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别怕。我在。”
赵青黛已经酝酿了好半晌的眼泪，她双眼通红，视线被泪水遮挡，循着声音快步跑了过去。
她微微张开手臂，正要扑向来人的怀抱，在看清来人身形后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躲开了站在前头的杜仲，精准靠在杜京墨的身边小鸟依人，死死抱着她的肩膀，泪眼婆娑。
她眼泪早已经扑了满脸，眼睛都肿了，声音抽抽噎噎，一句姐姐让她叫的千回百转。
杜京墨还没见她哭的这么凶过，赵青黛柔弱但不怯弱，骨子里始终是坚韧的，之前出车祸命悬一线，也只是在伤势的影响下掉了掉眼泪而已。
她轻轻拍着赵青黛颤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哭吧，我来了。”
有她在这里，赵青黛可以放肆哭，用眼泪来排解害怕和恐惧，而不用有任何顾忌。
但杜仲不这么认为。
“还是先把事情处理一下吧。”
他刚一出声就感受到了妹妹谴责的目光，那眼神里的情绪相当明显：“你没看青黛都吓成这样了吗？”
杜仲：“……”
他有句话，卡在喉头不当讲。
瞧着赵青黛刚刚那精准拐弯躲开他的动作，他总觉得这姑娘好像没有多害怕的样子。
反倒是他这个妹妹，堪称一句胆战心惊，脸色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赵青黛哭到这里收声了，她擦了擦眼角，继续保持着和杜京墨靠在一起的动作，她垂着睫毛：“大哥说的对，是该把事情处理一下，我刚刚……”
她说着一愣，语气瞬间冷了：“姐姐怎么没穿鞋？还受伤了？”
刚刚杜京墨只觉得伤口有点疼，在赵青黛的注视下，忽然就多了几分难为情。
她把裙摆放下来，尽量遮住赤着的双脚：“一点小伤而已，不重要，先把那两个家伙处理了再说。”
这两个男人衣冠楚楚五官也端正，但油头粉面的不像什么好人。被保安团团围住，他们两个依然不以为意。
“我们哥两个就是路过而已，看到她喝醉了想关心一下，这年头做好事难道都是错了吗？”
杜京墨发现的及时，从她呼救到保安出来控制局面，五分钟都没到，这两个人的确什么都没做就没摁住了。
见没人说话，男人更来劲了：“再说了，谁家正经姑娘会这个点醉醺醺的倒在路边？这也就是我们两个善良，换做其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赵青黛下意识收紧了手指，她第一反应是想怼，但想到自己一直保持的小可怜形象，还是忍了。
杜京墨冷笑一声：“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啦？”
要是他们在第一时间低头乖乖道歉，她说不定还能放他们一马。
现在就不行了。
她抬抬手，立刻有保安会意，从团团围住这两人，改成将他们的胳膊反剪在身后，不理会他们的惊呼怒骂，让他们没有反抗余地。
杜京墨上前一步，杜仲抬手挡在她面前。
她歪头：“哥你该不会要在这种时候拦我吧？”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劝你别亲自动手，不值当。”他说着压低声音，“到处都是记者，别被拍到。”
要是私下场合也就算了，今天是公开的慈善晚宴，要顾及方方面面。
“放心，我不揍人的。”杜京墨笑了，在赵青黛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笑盈盈地问，“我平时脾气最好最温柔了，你说是不是呀？”
她露出这样的神态，做出这般亲密的动作，不管她问的是什么，赵青黛都只会愣愣点头，然后回上一句：“姐姐说的对！”
杜京墨弯了弯眼角：“乖小妹。”
杜仲：“……”
他此刻竟然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的感觉。
杜京墨手指点在胳膊上，看向了保安队长：“劳烦帮我找点东西吧，拿个纸牌挂在他们两个脖子上，上面就写……流氓犯。”
“纸板要大，字体要清晰，谢谢。”
这操作是典型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不多时保安队长就回来了，两个纸板拼在一起，有将近一米长，“流氓犯”三个字写得端端正正，居然还是柳体。
真是个敬业的保安队长。
杜京墨在心底短暂惊叹了下，拿起手机连续拍了几张照片，拍完之后点评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手机里居然要存这么难看的东西。”
赵青黛非常善解人意，凑上前来问：“那要不存我手机里吧。”
杜京墨摇头：“还是算了，放我这就行。”
这两个男人能出入这间酒店，说明家里是有一定势力的，还是别牵连赵青黛的好。
眼看这两个女人居然现场聊起天来了，两个男人更生气了，不断挣扎着：“你凭什么拍我照片？你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您二位说话可太好笑了，拍两张照片留作纪念罢了，怎么就扯上犯不犯法了呢？”杜京墨嘲讽点拉满了，“日后可别说这种胡话了，也就是我善良，换做别人指不定要告你诽谤呢。”
她说着把照片放在两个男人面前晃了晃，还特意放大给他们看，让他们仔细观察自己那由于挣扎扭曲而格外难看的脸。
杜京墨：“你们两个再敢来招惹她，这张照片就会出现在你们的父母亲朋、女友同学的手机里。”
“要是我格外不高兴呢，说不准还会放到社交平台上让大家来点评一下。正经人家的男人，有哪个会被当成流氓犯啊？”
她语气嘲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一个眼神扫过去都带着鄙夷：“要是放在古代，你们这样是要被浸猪笼的。”
赵青黛用力掐了掐掌心，才没笑出声来。
杜京墨一贯是说话留三分的主，今天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了。
