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天地可鉴,月老为证。” “无论生死,不离不弃。” ……
第59章 从月老祠出来的时候,已是日暮西垂。 摇摇欲坠的夕阳半个身都沉入天际,天色半明半暗,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彻底暗下来,将两人的身影笼罩。 喧闹声略微淡了些,却依旧飘在小镇上空。 时素欢鼓起勇气去拉拒霜的手,耳根都是红的。她慌不迭地将面具往下拉,遮盖了滚烫的脸颊,不敢去看身旁的女子,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靴尖,往客栈走。 拒霜的手拢了紧,面具下传来低低的笑声:“这回倒害羞起来了?” 时素欢佯装听不见,头也不抬,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并不避讳。 四月的风和煦不少,拂过来时,空气里似乎溢满了对方身上的芙蓉香气,沾了一身。 两人便这么携着手回到了客栈。 出奇的,已过了饭点,大堂里竟还围坐着不少人,看身上穿着,皆是江湖人士。 刚一踏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时素欢怔了怔,下意识转头问缩在柜台后神色有些紧张的小二:“发生什么了?” 店小二脸色苍白,目光闪躲,话语也打着颤:“没……没什么。” 站在附近的一个壮汉听到她的问话,奇怪地瞥了一眼两人脸上的面具,主动接了话过去:“死人了。” 时素欢一惊。 “他奶奶的,真是个疯子。”壮汉将桌上的花生米丢进嘴里用力嚼碎,脸上神色有些厌恶,“不就随口说了几句……” 话音未落,身边的一个伙伴伸手过来扯壮汉的衣角,给他使眼色。 壮汉不服气地挥开,浑厚的声音响起:“老子怕他个鸟!” 那伙伴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壮汉惊得张了张嘴,猛地回头紧紧盯着拒霜。 “就是她?”壮汉的粗眉拧了紧,虽然体型壮硕,出手却极快,说着便来揭拒霜脸上的面具,“老子倒要看看这祸水长什么样!” 手还没碰到面具,时素欢连忙上前,出手拍在对方的腕间。 壮汉的手很硬,这么一拍,仿佛拍在铁石上一般。 不过这一来,动作被阻,壮汉还是被拍得偏了手。 “你想做甚?”时素欢拦在拒霜身前,声音隐隐有了些怒意。 那伙伴连忙拉住了壮汉,脸上神色无奈,压低声音道:“别闹事。” “那人就白死了吗?”壮汉喷着粗气,很是愤愤。 “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素欢听得一头雾水,“我们刚从外面回来,为何出手?” 正在闲聊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动静,停下了话头,纷纷望过来,神色各异。 气氛古怪得紧。 壮汉朝地上“呸”了一口,刚要张嘴,便有厉风自耳边传来,往旁边一避,脸颊已经被划破了一道血口。 “有不服,寻我便是。” 时素欢顺着声音处望去,便看到相延锋正缓缓从二楼迈下来,每一步都像是蕴含了杀意,直勾勾扫过大堂里的人:“怎么?不敢?”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壮汉身上。 壮汉将衣袖一撸,露出黝黑的胳膊:“你个杂碎,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说着一把抓过桌上的重锤,“老子就看不惯,怎么着?这小娘皮是你什么人?几句话都说不得了?” 时素欢的心往下沉了沉,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相延锋易了容,平平无奇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沉得吓人,没有说话,只缓缓握住刀柄,抽了出来。 那刀外面裹着一层白布,遮掩了花纹,刀锋极亮,一看就是上好兵刃。 外面夜色已至,大堂里只有高高挂着的两盏灯笼幽光。店小二叫苦不迭,又缩回了柜台后,打着哆嗦,根本不敢劝。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壮汉的伙伴见势不好,也不敢同相延锋说话,转过头望向拒霜,正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那刀锋一晃,紧接着便是兵器相击的声音。 相延锋的刀被壮汉的重锤架了住。 壮汉大喝一声,空着的左手抡圆了重锤,猛地朝相延锋砸去:“他奶奶的,吃老子一锤!” 