里拿出钱袋子,从里头掏出两个铜板放在了男童的面前,“这钱算我赔你的,别哭了。” 那孩子抬头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上官婉儿,破涕为笑,伸手一捞铜板,“谢谢姐姐!” 说话间,拔腿就跑远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上官婉儿和李令月的心里停留很久,她们进了酒楼,李令月挑了几样简单的小菜,二人随便吃了几口菜,便将筷子搁下了。 无他,李令月是因为从小就不太懂民生疾苦,而上官婉儿是在宫里这么多年,胃口养得刁了,在加上今日神思疲倦,导致有些食不下咽。 上官婉儿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脑袋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以前在掖庭的时候吃得与眼前这些差不多,可现在这些粗糙的食物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口了。 上官婉儿暗暗唾弃了一把自己,招手叫来小二,让他们把这些食物装起来带走。 李令月有些惊奇地看着上官婉儿的动作,但也没有阻止她的忆苦思甜行为。 等上官婉儿把东西都装好了,伸手去摸袖子里的钱袋时,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钱袋不见了。 上官婉儿注意到酒楼老板的视线,于是放缓了动作,凑到李令月身边低声道:“公主,您有钱吗?” 李令月的面色微微一顿,也跟着瞥了一眼老板,问道:“你的钱呢?” “恐怕是方才那个流鼻涕的小孩子偷走了。”上官婉儿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洛阳已经很久没发生过这种事了……我就放松了警惕。” 李令月莫名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可是我出门不带钱啊。” 上官婉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慢慢拉住李令月的手,望着小二不善的视线,低声嘱咐道:“我说一二三,我们就往码头跑。” 李令月不太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下意识遵从上官婉儿的说法。 就在小二走上来的时候,上官婉儿忽然喊道:“跑!” 那一瞬间,李令月觉得周围似乎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但当上官婉儿迈出第一步时,整个酒楼里忽然就跟沸腾了似的。
人群乱糟糟的,几个跑堂的手里拿着小儿手臂粗的棍子想要拦住她们。 尖叫声顿起,上官婉儿拉着李令月左躲右避,灵活地闪避其他人,又随手把桌椅板凳扫落在地,阻拦后来人的追击。 掌柜在柜台后头,大声指挥着几个跑堂的,只可惜他们的动作不够熟练,总是被上官婉儿抓到破绽,像一尾滑溜溜的游鱼一样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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