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霁之所以知道他们,全因阎舒跟她提过一个人——吕蒙正。 吕蒙正是吕龟图之子,也是后来位极人臣、极具盛名的宰相,不过此时的他大抵还只是一个跟母亲一块儿被赶出家门,在外流落多年的落魄青年。 母子之所以有如此处境,还得从吕龟图宠妾灭妻说起:作为一个官宦子弟,吕龟图跟很多王孙公子一样风流,并且在娶妻刘氏前后纳了很多姬妾。刘氏出身名门望族,性子刚烈,因吕龟图纳妾之事而常与之争吵,加上吕龟图的姬妾在旁边吹枕边风、离间夫妻二人,以至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差。 与刘氏生了嫌隙的吕龟图在一次与刘氏争吵过后,将母子二人赶出了吕家,任由他们在外自生自灭。 刘氏在洛阳孤苦无依,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她的家人劝她改嫁,她则看透了男人的本性,立誓不再嫁人,而一心抚养儿子成人。 如今吕蒙正已经三十岁,而吕家的家宅却依旧未见平静。 从阎舒那儿得知若历史没有改变,吕蒙正会进士及第,然后平步青云,最后位极人臣的沈霁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吕龟图看到长子如此出息后,会不会后悔当初对母子这么狠心。 当然,她并不想干涉吕家的夫妻、父子关系,她这次跑到吕家,一来是为了赏牡丹,二来是吕家离王继勋家近,方便她打探消息,三来也是她个人的恶趣味,想看看吕龟图这样宠妾灭妻的糊涂蛋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霁的拜帖丝毫没有宰相之子的清高自傲、不可一世,字里行间都是“我们在汴梁听说了吕家牡丹花王‘姚黄’之盛名,所以慕名而来,不知道吕郎官能不能好心让我们开开眼”之类的话。 吕龟图曾任起居郎,因而旁人会尊称他一声“郎官”,沈霁这么称呼他,自然是看得他心花怒放,立刻就将人迎进来,带她们去看家中那株价值万钱的“姚黄”。 沈霁、薛吉一行人在吕家赏牡丹之时,同一条街上的王家大宅里,王继勋问进来的侍从:“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薛相与沈相之子之所以来洛阳,是为了赏牡丹。他们带了数名女妓,终日欢饮畅游,不像是冲主子来的。” 王继勋松了口气,对一旁的僧人道:“广惠你看,我便说他们这几个纨绔,终日无所事事,只会狎|妓淫|乐,我在汴梁时也没招惹过他们,怎么可能是冲我来的?!” 僧人广惠道:“是贫僧草木皆兵了。” 王继勋知道他在怕什么,旋即哈哈大笑,道:“姐夫虽然对我越发冷落怠慢,可看在亡姐的份上,他不会严厉责罚我的。大家都知道他护着我,所以才不会轻易地去告发我们,不过是几个纨绔,又不会影响我们,怕什么?” 虽然对赵老大十分不满,可王继勋很是清楚,只要赵老大仍在世一日,他便不会有性命之危! 王继勋又道:“昨日一个贱婢触怒了我,我失手杀了,今日特意喊你过来煮了吃。” 广惠放下了戒备与紧张,面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注释:姚黄,出自《洛阳牡丹记》。 感谢在2022-04-04 02:52:00~2022-04-05 23:3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昵吗滴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绵 20瓶;洗洗睡吧 10瓶;异梦 5瓶;一根长白眉毛 2瓶;不是这个就是那个、青山、赤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登门 沉浸在游玩中的薛吉、窦説丝毫不知与此处相隔不远的王家正进行着灭绝人性的宴饮。
沈霁虽然也不清楚王继勋的底线竟然会再度刷新下限, 但她心里还是念着燕燕的安危的,她寻了个机会,问正在招待他们的吕龟图的次子吕蒙休:“官家的小舅子也住这条街上?” 吕蒙休没怀疑过沈霁的用心, 道:“对, 这边往上五家就是王国舅的宅邸。” “找个机会,咱们也会拜访一下王国舅吧!”沈霁对薛吉说。 薛吉一脸抗拒:“去拜访他作甚?我们与他并不相熟, 而且他与我们不是同一路人。” 窦説也点着头。说实话, 王继勋那跋扈蛮横又残暴的性子,谁敢与他往来啊?也就沈霁头铁。 沈霁道:“他只是对手底下的人不好, 我们又不是他的手下,更不是他们家的仆役, 怕他对我们动粗吗?况且小大王托我向他舅舅问好,我既然答应了,怎么能言而无信?” “小大王”说的是赵德芳,他是王继勋的亲外甥,沈霁这么说, 薛吉与窦説都没有怀疑。 当然,沈霁也不全然是骗他们的,毕竟她出发之前, 确实忽悠过赵德芳,说帮他去给王继勋问好。 “那行吧, 左右赏完花没有好去处。”薛吉兴致恹恹。 吕蒙休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沈霁瞧见了, 问他:“怎么, 你也想跟我们一块儿去吗?” 吕蒙休急忙摆手:“不了, 我不敢去叨扰国舅。” “你好像很畏惧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沈霁又问。 “没有!”吕蒙休的反应很大, 足以令薛吉、窦説生疑。 见他们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吕蒙休才道:“真没有,只是大家都说国舅宅子里,常常传出女鬼的哭声,加上长寿寺的一个叫广惠的僧人经常出入国舅宅子,大家都说那儿闹鬼。” 