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白微的刘海, 露出她光洁的额头来, 夕阳照在她身上,叫她眼眸亮晶晶的。她用力在白微额头上戳了下,怒其不争道:“你争点气,别给他们欺负你的机会,我还用跟人打架吗?” 李玢被她戳的有点疼, 但也不生气, 她挽住白微的手,“我已经在努力了,但……我从小就是这个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 道理白微都明白,但她还是很不高兴, 她哼了一声,感叹:“你没了我可怎么哟。” 那个时候的李玢从没想过, 有一天她会真的失去白微。 她在幼儿园就和白微交了朋友,在还是小豆丁的年纪,白微就会帮李玢拿回她被人抢走的糖了。 每一个社牛都会领养一个社恐朋友,李玢就是领养的那个,白微弥补了她性格缺失的部分,是她生活中的不可或缺。 李玢已经习惯了,习惯白微会在她说了忌口但店家仍上错菜时,站出来让店家换一份;习惯白微会在她不知如何拒绝来借钱的同学时,替她说出那句“没钱不借”;习惯白微在她因为月经污秽而被人嘲笑时,脱下校服为她挡住难堪。 白微还会站在笑的最大声的人面前,问:“这么在意月经,是因为自己也差点变成月经吗?” “她好勇敢。”李玢看着闪闪发光的白微,“我一定要和白白做一辈子好朋友!” 下定了决心的李玢,从未想过白微会冲她发火,说和她当朋友实在太累了,如果她不改,以后也不用做朋友了。 那一刻李玢简直当头一棒,她从未如此害怕恐慌过。她想追上去问白微发生了什么,可她一对上白微的眼睛,连追问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李玢是一个胆小鬼。 所有人都发现白微和李玢闹掰了,本就遭受着校园霸凌的李玢,校园生活更加难挨了。 在学校后门的小巷里,她又一次被堵住,男三两女的不良团体拦住她的去路,向她讨要着保护费。 拿到钱后,这些人仍旧不打算放过她,反而在她肩膀上推搡着,嬉嬉笑笑地问:“怎么不跟你的狗腿子混在一起了?她不是你最忠心的狗吗?不出来护主了?” 李玢被他们推得踉跄,她抓紧了书包带子问,“你们……什么意思?” 她想到白微最后和她说的话和失望的表情,她终于明白了,“这些话,你们也和白白说了?” “我们说的不是实话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生气了?”李玢的反应,换来的是他们的大笑,“你还会生气?哈哈哈哈!” “我们是直接跟你要钱,白微是给你当狗腿子赚钱,我们可比她坦荡多了。” “你不知道大家背后都是怎么说白微的吗?哎哟哎哟,好委屈啊。” 他们对李玢的态度,像是在逗路边的流浪狗,但李玢已经听不到他们后面的话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句:“我必须马上找到白白!” 李玢不管不顾往外冲,离她最近的人被她撞到,那几人以为她要反抗,瞬间大怒,抓着她的马尾将她拽回来,又狠狠推倒在地上! 直到上了大学,李玢再想起那天的场面来,还是会不自觉发抖。 中学生的恶,是不敢闹大的,他们拿捏住了李玢的性格,但碍于她的家世,也不敢真打她,这次也是一样。 他们抓着李玢的头发,将她关到了卫生间里,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又将她狼狈的样子拍下来。 “就在里面多待一阵子吧,看看白微那条狗什么时候会来救你。” “哦我忘了,你现在连狗腿子都没了!哈哈哈哈哈!” 李玢捂着耳朵,想将刺耳的笑声全部隔绝在外,她怕极了,等到外面没动静之后,先是给父母打电话,一如既往地,一个都没打通。 天越来越黑,温度也越来越低,李玢不停打着哆嗦,她想等有人路过救她出去,却只等来了一片寂静。最终,她还是点开了白微的对话框: 【白白,我被他们关在厕所里,还淋了水,我好害怕。】 发完这句话,李玢就将脸埋在膝盖上大哭。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她立刻接通电话:“白白!” “你怎么了?”那端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她冷静又理智,“哭什么?你坚强点,先把事情说明白了。” 二十分钟后,有人来将李玢接走。她的情况比她自我感觉得更差,不知不觉间发起了高烧,被送到医院后吃了药就昏睡了过去。 李玢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喂?”她迷迷糊糊,声音还是沙哑的。 “李玢啊,是我,白微妈妈。”女人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掩藏不住的焦急,“昨天晚上白微说去找你,到现在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你们……你们在一起的吧?” 李玢瞬间清醒了,她坐起来环视一圈,并没有见到白微的身影。 她着急地问身边的陪护:“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来找我吗?” 陪护摇头,“没有啊,只有你妈妈中间来看过你,之后就走了。” 李玢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挂断电话后点开微信,一连串未读消息都是白微的。 