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子咯咯咯地笑了:“可是如月你就没去过别家的戏楼呀。” “我不喜欢唱戏呢。” “你唱得很好,像你的厨艺一样好。” “你怎么不问我喜欢什么?又为什么偏要唱戏啊?他们都喜欢说。” “你在做什么比较重要。” 宋星子又咯咯咯地笑了,趴在纪如月腿上,素净纯美的小脸美得惊人。 “如月,我真喜欢你!你我是知音相遇,理应做好友,”宋星子说完,不待纪如月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你不问我,我倒想和你说个清楚。” 宋星子咕咕叨叨,把她简短的一生说了个透,大抵是唱戏的天才,讲话也抑扬顿挫,有疾有徐,像在歌唱一般。 三代单传的戏班子,到了这一辈,上面的养子养女都投身革命去了,只有她一人,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唱戏关系都不大了。 “我真羡慕如月你,你冷冷淡淡,只对赚钱有兴趣,家里又恰好是这个行当,好生快乐。” 纪如月有点不解,目光落到梳妆台上的报纸,上面的大字写着她的名字,她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父母的事归父母。” “那不行,我要是去当个厨子,我爸要气死的,”宋星子的秋水眸里闪过几分无奈和好笑,“我爸是个老古板,戏班子是几代下来的,你别看他嘴上,让我好好读书,不要担心家里。可是我若不来接一棒,那谁来传承呢?当我把流云间带得越来越好的时候,我爸嘴上不说,心里可是高兴急了。” 纪如月打小就没有在意的东西,外人口中的那段前婚约不算,是没开始的联姻,不必说对方很快要被推下台,纪弘光又想着招婿入赘的事。 父母,姻亲,金钱,命运,这些她都无所谓,做生意也不过是操纵这些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快乐。 她不理解,只说:“那你来纪宅给我做饭吧,纪氏有很大的厨房,有许多西式中式的厨具。” 宋星子听了她的话,倒在床上笑个不停,半晌,才盈盈望着她,娇憨可爱:“如月,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六、 宋星子崇拜纪如月很多年,喜欢她却是最近的事。 纪如月很小就在金陵城出名,在宋星子跟在开始长白发的宋夔身后送别孟修哥哥、涂九悠姐姐去加入什么无产阶级的党派闹革命时,纪如月就说服了纪弘光带她一同做生意:以开辟一条新行当为底气。 当宋星子在女中读书,思考着未来到底要做什么时,纪如月已经随着纪弘光走南闯北三年,是金陵年少,不,是中华少年都知晓的传奇。 等宋夔两鬓斑白,流云间的生意渐渐清冷,客人们都开始跑去看洋人的芭蕾、歌剧、钢琴曲,宋星子思考着如何才能使流云间活过来,父亲笑起来时,纪如月接手纪氏钱庄,变钱庄为长江集团,开始了新的征程。 在宋星子每一段成长的过程中,纪如月都鲜明地存在着,即使宋星子从未见过她,只是听说,但确实是纪如月和生活一起将她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说是怦然心动,一见钟情,殊不知细缓的情感流淌了多久。 宋星子捂着翘起的嘴角,翻看纪如月的相册,听正主在旁边讲故事:她什么时候在大集体里拈花拍照是为了让后人一眼就找到她;她何时被纪夫人拐骗着花大花脸,穿小洋裙,在私塾的讲台上跳舞;她在何地碰见了抛妻弃子要和小姑娘在一起的商客…… “你的生活真有意思!” 多数时候,宋星子在纪如月宽敞华丽的家中一面烹饪,一面听千金一瞬的小纪总讲没营养的废话,总要说这么一句作为结尾。 纪夫人无聊,又不爱出门和一干富太太大马吊或者跳舞,总会凑到两个小年轻旁边跟着宋星子一起听冷淡寡言的女儿讲故事,还要时不时插话,点评一番,诸如“小月从不和我说这些”、“小月对星子可真有耐心,做妈妈的都嫉妒”、“我瞅着小月和星子怪好的”、“星子干脆主到纪家来好了”…… 虽然徐妍没架子,大家也日渐熟稔,可在长辈和一大堆仆人面前,宋星子总是拘束些。 而在宋星子略狭小的闺房,两个独处的年轻人就放肆多了。从称呼开始,如月和纪小姐换成“纪纪”,宋星子和小班主变成“星星”;日常的活动也多样化,宋星子高兴了教纪如月唱戏,一段段婉转戏腔从她的小房间里飘出来,带着另一道断断续续的女声;纪如月从乏善可陈的记忆里找出有点趣味的活动,也带着宋星子学,比如打算盘,木珠上下移动,彼此碰撞的声音倒也比得上乐章…… 宋星子偶尔突发奇想,还要把冷淡的月宫仙子拉入凡尘,带她去吃馄饨,去看斗鸡,学斗蛐蛐,逛花楼,登画舫…… 好不快活。 宋星子和纪如月手挽着手从画舫里出来,两人脸上都沾上了红印子,惹上了脂粉香,纪如月冷着脸用手帕擦拭,宋星子却在东升的月光下笑弯了眼。 月亮落入凡尘,惹上人间烟火了。 宋星子说,一双秋水眸水汽氤氲:“纪纪,你明天来吧,我唱新戏。” 那她会为此停留吗? “好,”纪如月应得干脆,送她上楼。 七、 第二天纪如月没来,被调去姑苏忙丝绸生意了,近些日子总是格外不太平,据说新上任的大总统的位置是偷来的,想搞独裁。 宋星子不太关心这些,新戏唱过便唱过了,封三娘不在,范十一娘的日子也要往下过,左右在寻个时辰表白。 纪如月公干事,宋星子忙着研究食谱,顺道给姑苏如雪片般纷至沓来的信件回信。 