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苒顺着她的视线往人群中望,恰巧看到姬水正跟一个金发老外谈笑风生。姬水身形高挑气质出众,在人群中难免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她似是感到伊苒正在看她一般,状似不经意地扭过头,朝伊苒眨了眨眼,伊苒心里一甜,也朝她眨了眨眼,这才收回视线对封梓镜说:“我不喜欢交际,就跑到角落来避难。你年纪轻轻的不去多交几个朋友,怎么也在这里躲?” “别提了!”封梓镜一拍手机,抱怨道:“我是给周予筱骗来的,她说她要来,让我也来见见世面,结果我来了,她没来,气死我了!” “谁说我没来?我这不是来了嘛。其实我早来了,就是一进来碰到我爸一朋友,他非拉着我说话我脱不开身。”周予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她跟伊苒打声招呼,又眼睛发直地看着穿了一身白裙清纯的像芙蓉花一样的封梓镜,也不掩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封梓镜让她看的汗毛倒竖,“眼神跟恶鬼似的,吓死人了。” “疯子,没想到你摘下眼镜来一化妆竟然还挺漂亮,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真是不应该。” “我带着眼镜不化妆也很漂亮!” “还是不戴眼镜化上妆更漂亮!” “周予筱你到底你会不会聊天啊?” “聊天谁不会呀!我就是爱跟你说实话嘛。” 封梓镜一时无言以对。 伊苒不插话,只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若有所思。 她有些口渴,就起身往里走去找水喝,走到东南侧放果汁饮料的地方,倒了杯矿泉水。这些年她自制的很,在外边基本不喝酒,酒吧更是从来不去,想喝了就自己在家喝。女孩子在外喝酒容易吃亏,滴酒不沾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在推不掉的饭局上当有人想给她倒酒时她多以酒精过敏为由拒绝,好在她不需要应酬太多人,不少人反倒有求于她,劝酒这种事极少发生在她身上。 “你好,伊小姐。” 有人给她打招呼,她扭头去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中等个儿,长卷发锥子脸,挺漂亮的,只是脂粉气有点重。印象中她不认识这个人,就问:“你是——?” 女人似乎误会了伊苒的疑问,以为那句“你是”后边会直接说她名字,便接话道:“嗯,我是。” 你是谁啊?直说不认识不太礼貌,伊苒就婉转地回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是的。我认识周予筱,她一直跟我提起你——齐瑞斋最棒的修复师。” “最棒可不敢当,有那么多老师傅老前辈呢,个个儿都比我强的多。予筱太夸张了。” “她可能只是为了表达对你的喜欢吧。”女人停顿片刻,问:“伊小姐会修古籍吗?” “会一些。” “太好了,我手上有一套书,其中一本有些破损,麻烦您帮我看一看可以吗?” “现在吗?” “现在,请稍等。”女人打了一个电话,是让人把书送过来,很快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送来一本书,她让小伙子递给伊苒,说:“就是这本。” “我们去窗边坐下来看吧,那边人少。”伊苒并不伸手接过书来,这边酒水饮料太多,万一不小心洒点水上去该怪谁?古玩古籍一类的东西多是珍贵,对待它们该是慎之又慎才对。 走到窗边坐下,伊苒让小伙儿把书放到桌子上,这才把函套打开,一看,是《带经堂集》第三册 ,打开后一摸护叶,就想皱眉,但是忍住了。她摸了摸里面的纸张,又仔细捻了捻边角,然后交给女人,说:“这书应该有两函十二册,对么?” 女人惊讶道:“的确是一共十二册,分两函装。伊小姐你还真博学,这也知道!” “只是凑巧以前看过,说起来就是四年前了,齐瑞斋有人修复过《带经堂集》,我长了些记性就记住了。” “能把别人修的东西都记到脑子里,也是常人很难做到的了。今天知道能见到不少修复师,就带了其中破损最严重的一本过来,想请教你们看看怎样。” “哦?他们怎么说?” “他们都说不太好修,让我最好原物保存。” 一听这话伊苒心中就更有数了,她常跟书画打交道,对书画用纸的分类、来源及年代也就了然于心。这书的护叶用纸虽然做了旧,可是她能摸得出来,这就是她修书时最常用的竹纸,年代大概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而里面的用纸基本跟护叶一样,同是做旧后的竹纸。再翻开书脊看里面的纸捻,就更容易发现问题了,清朝的纸捻放到现在肯定会发脆,多少也会掉点细渣,这本书的纸捻韧性貌似太好了点。也就是说,这书八成是赝品。其他人肯定是看出了这些才让女人原物保存,毕竟人家花钱买来了,直说赝品不太好,尤其在这种场合,更不好直说实话,这也是一种尊重。 因此伊苒也说:“这书确实不太好修,我跟他们意见一样,建议你原物保存。” 女人有些失望地说:“好吧,我还以为可以修呢。” “其实破损不太严重,这样保存也蛮好。”伊苒不忍看她失望,就转了话题:“你很喜欢看书吧?” “是的。我特别喜欢读书。” “那喜欢哪个作家呢?” “贾平凹。” 女人把凹读成了ao。伊苒愣了愣,没说什么,又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太好,就说:“你看咱们光聊天了,我还没请教您贵姓呢。” “你不认识我?”女人诧异地问。 伊苒一脸茫然,她是真的不认识她。 女人又提示性地问:“你平时不看电视么?” “看。”基本只看新闻或纪录片。 