白微接连追问了几句她在哪儿,后面还打了好几个电话,那时她已经被带走了,高烧让她头脑昏沉,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消息。 哪怕在白微和她吵架之后,她也从没想过,此后她的人生里,再也没有白微了。 “人贩子?人口拐卖?”李玢听着警方给出的结果,有种诡异的荒谬感。 这种事不是只发生在网络上、新闻里和警方通报中吗?怎么会出现在她身边? 怎么会,轮到白微呢? 从十四岁那年到现在,李玢已经六年没得到过白微的消息了。她和白微的父母始终没放弃过找人,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如大海捞针一般。 李玢经常会做噩梦,梦里要么是白微被卖到了什么深山老林里,被人用铁链锁着,被迫生下好多个孩子;要么是她被卖到手术台上,被开膛破肚。 每每做噩梦,李玢就会给白微父母打钱,也不管他们想不想要,这成了她唯一发泄负面情绪的方式。 她恨上了那几个霸凌她的人,她头一次对着父母大喊大叫又哭又闹,一定要那几个人付出代价。 可他们都是未成年,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白微的失踪,甚至不能和他们扯上直接关系。最终他们受到的处罚,也不过是公开道歉后转学。 李玢不服,李玢还是恨他们。 “你有完没完啊,白微失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不是你叫她来找你的吗?” “害白微失踪的人是你!”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她找回来啊,真可笑!” 李玢的愧疚因为这几句话而再次涌现,她点开白微妈妈的微信,想给她转钱,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她打白微妈妈的电话,没人接,又反复打了好几次,才终于听到了白微妈妈的一声叹息。 “别再打电话了,也不要再联系了。” “为什么呀?”李玢攥紧了电话,“阿姨,你们也觉得……白白是因为我才会出事吗?” 白微妈妈长久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说:“理智告诉我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还是白白最好的朋友,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李玢心脏沉到了冰冷的水底。人痛苦到极点会出现幻痛,她现在就是,呼吸都变成了极为艰难的事。 李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难得一见的,今天爸妈都在家里。 她想哭,想倾诉,想发泄自己的痛苦,可她才刚走一步,就听到了爸爸的斥责:“站没站相,站好了!” 李玢张开的嘴又合上了,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埋住。 妈妈走进来,轻柔拉开被子,她问:“你怎么了?你爸爸就是那个脾气,你生气了?” “妈妈。”李玢扭过头来,露出通红的眼睛,“你也觉得,白白的失踪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了,这是人贩子的错。”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发,“但是李玢,如果你当时能更冷静更勇敢,直接选择报警,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呢?” “你要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做一个勇敢的女孩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吗? 李玢的视线终于聚焦,她看到了紧握着她手的花朝,也看到了被室友抱在怀里安慰的赵夏。 “我记住了。” 我记住了,白白。
第60章 一切,有我 酒店里一片混乱, 狄蓝和董雨轩将赵夏紧紧抱住,但其实自己也吓得不轻,三个姑娘挤在一起, 小脸一个赛一个的白。 最冷静的人是花朝,她将李玢抱回了房间,用灵力帮她治愈伤口,还将她身上的血污都处理干净,“好好休息吧, 等你醒过来,我们也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再回到赵夏的房间, 这里已经围满了人, 酒店的工作人员能来的都来了, 楼上的辛月吟和孟南枝也被惊动, 纷纷下楼来。 已经断气的岑昌东, 正脸色灰白地瞪着天花板,瞧着很有几分吓人。 酒店里出了命案,被极端天气留在酒店里的安饶,赶紧过来查看。他到的时候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追问赵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夏之前虽然被花朝用灵力稳住了情绪, 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是个人都要有心理阴影了,更何况她只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小姑娘。 