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镜,无动于衷。 她的心,也已麻木。 安镜拉了喻音瑕进屋,蹲在她面前,用温水替她清理脚上的伤,又上了药。 有片刻的恍惚,喻音瑕以为她和安镜回到了初见。 她擦破了手扭伤了脚,安镜也是像这般,亲自为她上药,亲自抱她上车,又亲自送她回家。 安镜躺上/床,喻音瑕却没有勇气躺上去,直到听见安镜说:“上来。” …… 床上,安镜抱着喻音瑕哭得像个孩子。 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不,是自从她省事以来就没这么哭过。 哭,是懦弱。她不能懦弱。 可,真的好难过。 喻音瑕想帮安镜擦眼泪,被她躲开;想亲吻她的唇,被她推开;唤了一声“阿镜”,也被她喝止。 心。痛的无以复加。 安镜对喻音瑕说:“你不配。”而后张口咬在她的脖子上,仿佛用尽了力气。 虽然很疼,但喻音瑕生生忍住没有动,私心里想着,就这样死在阿镜怀里也是好的。生死都是阿镜的女人,生死都在阿镜的床上。 空气里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喻音瑕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安镜松了口,转而用手撕扯喻音瑕破碎的衣服,将带有血迹的吻落在她身上。 喻音瑕仍旧紧紧抱住安镜,任由她猛兽般地宣泄着怨恨,任由她的牙齿,狠狠肆虐在自己心口。 良久,她听到她说:“喻音瑕,我真想剖开这里看一看,你有没有心……” 喻音瑕欲言又止。 她怕一开口,就引来安镜的骂声。 安镜又说:“喻音瑕,你的命是我救来的,我要你一辈子都痛苦的活着,活着受惩罚……” 自始至终,安镜都没有向喻音瑕要哪怕一句解释。 她实在不想看她百口莫辩的样子。 追根溯源,两年前的仙乐舞厅就是整个布局的伊始。身为安氏企业一把手的自己,很早就入了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 喻音瑕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在这个本该破绽百出的局里,她一点都不无辜,也不值得被原谅。 怪只怪她自己,被爱情迷昏了头。 安镜的脸贴在喻音瑕的肌肤上,听着她的心跳。喻音瑕,我多希望,这是梦一场。 喻音瑕小心翼翼拉了拉被角,隔着被子轻轻拍抚安镜的背,像她从前安抚自己那样,不禁又想起那些,哼小曲儿哄她睡觉的夜晚。 回不去了。 衣服被扯开,有点冷。 但安镜的身体和掌心都很暖,令喻音瑕在冰与火的交织中,怀念着初次与她坦诚相拥的夜晚,怀念着她每一次的轻抚。 大概,都不会再有了。 阿镜,你说要宠我的。阿镜,你再宠宠我好吗? …… 喻音瑕睡着后,安镜下床去找徐伟强:“安/眠/药给我一些。” 徐伟强知她有了决断,将药给她:“天涯何处无芳草。坏女人,不值得,你想通了就好。” 安镜把药碾碎,混在水里,嘴对嘴地渡给了喻音瑕。 眼泪,也滴在了喻音瑕的唇上。 她为昏睡中的喻音瑕换了一条崭新的裙子,是她从安宅里带出来的,曾为她买的旗袍。 她喜欢看音音穿旗袍,也很骄傲,她的音音是全上海穿旗袍最好看的女人。 换好衣服,安镜坐在床边抱了她许久。 徐伟强敲门:“天要亮了。” 安镜抱着喻音瑕走出地下室,一辆黑色小汽车停在街边。 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下来:“镜爷,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吧。强爷叮嘱过了,我送她到地方就离开,一个字都不会多讲的。” 安镜走过去:“梨夏,谢谢。” 把喻音瑕安置在后座,安镜将安熙给她的字据展开,看了好几遍后,动手撕碎:“帮我把这碎纸留给她。” “好。镜爷多保重。”梨夏的视线越过安镜看向徐伟强,“强爷,后会有期。” 徐伟强没说话,抽着烟,抬手做了个快走的动作。 车子缓缓驶离,徐伟强递了支烟给安镜:“怎么打算?你舍弃了安氏企业,别跟我说你要跟安熙去打仗啊,打架跟打仗是两码子事。” “我不打仗,但安熙,我得尽全力护着。”安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徐伟强,别再管我们了,带梨夏走吧。”
“安熙那小子,是个好样的。” “徐伟强!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和安熙何去何从都不关你的事!你保住自己的命就行了。” “陈东杀了我那么多弟兄,他都还在上海,我岂能认怂?” “我先前口出狂言,说要帮你引他出来,是我自不量力了。如今大敌当前,国/难当头,我只能将个人恩怨暂且放一边。别怪我。” “我不怪你。杀陈东是我戮帮的家事,本来也不关你什么事。行了,累得够呛,再进屋睡会儿。” “柏杨他们……”她想问弟兄们的尸体在何处。 “我会处理。” …… 等喻音瑕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不是在地下室里,而是在租界内,唐韵青为红姨置办的新“家”。 安镜,不要她了。安镜,再也不是她的阿镜了。而她,也不配做安家媳妇。