一想到她打破从前的做事风格，不留情面是因为自己，她心底就像有只雀儿，不停的上下扑动着，叫她的心跳都跟着乱起来了。
今天的场合不宜把事情闹大，赵青黛见好就收，轻轻拉了拉杜京墨的手指，像朵漂亮的解语花：“算了，姐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你的伤口得处理一下。”
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顾承，此刻终于找到机会上前来，他捡起了被杜京墨甩开的那双高跟鞋：“先把鞋穿上吧，小心伤口感染。”
杜京墨回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看到他，她发自内心地反问：“你怎么在这儿啊？什么时候来的？”
顾承：“……一直在，早就来了。”
她在顶楼呼救，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又怎么会不在呢？
这次差点笑出声的人变成了杜仲。
他居然发现了一个比他还要更加多余的存在，真是不容易。
“姐姐是要换鞋，但她都受伤了，怎么能穿高跟鞋呢？”赵青黛跑到刚刚藏身的绿植后头，捡起了掉在角落里的包包，从里头取出一双软底布鞋。
“我是来给姐姐送鞋子换的，正好，先穿这个吧。”
这细致程度，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句绝？
就连杜京墨都没想到特意跑一趟，居然是为了这个，她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受在翻涌，既是暖洋洋的感动，但又比那更加……痒。
真的是心尖发痒。
“谢谢。”她单手扶着赵青黛的手腕，将鞋子穿上。
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低头穿鞋的这一点功夫里，哭到双眼红肿的小可怜赵青黛，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扬起下巴挑眉给了顾承一个眼神。
那眼神明晃晃在说：“就这？你行不行啊？”
第17章
挑衅来得太突然，顾承愣了一会才确定，赵青黛的挑衅确实是冲着他来的。
他抿紧了唇线，胜负欲莫名被挑起来了，正要提出送杜京墨回去，赵青黛抢先开口：
“姐姐的伤口需要赶紧处理，大哥你送我们回去吧。”
她的语气自然，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杜仲原本也不可能让妹妹在深更半夜被其他男人送回家，点头答应了下来。
杜京墨刚刚站过的地方留下了干涸的血迹，她真实的伤势只会比看到的更加严重。杜仲比划了半天，打算把妹妹横抱起来送到车上。
赵青黛眼睛微微张大：“大哥你干什么？”
“带她去车上啊。”杜仲一脸莫名其妙。
杜京墨今天穿得长裙，不适合背，那就只能抱着走了。
“这样啊，那抱吧抱吧。”赵青黛退开半步，幸好她哭的眼睛都肿了，看不出她眼里的尴尬。
都怪顾承，搞得她草木皆兵，差点连杜仲这个亲哥哥都防备了。
唯一叫人稍微舒心的，是顾承接下来就彻底失去了发挥的空间和余地，唯一和杜京墨搭话的机会，是把鞋子还给了她。
杜京墨点头说了一句谢谢，只保持着面上最基本的客套。
小别墅里因为她的受伤好一阵大动干戈，保姆阿姨从被窝里爬起来找出医药箱，又准备了热水帮她清理伤口。
杜京墨受伤之后还在地上走了那么多路，灰尘和细碎的小石子都没入伤口，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阿姨用医用镊子翻开伤口处理时，她忍了又忍，还是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杜仲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抚她的情绪：“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杜京墨在亲近的人面前红了眼眶，一句“嗯”都带着哭腔，将头抵在哥哥肩膀上，不去看伤势，眼不见为净。
杜仲打小就害怕妹妹掉眼泪，正耐心哄着人，忽然发现现场哭得最凶的那个好像不是杜京墨。
而是赵青黛。
和在酒店里哭的双眼红肿不一样，她此刻默默掉着眼泪，泪珠刚溢出来，立刻伸手抹掉，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杜京墨受伤的双脚，倒比当事人看着还要更加急切一些。
等到阿姨将纱布一圈一圈缠好，又小心固定后，杜京墨缓过劲来坐直了身子，让阿姨早点去休息。
她又看了眼时间，慈善晚会的结束时间已经过去了，便对杜仲嘱托道：“我没事了，哥你先回去吧，爸肯定还在等你回家呢，今天的事就别告诉他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这话说的很对，杜爸爸的电话说来就来。
杜京墨在哥哥的胳膊上推了一把：“快点去接电话，记得把事情瞒好了，我这礼拜先不回家了。”
杜仲也知道要是让父亲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能不管不顾半夜三更非要来看看女儿怎么样了。
杜爸爸年轻的时候为家庭为公司操劳了太多，上了年纪身体每况愈下，真让他来一趟，那可比杜京墨脚上这点伤要严重多了，不折腾个人仰马翻一宿别睡，谁也别想消停。
杜仲对怎么安抚老父亲可谓是驾轻就熟，没几分钟就挂断电话回来了。他在妹妹的发顶上拍了拍：“爸那边我先瞒住了，你好好养伤，等爸发现了，你还得跟我回去哄他老人家呢。”
“知道了。”杜京墨一脸的生无可恋，靠在床头上，“现在好晚了，等你先回去吧，我没劲儿了，剩下的精力只够哄那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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