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顾澈身负武艺又为何会被绣球砸中,也是她自己造成的。 当初顾澈偷听到豫王使者与元虚道长的密谋后,又知道了那手段狠毒的改天换命之法,心中惶恐,便私逃下山。路上,她回忆着看到的破局法门,强行给自己改命,想要将自己的命格抢先与紫微星宿融合。却不想其中出了差错,她不光没有改命成功,反而让自己神识被毁,一度变成了记忆尽失的傻子。 也正因此,她才会被绣球砸中,昏迷之后,醒来的人,就变成了顾子湛。 世间哪有那么许多的凑巧,不过皆是人为罢了。 只是冥冥中自有注定,顾澈的一番计较,最后倒是全为旁人做了嫁衣。 * 梦中思绪纷乱,不知过了多久,顾子湛猛地从梦中惊醒,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窗外已无雨声,身后贴上来一具温软的身子,熟悉的声音温柔清浅,安抚了她满心难言的凄怆。“莫怕莫怕,澄儿,我在的。” 顾子湛满头冷汗,大口喘息几下,心中那些深入骨髓的冷意才消退几分。 缓了许久,顾子湛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楚澜看看天色,答她道:“刚过了未时。” 顾子湛一惊,“我竟睡了这么久?”又急急看向楚澜,“阿澜,豫王妃那里,后来、后来如何了?” 楚澜神色有些不忍,先摸摸她的头,才开口。 “你睡下后,我便让段勇去打听了。大约、大约在你睡下半个时辰之后,传来了消息。豫王妃她,自缢了。” 顾子湛的眼睛,猛地红了。 原本就不曾平复的情绪,如今更加肆意地撕扯着她的心。顾子湛双手掩面,泪水不可抑制的从指间溢出。 她本是一个局外人,却因着那许多在梦中见到的旧事,生出无尽的悲伤来。忍不住呜咽出声:“王妃她、曾是真心疼爱顾澈的。她原本无辜,却、却受尽了苦楚......” 断断续续的,顾子湛将自己的梦境,对楚澜缓缓讲了出来。 顾澈啊顾澈,可悲,但更可恨! * 楚澜一直在轻抚着顾子湛的脊背。这些旧事里,也有她自己。但事到如今,或许是身边已有了顾子湛,她倒并没有太多的气愤与不平。 待顾子湛说完,楚澜摸摸她的脸,又捏捏她的耳廓,轻声说道:“顾澈与豫王妃,可怜却不无辜。尤其顾澈,是她自己迷失了心神,一步步走入歧途,又害了许多人。至于豫王妃,即便她要向顾澈报仇,可那刘安的婶娘与秋霞等人,又凭什么要因着她的私仇,丢了性命?” “苦难令人煎熬,却不该成为作恶的理由。” 楚澜的最后一句,为顾子湛扫开了满目阴郁。是的,这些旧事令人唏嘘,但那些局中之人,又何尝不是深陷其中之后,便迷失了本心,自甘沉沦其中。 楚澜见她神色稍霁,又拍拍她的头,浅浅一笑道:“总之,那些事与你我全无干系,我并不放在心上。如今我所牵挂的,只有你这身子。澄儿,你可还头疼?伤口还疼吗?” 顾子湛微微动动脑袋,头发散落着,柔顺的披在肩上,模样十分乖巧。她摇摇头,“不那么疼了。” 又想了想,自己也有些奇怪。“说来有些不可置信,但当时豫王妃将我的脸划破后,一瞬间,我便好像清明了许多。”取过铜镜来端详,又稀奇道:“咦,眉尾那颗红痣被遮住,倒与我自己原先长得一模一样了。” 距离她的穿越,刚好过去一年。顾澈的样貌少了稚气,除去那颗红痣,已与顾子湛穿越前没什么差别了。 她这么一说,楚澜也看向她的伤处,心中却升起一丝说不出的不安。她记得,在顾澈小时候,似乎眉尾这颗痣,仅是无光的暗红,并不是后来的鲜红。忍不住掀开纱布,又向那里看去。 渐渐地,楚澜的神情微变。 如今被刀刃划开的伤口依旧狰狞,只那颗痣仍可以分别出它的颜色。往日的鲜红褪去,分明,正如最初那般,黯淡无光。 它在变。
第四十八章 时光如白驹,顽石终成玉 事关顾子湛,楚澜一向上心。所以在豫王妃自尽的消息传来后, 便让段勇去详细查探了。 豫王妃与顾子湛之前谈话时没有旁人在场, 后来她选择自缢, 又恰好将她脖子上被“顾子湛”弄出的伤痕遮掩,不至于太过引入注意。但这样一来,反倒是像有意为之。 但人已经没了, 她在生命最后一刻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再不会有人知晓。楚澜只能猜测,豫王妃替顾子湛遮掩这一切,唯一可能的, 就是为了顾清吧。 * 豫王妃新丧,顾子湛醒来后,自然得前去吊唁。 平复好心神,待顾子湛与楚澜赶去豫王妃的院子, 豫王已先到了。 见到她二人, 豫王自然也看到了顾子湛脸上的伤,他面色有些冷, 看向顾子湛问道:“你脸上这伤, 是怎么弄的?” 顾子湛忙低头答他:“回父王, 儿子昨夜起身时贪懒没有点灯, 叫/床幔的挂钩划了一道口子,不碍事。” 豫王没做声,又看了眼楚澜,才开口:“所以你感了风寒, 也是昨夜所致?” 原先她昏睡时,楚澜给出的理由就是这个,于是顾子湛便顺势应下,“是的。” 豫王又看她一眼,冷淡开口:“既然如此,你们便回去吧。这事由本王处置便可,你不必多管。” 顾子湛脸色也不太好,迎着豫王说道:“孩儿,想去看看母妃和清儿。” 豫王已是不耐,挥挥手,“有什么好看的!你先回去,不要插手此事!” 顾子湛还要说什么,袖子被楚澜拉住。她看向楚澜神色,忍了忍,终于没再与豫王争执。 二人转身,忽听豫王说道:“你母妃卧病多时,如今病重而逝,于她来说,也是解脱。” 顾子湛心中一凛,低头应下,“儿子记住了。” 说罢,二人便离开了。 * 对外,豫王果然皆说豫王妃是染病去世。那夜过后,豫王府的下人又经历了一番清洗。而顾子湛与楚澜也探听到,在顾子湛从豫王妃那里离开不久,豫王曾去过。 那么,豫王妃究竟是不是自杀,她临死前又经历过什么,豫王又究竟知道些什么,又到底是不是豫王给她下的毒。这些,都成了再无法解开的谜团。
