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冷静的分析,越分析越恼火,努力克制要喷发而出的火焰。 “你机关算尽,竟然连师父的信鸽都不放过,就是为了圆一个谎,就是为了瞒我和阳织,陛下为了大兴的安定可谓殚精竭虑,实在厉害。” 刘月盈见我针针见血,明里暗里都在刺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眉头皱了皱,斟酌语气说:“你应该知道胡中立的情报机构有多厉害,那是他花了几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组织。他的组织高手云集,牵扯出的势力盘根错节,朕的风旗军也不敢与之正面抗衡。可是,你的师父凭借一己之力,竟然召集那么多江湖上的大能,仅仅两三天,就完全打散了他的组织,这是多恐怖的能力?” 她抬起头看我,似是找回了底气:“我信你,可不能完全信他,他实力强的让我如何安枕?你建立盛卿楼的事,风旗军第一时间就上报了,我从来没有插手管过。直到你师父送了那两个徒弟过去,我才不得不防。万一他起了什么心思,凭借盛卿楼对朝廷发难,你会再次成为傀儡,被推上风口浪尖,知道吗?”
“胡说八道,师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竟然用这般阴险恶劣的心思猜测师父,气得我跳脚,忍下的情绪冒出尖来,语气冲了几分:“他是我师父,我就算真与他有什么恩怨,也不需要你来管;更何况,他闲云野鹤十几年了,是为了帮你消灭胡中立才出手的,事情成功之后你反而倒打一耙,这不是过河拆桥吗?你这样心胸狭窄的揣测别人,也配的上明君?” “小虑!”她眼睛瞪大了些。刘月盈何时被人这样语气不善的斥责过,“你不要太放肆!” 明明错的是她,竟然还怪起我来,把心里所思所想脱口而出:“放肆、过分的人是你!你背着我做了这么多君子不齿之事,如何还能做到与我同床共枕?午夜梦回时,良心不会痛吗?”这女人让我完全害怕了。 刘月盈被我彻底激怒,白皙的脸被气的通红,厉声说:“阳缕你别不知好歹!说朕对你师父过河拆桥、心胸狭窄?知不知道你给朕惹了多大的麻烦?” 她转身手重重砸在桌案上,愤怒的说:“你组建盛卿楼,朕没有意见,可你用的是什么人,嗯?萧湘,萧家的人你也敢用,你有没有脑子?!” “他胡中立为什么斗不过朕?因为他手里没有兵权!他想要逼宫,只能向蛮夷借兵,他组建的那支军队连给禁军塞牙缝都不够格!可你用的萧湘是什么人,他是萧楚的表弟——萧楚是朕亲自封的镇国将军!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兵权,就是军队!” 第一次刘月盈气到仪容尽失,吼着对我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吼完,她有些无力地坐到椅子上,支着手臂不停揉捏太阳穴。 “你的盛卿楼,名义上是你的,可里面有你师父的人脉,还交给身份如此敏感的人去管理,简直乱成一锅粥。萧楚在前线与北羌作战,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朕现在不能动他,他们萧家又趁势往朕内阁里塞人,也不能拒绝。” “朕现在能做的,就是遏制你师父的势力,防止盛卿楼势大,到最后你管不住,被萧湘架空,懂么?一个人,即使最初无欲无求,可是权利大到一定程度,难免会生不臣之心,朕不能冒这个险。” 她被我气的够呛,难得全盘托出。刘月盈说的这样有道理,要是以前我肯定会相信,然后热泪盈眶地跪下来高呼陛下万岁。然而…… 缓缓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俯身看她许久。 “陛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与我说呢?” “什么?” “盛卿楼是我组建的,陛下已经替我这样缜密的思量,只要你告诉我这些利害关系,我可以立即去换人。可是,陛下为什么不把您的所思所想与我说呢?” 是啊,为什么呢。 她当然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垂下眼眸,继续沉默。 答案其实很简单。 她还是不能全然信任我。 万一,我与师父是一伙的,要联合萧家造反呢?这概率太小了,可是,万一有呢。 我慢慢从椅子扶柄上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太阳逐渐斜沉西山,留下了漫天的霞光。微光映照进室内,在墙上、地上、桌上铺洒出橘红色。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我明明才二十三,这一瞬间,心态却像个迟迟垂暮的老者,无比疲惫。 “陛下,看现在的情况,明年大兴就能完全将北羌收入版图。南蛮式微,沙钰不与他们同心,所以不足为虑;大运河的二线工程已全部绘制完毕,军机阁的分权改革臣已和左相编写出草案,如此看来,臣也没什么用了,臣请致仕回乡。” 刘月盈一直安静的低着头听我说,等到这最后一句,她猛的抬头,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准!” “臣请致仕回乡。”向她跪下来,头深深叩在地上,卑微如蝼蚁。 “不准!”刘月盈声音提高了八度。 “臣先回府了,万望陛下斟酌。” “阳缕,你看看你能不能出皇宫。” 我最后确实没能出皇宫。雷旗军的人把我五花大绑扔进了朝凤宫的后罩房。 还好,没让我与她同床共枕,也没来找过我——就是像关师父一样,把我关进了朝凤宫的宫殿里,对外说右相身体不适,在家静养一段时间。 比起我,更应该冷静的是她。而我呢,已经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不敢、也不想再迈出高筑的心防了。原是我不配。 【虐虐更健康(bushi)】
