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子尖亮,一下子惹来众多眼目,被无数双眼睛看着,琴悦心里恨极,想着迟早有一日要将这对主仆降服身.下。 他面上不显,硬着头皮讨好道:“燕舞姑娘,你就帮忙给我妹妹送封信罢,你也不希望她被人戳脊梁骨说她连亲娘的信都拒收罢?” 眼看燕舞根本不理睬他,在流烟馆门外蹲守将近两日的琴悦不再压着张狂的脾气:“好个得了富贵就不认亲娘的琴道大家!” 他要闹,燕舞才不管他怎么闹。只是扯上琴师的名声,她怀着恼怒瞪了琴悦一眼,委实想不通琴师那样冷俏端庄的人物怎么会有这么个恬不知耻的兄长? 琴家卖女卖得理所应当,以琴老娘敢和文坛大儒叫板撒泼不要脸的劲头来看,琴悦深得其精髓,乱乱糟糟,厌恶气得一跺脚,夺过信来:“闭上你的嘴!真不知丢人两字怎么写!” 被个小丫头训斥,琴悦气得想当场□□她一番,忍了忍,看她好歹收了信,索性豁出脸面,守在门口等着妹妹遣人给他送银子。 围观众人指指点点,他权当听不见。谁让他们没一个得了家主看入眼的好妹妹呢。 燕舞一路气冲冲回到馆里,见了迎面走来的花红,她不知是否好心办了坏事,将信递过去。 看到信封熟悉的一笔丑字,花红冷了脸:“真不知主子到底欠了他们什么!烦死了!” 替自家主子喊了一顿屈,连带着嘴里将琴家母子骂得狗血淋头,花红咬着后槽牙回到白狸院。 她每次露出这恨不得吃人的表情,琴姬不用想就知道琴悦又来打秋风了。 她站在荷花池栏杆前散漫地投喂鱼食:“信放下罢,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主子!像他们那样的人永远不知道满足!您就——” 花红不忍再言,眼圈泛红,竟是气得噙了泪。主子多少身家都填了那无底洞,还要往里填,没点像样的嫁妆怎么好嫁进世家高大门院?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好了。”琴姬随手丢了剩下的鱼食,引得荷花池的鱼儿争先抢夺。 “不管了。不给他们银子了,别哭了。” 花红拿帕子抹泪:“真的不给了?万一他们再来闹呢?” “那就随他们闹。”琴姬轻嗤:“有恩人在,他们不敢闹。” 太阳渐渐西沉,琴悦枯等在门外,等得肚子都饿了,还没等来一叠银票,他急得往里闯,被馆里的护卫拦下来。馆主坐镇流烟馆,又有盟主在此,哪容得了人撒野? 琴悦灰头土脸地被扔出门,啃了一嘴泥:“呸!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妹妹是流烟馆的琴师,家主是我未来妹婿,你们活腻了敢对我不敬?!” 再次路过流烟馆,元夫人注意力很快被吸引。 元十七道:“那人啊,就是琴师的兄长,论不要脸,他怎么着也得落个魁首。” 琴师的兄长…… 妇人眼目锐利,瞧了两眼,沉声道:“不像。” “是不像,那位琴师比咱家最漂亮的九姐都好看,说她和这人是兄妹,打死我都不信。” 元十六伸长了脖子看那边的闹剧,看见书生模样的人被打,她说者无心:“琴家卖女儿卖得那么痛快,是不是亲生的还两说呢。” 妇人的心弦彻底被挑弄起来,抬腿便走。 “哎?娘,娘走那么快做甚?” 元十七摸不着头脑。 元九娘和她并肩而行:“阿娘又在想十四了。” “十四姐……”说到这个骨血相连的嫡亲姐姐,元十七心中一痛。 元家向来是不过中秋的。因为阿娘说少了一人,少一人不算团圆。是以家人相聚的中秋节,是家里一年到头最冷清的日子。 阿娘想十四姐,阿爹也深深地思念十四,家里所有人都希望少了的那人能早点被找回,元十七忍着酸涩眨眨眼:“快跟上去罢,不然阿娘又伤心了。” 姐妹四人追上前,岂料回到十七住的小院,妇人没回屋缓解伤痛,反而沉声问管家:“老爷呢?” “老爷出门未归。” 元夫人神色顿冷:“是了,我倒是忘了,回回我用到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赶来的元家姐妹闻得这话,惊得变了脸。 “娘——” “不用多说!” 沉默了一路,元夫人此刻蓦地爆发出雷厉风行的一面:“家中随行护卫呢?喊过来,我有事吩咐。” 管家不敢怠慢。
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元十七听傻了眼:“九姐、十五姐、十六姐,娘这是……” 元九娘小声替诸位妹妹解惑:“你们不觉得今日见过的那位琴师……” “她怎么?” “她很像阿娘。” 元九娘捏着帕子沉吟:“眉眼、神韵,占了这两点谁还能说是巧合?须知道无论眉眼还是神韵,阿娘的形神都是千万里难寻其一。而琴师……犹在其上。” 元十七兴奋地压不住声,眉飞色舞:“她就是我的十四姐姐么!怪不得!怪不得我一见她就觉得亲切,仿佛前世相识一般。” 元夫人茫茫然朝她的嫡女投去一瞥:原来十七也觉得她与众不同么? 那会是她的十四吗? 她揉皱掌心的锦帕,紧张地不知该做点什么缓解。 再等等。 等护卫查出线索。 等贼人露出马脚。 她仰头望天,心里不停祈求:让我的十四回到她娘亲怀抱罢。 - 流烟馆。 元赐迈出馆门,心里的大石缓缓放下一半,有家主出手相助,总比他们元家掘地三尺要来得容易。 他离开后,昼景脚步轻快地回了白狸院。 “舟舟!” “回来了?”琴姬迎上前引她座位坐下,昼景眼神胶着在她身上,笑:“你怎么不问我去忙什么了?” “嗯?那恩人忙什么去了?” “有人求到我头上,求我替他找失踪了十八年的女儿。” “失踪了十八年的女儿……”琴姬目色微凝:“既是失踪了十八年,为何现在才开始找?莫说差十八年,差一天、一个时辰都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轨迹……” “舟舟?”昼景握着她手:“你怎么了?” “我无事。” “你这样子可不像无事。” 琴姬坐到她腿上,脸埋在她怀里吸了一口香:“我是觉得这世间的父母太不一样了。有的人为了自己孩子能舍生忘死十八年都不能忘怀,有的人巴不得榨干她最后一滴血,还好我有恩人。” “那对母子又来找你了?” 她反应如此快,琴姬摇摇头:“恩人就不必管了,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不要我管?” 她嗔笑:“只这一件事不要你管,其他的都给你管。” 昼景响亮地亲她额头:“暂且听你的,你管不好,就让我来管。” 少女慵慵懒懒地依偎着心上人:“恩人,你抱着我睡一会。我困了。” “好。”昼景问她:“回房睡?” “回房睡。” 她阖上眼,劳心伤神了大半日,等昼景抱她上榻,人已经睡熟了。 轻手轻脚替她解了外衣,不敢多看,相拥而眠。 一觉睡了小半个时辰,琴姬醒来就看见自己着了里衣窝在恩人怀里,外面天色昏暗,她不时偷亲恩人脸颊、耳垂、侧颈,把人亲醒了,朝她温软一笑。 昼景被这一笑迷了眼,翻身压她在身.下:“我的舟舟……” 琴姬扬起好看的颈线,在她覆上来前先一步献上自己的唇,不等恩人拿出她的看家本事,她不客气地咬在心上人舌尖。 “不闹了好不好?求饶我这次?” 她意识再清醒不过,昼景不好再继续下去,人躺在她身侧,忍了会,她语气幽幽:“为何这么喜欢咬我?” “因为喜欢你呀。”琴姬把玩她的秀发,转而翻身伏在她身上:“恩人太厉害了,我怕。” 昼景郁闷地不知说何是好,她的姑娘说怕,一是真的怕,其二嘛,大抵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她不客气地踩在她那对玉足,故作凶狠:“不准怕!” 美貌的女孩子在她怀里笑得妩媚风流。 笑够了,闹够了,昼景为她穿好簇新的绸衣:“走,吃完饭逛夜市去!” “逛完夜市呢?” “逛完夜市我们就回家。” “白狸院?” 昼景弯下腰来为她穿靴袜,视线没忍住多在那玉白的脚趾停留一晃。 她存的什么心思琴姬哪能不知,羞极了拿脚去踩她掌心:“专心点~” 踩得家主心都跟着荡了一荡。 “嗯,白狸院。” “你,和我?”琴姬指节轻托她下颌,温柔低语:“恩人,你是忍不下去了么?” 昼景手上不停,替她穿好靴子,眼神无奈对上那双痴情的眸子,她叹:“你要我如何忍得下去呢?” 情深,欲.炽,她忍了几十年了。 私心里更想着再刺激刺激她的姑娘,迷.情顿悟虽说可遇不可求,万一有惊喜呢? 等她的舟舟全然忆起前尘,便不会动不动吃醋受那磨情试炼之苦。而她自己也能好受许多。 一举多得。 被那双藏火的眼睛凝望,琴姬只觉心里的火都烧了起来。她起了挣扎,暗忖:难道恩人想,我就不想么? “你……”她声线不稳:“你还能入我的梦么?” “能的。”昼景抱她起身。 琴姬软绵绵搂着她腰,迟疑良久:“那你今夜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人间鲜活 暮色四合, 琴悦撑着一瘸一拐的腿往家赶,衣袍凌乱, 鼻青脸肿的,眼睛不知被谁打了一拳,他恨得快要咬碎银牙:“该死的!好大的胆子!” 行到清水胡同,他不得已用袖子遮脸避过街坊邻居的暗讽打量。 进了门,琴老娘正在洗衣服,琴悦闷声不悦地喊了声“娘”。 琴老娘忙着洗完最后一件衣服晾在竹竿,回头见儿子好好的脸被打成猪头, 她一惊,天塌了一般:“怎么回事?不是去管那赔钱货讨债去了?她敢打你?!” 丈夫死后她以儿子为首,二十多年来都是围着唯一的宝贝疙瘩转, 平时舍不得碰一根指头, 脏手累活也从不肯要儿子沾手, 见他不仅伤了脸, 还瘸了腿,撸起袖子就往门外冲。 “娘去给你教训你妹妹,反天了,她敢朝你动手!” 她怒不可遏, 琴悦顾不得腿伤连忙拉住她。 即便真是琴姬把他打成这样, 他也不敢和娘说。遑论打人的是流烟馆狗眼看人低的护卫。 他倒不怀疑这里面八成有他那便宜妹妹的默许, 毕竟他这个妹妹心性狠着呢。 三年前从书院回来,他陡然见到出落得小仙子似的妹妹,一时没收住觊觎贪婪的眼神,被狠狠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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