* 顾子湛作为“嫡长子”,按照大昭礼制,当为豫王妃守孝三年。 顾姓皇室的祖籍在凤都,位于江南。“头七”过后,顾子湛便护送豫王妃灵柩回了凤都,在那里一住便是三年。随她一同去的,除了楚澜,还有顾清。 顾子湛对顾清怀有愧疚,如今豫王妃没了,顾子湛自然要将他带在身边照看。 离开之时,见微、春晖与白二随行,京城这边的一些关系还需段勇打理,他便没有一同离开,派了张贯和李岱护送。送到京城外二十里处,段勇目送顾子湛一行渐渐远去。 烟尘滚滚,段勇想起不久前的另一场送别,心中涌起难名的悲壮。 那天,他在跟踪刘安时,遇到了离京的马成大,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还记得当时,那人同他讲,既然路是他自己选定的,便再无需考虑旁的其他。而至于被他认定的这位主上,倒也确实是值得追随的。 巧的是,这天正是五月廿一,顾子湛穿越来此,正好一年。 ********** 楚澜腹中那所谓的“孩子”,在他们到达凤都的两月后,寻了个风和日丽的傍晚,自动自的“小产”了。明面上,天顺帝和豫王都送了些补品来,但私底下,顾家众人,也只有毫不知情的顾清,为他那不得谋面的“小侄儿”,落了好些眼泪。 豫王这边,他自是知晓顾子湛与豫王妃之间的争执,但恰恰因为这点,他认可了顾子湛的“心狠手辣”,信他不会被旁人左右,反倒生出了一些生子类父的欣慰来。只有当一个人生出了欲/望,才更容易利用。加之楚澜也被他认为已与楚太傅断了关系,更添了几分志得意满。 于是,在顾子湛一行去往江南后,豫王便将一部分在江南的势力,交给了顾子湛打理。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豫王更多的考量,是要将顾子湛放在他眼皮子下,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 顾子湛在楚澜的帮助下,将一开始被人监视、掣肘的局面,渐渐扭转,慢慢渗透,安插进了许多她自己的人手。如今紫微星宿的传说已在民间甚嚣尘上,豫王手下的这些人,原本就知晓天命之人在豫王府,如今的顾子湛,便趁机坐实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她本身容貌气质便远胜常人,再加上办事干净利落、赏罚分明,对人心也善于利用和拉拢,日积月累下来,豫王在江南的势力,大半已经在暗中归属了她。 这其中出力最大的,当属顾澈原先建立的花满楼,以及在他们到后不就便跟来了的李香君。 元晦道长也来过几次。她教给楚澜一些培固元神的方法,顺便帮助顾子湛提升了内力修为,最后,又留下几本记录道门秘法的书籍。顾子湛便照着书上所写加以锻炼,顾澈的神识,倒再没出现过。如今,她对天象之类的玄说,也基本信服了。 但顾子湛心里始终有个感觉,顾澈对她的影响消减,似乎与她眉尾那颗已经暗淡的红痣有关。 * 这三年间,朝堂之上的乱局愈演愈烈,几年下来,受损最大的,便是被当成靶子的太子。 豫王自从三年前被天顺帝截胡王允和一事后,便正式站了出来,在朝堂上带领他这一系的官员,对太子展开了全方面的打压。许多东宫推行的新政被废黜,亲近东宫的官员也因为各种各样的考核评议被降职和替换。对此,天顺帝已经换了几任吏部尚书,但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一时也无法全部控制。 楚太傅则利用门生故吏等关系,也对豫王进行了反击。因着御史台与大理寺尚在天顺帝手中,几次拉扯下来,豫王也受了些损失。只是他终究无需太多顾忌声名,又有太/祖发下的金书铁券作保,天顺帝也奈他不何。 ********** 这日,又是一年初夏。四月初时,清明刚过,暑气渐起。 再过一月,三年之期就满了。 顾子湛此时正在凤都南城的一家酒楼,临街而坐,独自饮茶。她眉眼间依旧风华无双,只是气质沉稳了许多。瞧到街上人来人往,顾子湛心情不错,唇边漾起笑意,眉尾也随之上扬。依稀可见,她眉尾那颗红痣小了许多,色泽暗沉,已毫不起眼。 很快,就见一个窈窕身影,面覆轻纱,翩跹而至。 见到顾子湛,来人轻启面纱,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对顾子湛俯身行礼。 顾子湛笑笑,抬手止住她的礼,“香君请坐吧。” 来人便是原先京城织秀楼的花魁,李香君。 顾子湛眉眼稍弯,心中却不禁想到了之前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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