纪如月的信和她的人不一样,粘糊糊的,感情真挚热烈得让宋星子以为月宫仙子已经开窍了。 宋星子将纪如月的信妥善地放到木盒子中,加上锁,虽然她们之间还不是女校里闹朋友的状态,可纪如月满页炽热的话语给人瞧见了是解释不清的,那一封封信上,写了好些话,让宋星子面红耳赤,又开心又羞涩: “你昨日只回了两封信,又在忙些什么?都没时间想我。” “我在姑苏看绸缎,觉得这也适合你,那也适合你,便多进了一些货,可与你做戏服。” “姑苏有松子糖,甜的腻人,一点也不如你做得好吃,我说得果然没错,星星的厨艺像你的戏一样,是金陵城里最好的。不,好像说错了,金陵城太小,应该是整个九洲大地最好的!” …… 宋星子的姬崽心蠢蠢欲动,但不知道写信的月宫仙子是否了解凡尘俗女的心,听说纪如月快要归来,她回了一封信,结尾有她新戏的唱词:“旧年邂逅处,今复作道场,明日再烦一往,当令见一-如意郎君。妾少读相人书,颇不参差。” 漂亮的簪花小楷送到纪如月手中,除去日常的对话,便只有结尾加的唱词,宋星子说这是她新戏里的一段唱词,问她如何。纪如月颠来倒去地读,又问了秘书,找到原文,以为宋星子要相亲招婿或是打算为她做这些事,当即快马加鞭,乘船回宁。 纪如月奔波劳累,一身风尘地出现在戏楼后台时,可把宋星子吓坏了,那是夜晚九点,她的妆刚卸完,其余人都回屋准备就寝,只有她慢悠悠地还在脱衣。 “纪纪,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宋星子只穿着戏袍里的白色中衣,葱枝一样掐断的细腰被束带系着,她坐在木椅子上,对门口突然出现的人说,“你事先都没告诉我。” 纪如月面朝着敞开的窗户,银霜一样的月光倾泻在她面上:“你在信里说得是什么?你要嫁人还是要让我嫁人?” 宋星子答非所问:“你会喜欢我吗?” 纪如月被问住,愣了一瞬:“要是什么样的喜欢?” 亲人?朋友?知己?抑或其他?其他是什么样的呢? 宋星子贝齿咬住下唇,做出无辜状:“我不知道,也许你可以亲亲我试试。” 亲一亲她吗?像纪弘光吻徐妍那样?还是少年吻青梅一样? 纪如月上前几步,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宋星子,她的面庞不比一朵娇花坚强,“是爱人吗?” 冷淡出尘的月宫仙子问,下一秒,宋星子就感觉到温凉柔软的唇瓣覆盖上来。 吻中是河水的潮湿味儿,夹杂着泥土灰尘的呛人,舌尖相触的那一秒,雪松般冷冽的清香覆盖上来,还有恰到好处的玫瑰花香,梦幻的不真实,但这感觉又是真真切切地存在,宋星子甚至觉得有些熟悉,那滑腻柔软的,仿佛在舔.咬极细腻的冰沙,或者是吞咽上等的红玉膏,细节在唇齿间绽放,交缠……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人相拥,手指滑过衣物,或将其推开,指尖在女性身躯上游离,摸索,互相窥探对方窈窕的曲线,细腻的皮肤…… 纪如月耽溺于前所未有的快.感,她从未像此刻一样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有喜怒哀乐和疯狂的占有欲,而这所有的生动的感受都源于身下的女人,这让她心里生出更深的渴望。 她的手滑进宋星子的中衣,挑开菱形布料,宋星子推开她的手,靠在她肩上,问她:“是这样的喜欢吗?” 纪如月:“是这样的喜欢,还要更喜欢,是爱。” “那你吻我吧,抱我回房间。” “好。” 宋星子躺在梳妆台上,肩部贴着冰凉的镜面,白如藕节的臂膀搭在纪如月肩上,两人忘情地拥吻,直到嘎吱一声的推门声惊起两只雀儿…… (放过我吧,没C啊)
第97章 贪欢·下 八、 宋星子跪坐在昏暗的祠堂里, 揉了揉膝盖,宋夔说得那些话在她上女中的时候就从旁人口中听说过无数遍了:“有违伦常”、“影响不好”、“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可能幸福”、“逆女,好好反省”……左右就是这些话, 翻来覆去地讲也开不出花来。 但为什么呢? 这座浪漫至死的城市竟然不允许如此浪漫的事情发生,不容许我们相爱!明明金陵这么包容宽和,书本缝隙, 水墨香味里都是绵绵情意, 为什么这里的老古董们都要站起来反对爱呢? 多么荒唐!多么奇怪! 宋星子从案桌下抽出老旧的坐垫, 蹲在上面,她不能理解,他的父亲对她说出那些话, 宋夔是个名角, 他在戏台子上唱的都是爱情可以冲破一切世俗礼教的故事,怎的下了舞台就归于世俗了?明明宋夔也曾为了亡妻婉拒三千名媛, 两度搬迁,现在不也一样被传为佳话, 称□□情典范! 怎么?只有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才是爱情吗?两个女人相爱,就是疯魔, 活该在祠堂跪断腿? 宋星子气坏了,血压蹭蹭蹭往上飙, 可她心里再多想法,面对身形消瘦,两鬓斑白的父亲时也都闷在肚子里,一字不讲。 宋夔让她在祠堂面对列祖列宗好好反省, 不许学徒送饭,更不许外人探看,纪如月老早就被他差人送回纪宅,宋星子能想象得出来父亲刻薄且讽刺味儿极重的话,估计两家人现在都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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