面对酒店工作人员有些咄咄逼人的追问,她下意识往两个室友的怀里缩了缩,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实在是可怜。 “就算是警方面对这种情况, 第一时间也是安抚当事人的情绪,等到她冷静下来之后才会进行接下来的问话。”孟南枝拦住了还想继续追问的保安, “我希望你能尊重受害者,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问出来的内容恐怕有失偏颇,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 工作人员原本想说人都已经死了,还能等得下去吗?但孟南枝气势和压迫感都很强,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安饶身为酒店老板,控制场面的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身上,“出现这种情况大家都不想,先给这个女孩子换个房间,既然是和朋友一起结伴来的,那就朋友们住在一起,一切等信号恢复,联系上警方再说。” 花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回来的,安饶看着比之前靠谱了不少,临危不乱的,起码将场面控制住了。 她大步走到了赵夏身边,小声说:“咱们先去雨轩房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等你冷静下来了再慢慢说给我听,好吗?” 赵夏不知道有灵力的存在,只知道一阵温暖的感觉袭来,她忽然之间觉得安心了许多,便默默点了点头。 “好了,请各位让一让吧。”花朝挡在了室友们面前,“这位先生,麻烦动一动。” 岑子航像是失聪了一样,挡在那里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没,双眼呆滞。 岑昌东死了,居然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岑昌东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死透了。 岑子航现在觉得很兴奋,又有点恐慌,不真实的荒谬感涌上了他心头。此刻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岑昌东不仅死了,而且岑昌东的死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离开这座岛,他全新的人生就开始了! 他再也不用顶着□□犯儿子的名头生活,只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从头开始,他就能拥有崭新的未来! 无法控制的兴奋让岑子航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在微微痉挛颤抖着,他大口大口深呼吸,而这种不正常的反应落在其他人眼中,被相当自然地理解成了骤然失去父亲,被打击之下的失控。 他终于慢了好几拍的意识到,他这时候应该塑造出一个大孝子的形象,起码应该掉眼泪,应该大声质问,应该表达出自己的不敢置信和无法接受。 于是他说:“你们不能就这么走,起码要把我父亲的死因跟我说明白了!” 刚刚才冷静下来的赵夏,脸色更白了,瞳孔也紧缩了下,下意识抓紧了好朋友的手。 “你确定要我们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吗?”花朝反问,“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你也不明白吗?他为什么半夜出现在陌生女孩的房间里,你真想现在刨根问底?” 岑子航瞬间哑火了。 他最害怕也最憎恨的,就是□□犯儿子这个名头。巨大的喜悦冲刷了他的理智,让他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居然把岑昌东是个老畜生这件事都给忘了。 花朝看他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冷哼一声,拉着赵夏就走。 事件的主人公离去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将其他住客疏散开,孟南枝在花朝和辛月吟之间犹豫了下,选择先问辛月吟: “你看上去脸色很差,怎么了吗?” 辛月吟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恶心。” 岑昌东的尸体让她恶心,满地的鲜血让她恶心,岑子航试图反咬一口,随后又哑口无言的模样让她恶心,而最为恶心的——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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