第111章 音音自白 安宅,阿镜唯一的家,毁于战火,连带着我们的美好回忆也在一夕之间化为了灰烬。 唯一这个词,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把自己送给阿镜的那晚,赤诚相拥的我们聊起过,不久的将来,我们会有另一个家。 不叫安宅,不叫喻宅。 我们给它取了一个俗气的名字叫:镜音居。 阿镜说,她的第二个家是有我的家。 时至今日。 没有她,也没有了我。 何以为家? …… 从夜总会接回阿镜,我急于奉献自己。我清楚地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一切真相,终将大白。 所以我要赶在喻正清和卡恩的阴谋诡计被拆穿前,和我深爱的阿镜好好地缠/绵温存。 她好呆。她好笨。她好傻。她好可爱。她好霸道。她,好温柔…… 阿镜是正人君子,恪守礼教。 若不是我主动,若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诱,她根本不会要了我的清白。 可我,等不及了。 那晚的阿镜很累,睡得很熟。我也累,可我舍不得睡。 一夜纵/情,赶在阿镜醒来之前,我请求韵青姐安排司机送我回了喻家。 我怕,怕看到她深情款款的双眸,怕听到她含情脉脉地唤我“音音”,怕她的拥抱,怕她的亲吻……怕我自己,不顾一切留下来。 家人的命,远比我一个人的命重要,就像阿镜把安氏和安熙看得比她自己更重要一样。 很快,仗着阿镜对我的真心相待,我完成了喻正清交给我的“使命”:让安镜身败名裂,让安氏永无翻身之日。 报纸刊登出我和阿镜亲吻照的那天,她来接我。她拉着我的手说:跟我走。 那一刻我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我多想就这么跟着她一走了之,随她浪迹天涯,随她风雨飘摇,随她生死相依。随着她怎样都好。 她不知道,那张照片其实也是我们设下的圈套之一。 所以,我怎能走? 忍辱负重这么些年,怎可功亏一篑。就让她恨我吧。此时恨我,或许还能存一些念想。 喻正清守信用地放了我的家人,我连夜带着他们去了老城区,安置在早前购置好的房子里。我留下一些积蓄,摸了摸弟弟妹妹们瘦得皮包骨的脸,和我母亲说了“遗言”。 我说:妈,您给予我的生命,我用这几年的屈辱和房子还给您。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要为我的大英雄活着。我的生死,你们的生死,再无瓜葛。 这些年,我的亲生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的命被捏在喻正清手里,若不配合他实施计划,他们和我都难逃一死。 命如草芥,便是我们这群生在棚区的底层蝼蚁。 从生到死都由不得自己选择。 踏进喻家大门那一天起,我走的每一步路都荆棘密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 喻正清在报纸上刊登与我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想必阿镜一定也看到了。 我不难过,我也不怕被闲杂人等看笑话,更不怕被他们骂活该,我唯一怕的,是听见愚昧无知者说“喻音瑕和安镜伤风败俗”。 我爱你,不是伤风败俗。我管不住他们恶毒的嘴,是我连累了你。 离开喻家,我去了红姨那儿。 门上了锁。 我有钥匙。 红姨的去向,我竟一无所知。 数月前我同阿镜讲过的,关于红姨和喻正清的陈年往事是真的,那个孩子也是真的。 只是,那个孩子不是我。她在去到喻家的第二年就“病故”了。 反正那个孩子从未见过外人,我顶替她的身份后,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外人。我们都只是工具而已。 她命薄。我的命很硬,我撑了下来。 红姨失去了孩子,在生活无望之际,喻正清领着我这个“孤儿”出现在她面前,给了她一点点生的盼头。红姨和我,谁又比谁命苦呢? 所以红姨,成了我名义上相依为命过的“母亲”。 我在红姨家住了两天,没有等到红姨。街坊邻居只称她搬走了,没人知道搬去了哪里。 那两天,我时常坐在河边看天上的云彩。每每身后有车轮滚过的声音,我都会回头看很久,直到声音消失,直到车子消失。 阿镜。 我想念你骑车载我去交保护费那日的雨后清凉,想念轻拂鬓发的秋风,想念那辆你买来的丢失了的自行车…… 最想念的,是你。 我忍着思念的痛,不去关心你的下落。其实我本来,也没脸再见你。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一直在思考,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卡恩,是陷害你身败名裂、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该死。于是,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接近卡恩。 旅馆的房间里,卡恩的一言一行对我都是羞辱。我一个弱女子,想要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我不能弄脏自己,我的身体是你的。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窗外?为什么要让你听见卡恩的淫词? 阿镜。 你恨透我了对不对? 活着,比死更痛苦。这句话,我深刻领悟到了。 我赌上命,把木簪刺进卡恩的肩。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时,你回来了,我的大英雄回来了。 你拉着我的手,让卡恩死在了我的手里。我抖得很厉害,我不是怕血,也不是怕杀人,我是怕你看我的眼神。 那本该明亮清澈的眸子,那本该柔情蜜意的目光,里面全是冰凉的恨意。 还有那支木簪,在老城区的夜里,我用小刀在上面刻下了“镜”字。那是我珍爱的,你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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