不等女人说什么,女人身边的小伙儿插嘴说了一句:“那你应该认识她。” 伊苒依旧茫然。 “她是当红花旦,吴晓,”周予筱不知又从哪里蹦了出来,她很熟络地挽住吴晓的胳膊,说:“我们俩是高中同学,我还想着等会儿再介绍你们认识呢,苒姐,你平时不看电视剧,这下落伍了吧?” “确实落伍了,”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去北大采访被拒的那个跑星来,伊苒想着自己在清华待了七年,虽然象牙塔里鼻孔朝天蝇营狗苟的人或事也不少见,可真是从没见有哪个学术泰斗敢于说你应该认识我,这倒直接导致自己有些“目中无人”了,于是笑道:“真是抱歉,本该认识的。予筱,镜子呢?” “苒姐,我在这儿呢,我刚刚去拿了一杯香槟,一点不好喝。”封梓镜从伊苒身后走过来,看到周予筱跟吴晓手挽手的亲密装,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吴晓不是有绯闻男友么?难不成也是弯的? 封梓镜脸上藏不住事,那一脸好奇的模样周予筱一看就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不明缘由地,就有些生气。她又故作亲热地摇摇吴晓的胳膊,说:“我跟你介绍,这个是封梓镜,我同事。你拍的戏她可喜欢看了!”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封梓镜暗翻白眼,嘴上说:“是啊是啊,我可喜欢了。” “是吗?谢谢。” 伊苒适时告辞道:“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说罢果断转身离开。这里人多且杂,对她胃口的并不多,她要找姬水赶紧回家去。 而姬水正在跟方佳惠一起和几个同行聊天,正聊到兴头处,方佳惠冷不丁看到叶未央挽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那男人她认识,是家连锁超市的老板,叫钟仕平,年轻的时候风流成性,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现在快六十了,懂得养生之道了,总算收敛了些。 她过去先跟钟仕平寒暄几句,又趁着钟仕平跟别人寒暄的空隙,问叶未央:“最近可好?” “很好。”叶未央打量着身材修长的方佳惠:“看起来你也很好,你是在齐瑞斋上班?” “嗯,”方佳惠同样打量着身着黑色小礼服叶未央:“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 “彼此彼此。我是仕平带来的。” “你跟他很熟?” 叶未央轻笑:“你吃醋?” “只是问问。” “是很熟,”叶未央略微思索一下,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又说了一句:“十年前,就很熟。” “熟”有太多含义,何况她还加了一个十年前。方佳惠问:“不会是我想的那种熟吧?” “很不幸,是。两年。”有些话不必说太多,别人自会明白。她是被钟仕平包养过两年,那会儿钟仕平还没离婚。这一点她一直不愿对人说起,而现在,她却不想骗方佳惠。 方佳惠没想到她会这么坦诚,犹豫片刻,说:“其实……我一直好奇你到底多大。” “我么?比你大,33了。” “十年前23。”方佳惠善意地推测:“当时急需钱用?还是有什么别的苦衷?” “都不是,”叶未央耸耸肩:“只是我在他店里打工,他对我很大方,我又经不住钱财诱惑,就同意了。我们这种农村出来的姑娘,比不得你们从小家庭条件好的,当一大摞人民币摆到你跟前,说不动心么?我是做不到的。” 方佳惠微微蹙眉:“有些事情,总该有些原则的。” “确实有。”叶未央垂下眼眸,又抬起来,“当时的原则就是拼死拼活要挣钱,无论以什么方法,只要不再被人看不起就好。” “别人的看法很重要么?” “重要么?当时觉得很重要,现在想想无所谓了。”叶未央喝口红酒,说出的话里盛满沧桑:“没办法,当时太年轻了啊!” 方佳惠十分不认同:“人一旦犯了错,总爱归罪于年轻,年轻何其无辜?我想还是不要把所有过错都归罪到年轻身上比较好。” 叶未央一时无语,突又轻声笑出来:“怎么?觉得我脏了?” “不会。是有些别扭,至于脏?你不该这么想我,更不该这么想你自己。” 叶未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深深看她一眼:“受教。” “你后来怎么会开les吧呢?” “后来碰到一个女孩,看上了,爱上了,然后她嫁人了,我伤心了,这就发现对男人突然没兴趣了,就开了夜未央。” 原来也是受过伤的,方佳惠问:“现在呢?你跟钟仕平?” “现在我们是很单纯的朋友。自从发现我更喜欢女人之后,他就给了我自由,酒吧能顺利走到现在,他也帮了不少忙。”叶未央瞟一眼不远处的钟仕平,客观评价道:“其实他很绅士,也讲义气,是个好人,就是用情不专。” “你们……还挺奇葩的。”方佳惠感叹百样米养百样人,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 叶未央叹道:“你终归还是对我有看法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价值观不太一样。” “也是,你是白富美白骨精,我只是靠着男人草根逆袭而已。”叶未央挑了桃嘴角,挑起了几分自嘲的笑。 方佳惠气道:“我自认从没轻易不尊重过谁,每个人选择的路不同而已,我也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何必这么轻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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