薛吉与窦説对视了一眼,对着鬼怪之说都不嗤之以鼻,他们知道王继勋的德性,心想他大概又是故态复萌,开始虐待奴婢了。 沈霁又问:“长寿寺的僧人是去那儿做法的吗?” 吕蒙休压低了声音:“这,大家可不知道。不过国舅宅子里头确实隔三差五就死人,每次那僧人走后,夜里便有棺材抬出。” 薛吉以为王继勋被罚过之后就不敢再虐杀奴婢了,以为这次只是虐待,还不至于死人,没想到他是狗改不了吃屎,手里又沾了人命! “官府就不管吗?”他问。 “嗐,西京留守焦知府已经七十多岁了,基本上都不管事了,而且民不举官不究,百姓不敢告,官府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吕龟图忙完过来了,吕蒙休不敢再议论王继勋的事情,这个话题便止住了。 待离开了吕家,薛吉才问沈霁:“你也听到了,王继勋那厮的秉性一点儿都没变,我们还要过去吗?” “那更应该过去!”沈霁平静得可怕,殊不知她攥得发白的拳头说明了她内心的愤怒。 从前王继勋犯下这等大罪时,沈霁还小,无法明辨是非,如今这事发生得离她如此之近,她很难再保持冷静。 “为何要过去找麻烦呢?”薛吉不解。 “你觉得这是麻烦,我可不这么认为。假若他没做不法之事,那我们也可还他一个清白,省得大家再在背后议论他,也维护了皇室的名声与面子。若他真做了不法之事,那我们心里也有个数。” 这些话显然无法说服薛吉,不过他倒也不是真怕惹麻烦上身,若真如此,他从前就不会肆无忌惮地在汴梁胡闹了。他见沈霁要出这个头,便道:“成,走吧,有什么事我们还能一起担着。” 窦説身份地位远不及二人,但想着“兄弟”一场,他岂有退缩的道理?于是也站到了沈霁身边:“那我也陪你们走一遭。” 三人大张旗鼓地登门,正在大快朵颐的王继勋和广惠吓了一跳,广惠更是急忙将嘴里的肉吐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柱子后乱绕,想找个能藏身的地方。 王继勋的胆子大,道:“慌什么?他们还在门外,没进来呢!” 不过是三个黄口小儿,他怕什么? 但广惠面色紧张,全无吃肉时那般淡定。 王继勋又挥手:“你且将这些东西端下去,我来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广惠照他所说的去做了,王继勋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走出去。 三人进来后,向他行了礼,他面色阴沉,见三人的举止并无出格的地方,才忽的笑了,问:“你们怎么来洛阳了?” 薛吉道:“素闻洛阳牡丹之盛名,只可惜长这么大却没见过,所以趁着时节正好,来这儿游玩,赏牡丹。” “小大王得知我们要出游洛阳后,便嘱托我们向国舅问好,我们刚在不远处的吕家赏完名贵牡丹品种‘姚黄’,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来拜访一下国舅吧!”沈霁也说道。 王继勋的戒备已经放下了一半,反问他们:“小大王有心了,上次在长春节上与他也没来得及见面,不知道他最近如何了?” 沈霁挑了些赵德芳被称赞的地方说,王继勋忽然挺直了腰背,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 沈霁对他为何会有如此态度变化而心知肚明,他这是见赵老大逐渐开始重视这个小儿子,身为这位小皇子的亲舅舅,他将来必能从中受益,所以心思活络开来了。 忽然,沈霁话锋一转,扭头看向庭院:“说起来,国舅在洛阳住了五载,庭院的牡丹也种了不少,但怎么看起来都蔫了呢?是没寻到栽培牡丹的窍门,还是这片水土不合适这些牡丹?” 王继勋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但在沈霁回过头来的时候又迅速掩饰下去,他笑了笑:“我这样的粗人,向来不爱花草,这庭院里种了牡丹,也不过是随大流,装饰点缀庭院一二罢了。至于这牡丹,必然是家中那些贱奴见我不上心而疏于打理!” 说罢,他吆喝了声,让人把打理园圃的仆役找来,然后当着沈霁三人的面,以这仆役玩忽职守为名,抽出鞭子抽了二三十鞭,抽得那仆役衣服烂了,身上血肉模糊,连讨饶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昏死了过去。 沈霁三人知道,他这是在杀鸡儆猴,同样也是在吓唬和威胁他们。 打完了人,王继勋的眼神略带威胁地看向三人。这时,沈霁打了个哈欠,掀开眼帘回视他:“看他这样子,想必是没法再料理这花圃了,不过我近来学了些栽培牡丹的心得,不若让我来帮国舅打理吧?” 王继勋没想到她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还借此机会上门说要帮他打理牡丹! 他的嘴角抽了抽,道:“你是宰相之子,这种事何必劳烦你动手?” 沈霁洒脱道:“宰相之子又如何?没了老父的庇护,便什么都不是。” 王继勋的脸色又是一沉。 沈霁这话又何尝不是在内涵他?国舅又如何,没了皇帝姐夫的庇佑,他也什么都不是。 “不劳你费心了,改日我便让人除了这牡丹。”王继勋沉声道。 沈霁脸上尽显惋惜的神情,她说:“那有点可惜了,否则我还想着能带几盆回去给官家和小大王呢!” “改日我去买几株珍贵的牡丹进献。” “每年的花朝节向官家进献的名贵牡丹有很多,官家想必也不在乎。但如果是国舅亲自种的,或者是由国舅的宅邸种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品种,或许还能冠上国舅之名,想来更能让官家、小大王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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