第62章 60软禁冷战 我在后罩房最右侧的屋子里,小厨房的正北面,整个朝凤宫最冷清的地方。 与她相处太累了,这样乐得清闲,什么也不用想,多好。 这么多年看似忙忙碌碌,实则浑浑噩噩。现在被关在这儿,反而有时间可以吹一吹我喜爱的洞箫,或者拿着小锄头去后院侍弄花草。 翩秋来过一次,依旧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她委婉的告诉我,我不是被软禁在这里,只要不出朝凤宫,宫殿里哪都能去。 这算什么话?翩秋见我无动于衷,也不会热脸贴上冷屁股,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不想看见刘月盈。这里是她的寝宫,如果在这里转悠,遇见她的可能性太大了。于是,我认命地蹲在这一亩三分地。 顺口一提,幸亏她没有在我盛怒的时候答应让我离开皇宫——第二天才想起来,她的那些药还需要我的血。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挺贱的,但我没有办法说不管她就不管她——刘月盈是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久的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即使我不想再与她有什么关联,也没办法亲眼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而见死不救。 这后罩房离小厨房还算近,每次那里升起炊烟的时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我会踩着熬药点偷偷摸摸跑到小厨房;除此之外,再不会出房门一步。 最近戒酒,赋闲之后想醉一醉也不行。穆蝶至当时还交代了,皇帝的作息必须调整,不能再随意熬夜;至于我,她说不要多喝,最好戒了。 躺久了也累,鲤鱼打挺起身,去后院给我前些日子种下的花花草草浇水。蹲在这里以后,我不像以前那样掰着指头过日子,所以连过了几天都不知道。 估摸着,大概得有六七天了吧。自我从青州归来之后,再没有和她这么多天没见,别说一日了,就连几个时辰都忍不住。 原以为再也不会和她闹矛盾了,谁知道现在又变成一地鸡毛。无奈,但不妥协。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拿着铁锄在土地里挖出一个个小坑,准备将种子放进去。 我忙活的正开心,身后突然传来声响,着实把人吓了一大跳。那是一股带着寒风的气息,紧接着听见清冷的声音响起:“哼的是什么曲子?” 稳了稳失调的心率,没有回头,继续弄着我的小土坑。 刘月盈竟然大驾光临,我哪里有资格迎接她呢。 她见我没有回应,从身后绕到我面前,我蹲在地上可以看见那鲜红的裙摆,精致的龙靴,华贵无比。 “朕问你,在哼什么曲子。”波澜不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是什么曲子呢?我也不知道,很久之前隐约听别人哼过,好像是沙钰?现在不过是随意而为之,哪里会记得曲名。 连问我两句,都没有被回应,不可一世的女皇陛下有些着急。 下巴被粗暴的抬起,逼迫我不得不直视那张脸。 “朕难道连这些花草都不如吗?”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幽怨地质问我,带着强迫似的要我回答她。 是不是刘月盈皇帝做久了,从未有人敢顶撞忤逆,让她越来越自大,狂妄高傲的不把别人感受当一回事? 人都有心啊,会被伤害,会痛苦。如今事情变成这样,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我承认,她待我确实与别人不同,因为这份不同,让我昏了头,不仅仅把她当做君主看待。可正因为这样,她伤我,会比别人更深、更尖利。 所以,我不想再与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留痕迹的往旁边闪身,脱离她的桎梏,用脚将洒了种子的泥土填平,然后去溪流边洗手。 刘月盈何时被人这般冷遇过。堂堂女皇主动来找她的臣子,她可能认为这样就已足以给我面子了,我这时应该感激涕零,然后回心转意——怎么还这般不识好歹。 刘月盈被我拂了面子,脸上过不去,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阳缕,别以为朕不敢治你大不敬之罪。”然后匆忙拂袖而去。 威胁谁呢。 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我就在后罩房看书、种草、吹吹箫。一天下午,刘月盈应该在议政厅或者其他地方忙碌时,我的房门又响了。 想不出来谁会这个时候来访,打开门,竟然是刘月华,她上个月刚被皇帝赦免回京。 刘月华不由分说地把我推开,从门缝里挤进来,找了个椅子坐下,主动的很。 “长公主这么匆忙?”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一身华服正装,应该是内廷召集正事时才穿的。公主不去内廷,怎么跑我这旮沓来了。” 刘月华歇了会,面露难色开口说:“本宫是刚从内廷出来,才来找你的。” 挑了挑眉头表示明白。 “找我做何?”许多天没管朝政,现在筋皮都软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去内廷开会,或者御前伴驾,已经成了苦不堪言的差事?” 不解的歪了歪头,表示我对此一无所知。 “皇姐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喜怒无常,肝火大的让人害怕,现在整个朝廷人人自危,害怕说错一句话就小命不保。” 刘月华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继续说:“刚才内廷集会,半个时辰皇姐发了三次火,内阁的那些人噤若寒蝉,军机阁、国子监的破事抛下来,只能由我带头说话,你看看我出了多少汗,衣服全黏在后背上,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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