重锤挥舞时发出烈烈风声,相延锋只是一晃,便躲了过去,手里刀起刀落,丝毫不留情面,往壮汉脖颈劈去。 壮汉的重锤尚未收回,反应也算极快,一个下蹲就往前滚。 重锤砸在桌上,顿时“砰”的一声,彻底报废。 壮汉的伙伴连忙同拒霜道:“姑娘,朋友无意冒犯,只是心直口快,还请帮忙劝一劝。” 拒霜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启唇开了口:“究竟何事?” 壮汉伙伴擦了擦额头焦急的汗水,简短地说了。 原来是刚才两人晚膳后外出,有个男子没管住嘴,因拒霜容貌惊艳,忍不住在背后同身边人调戏了一波。具体说了什么壮汉伙伴只是含糊带过,但大概能猜到话语有些不入流。 正值被相延锋听到,路过的一刹那,头身就分了家。 那嘴还保持着开合的姿势,脸上猥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身体依旧端坐在桌旁,血从脖颈处冲出来,溅了周围人一脸。 对方出手太快了,快到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死了。 这些人交情不深,路上才结伴而行,男子死了,忌惮对相延锋这狠辣身手,一时都没冲上前,眼睁睁看着人上了楼。 大家都是江湖上飘的人,虽觉得那死掉的男子有些没口德,背后占这嘴皮上的便宜,然而如此就惨遭横祸,到底是有些过了。 壮汉是拒霜走后才下楼吃饭,当时正坐在隔壁桌,那男子的血溅到了他脸上,懵了半天。他正为此不平,并没看到拒霜模样。直到同伴提醒,才知道原来拒霜就是祸水源头,便有了那一出揭面具的事。 “他并无恶意,当时也没对姑娘出言不逊,只是素来率直,喜抱不平。”精瘦男子刚说完,就听到耳边一声痛呼,慌忙转头望向战局。 不出所料,壮汉并非相延锋对手,被他一脚踹飞,那刀眼看要落下,也顾不得其他,拔了自己的剑就去格挡。 临时出手,那剑被生生震落在地,不过壮汉也侥幸逃过一劫,微微变了脸色。 时素欢心头情绪复杂,攥着拳头没有说话。 她自是不齿那死掉的男子,却也不愿见相延锋在这里仗势欺人。何况这相延锋与拒霜并未更甚瓜葛,这般行事,别人反而以为两人是一路的。 想到这,时素欢眉头蹙得更紧,下意识去看拒霜。 后者正望着她,目光沉静,没有波澜。既不因那些下流话生怒,也毫无怜悯之意。 时素欢的喉咙滚了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拒霜却似看懂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往前踏去,淡淡道:“别打了。” 相延锋的刀刚在壮汉身上划出一道血口,闻言顿了顿,望过来。 “你这还让不让我住下去了。”拒霜叹了口气,示意壮汉伙伴将人拉起来,“不过几句闲话罢了,我听得多了。” 相延锋的刀往下淌着血,望着拒霜,冷漠道:“没被我听到,那是他们命好。” “你又有何资格做这些?”时素欢忍无可忍,冷哼道,“平白拖累人罢了。” 闻言,相延锋凌厉的视线扫过来。 时素欢毫不退让地直视对方,一句比一句更针锋相对:“即便要出手,也轮不到你。” 话音刚落,相延锋的刀便朝时素欢方向挥了过来。
第60章 时素欢自是不惧,正要应战,手却被拉了住。 那刀便堪堪停在拒霜身前,刀锋来不及收回,脆弱的面具无声无息碎成了粉末。 时素欢紧张得连忙伸手去抚对方的脸,触手光滑细腻,见没有伤到,才松了口气,低声道:“你这是作甚?别伤了自己。” 相延锋垂下刀锋,目光有些沉怒:“为何处处护着这人?” 拒霜的眉扬了扬,话语理所应当:“我的人,自是要护的。” 一旁的时素欢闻言,微微怔了住,随即抿紧了唇,眼底有羞意一闪而逝。 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都有些呆愣。 相延锋紧紧盯着拒霜,半晌才道:“你也是这般觉得吗?” 拒霜只是笑,神色浑不在意:“公子要如何做,我管不得。只是莫要打着我的名号行事罢了。我不比公子权大势大,又没甚傍身的武艺,若是因此在江湖上得罪了人,不知哪天就横死街头,岂非冤枉?”顿了顿,“公子护得了一时,难道护得了一世么?” 相延锋目光比夜色还暗,手指攥着刀柄,手背上筋脉尽显,衣袍无风自动,看起来煞是瘆人。 周围的人群自动退避而去,生怕不小心沾了那怒意,殃及自身。直到此刻才隐隐察觉出,原来两人并非那样的关系。 壮汉的手臂往下淌着血,还想说什么,被伙伴一把捂住了嘴。 拒霜却似乎没察觉对方怒意,上前一步,将翻倒的椅子慢悠悠扶起来,瞥了相延锋一眼:“公子素来一诺千金,正是如此,才知有些事做不到,才无话可说,不是么?” 相延锋眼底神色变幻,半晌才默然转身,抬手将刀插回刀鞘,挺直着背脊离去了。 大堂里的诸位清晰可闻的松了口气。 “多谢姑娘。”那壮汉伙伴连忙道谢,帮忙去扶倒下的桌椅,见壮汉站在原地没动,又去推搡他。 壮汉虽直率,却也明理,喘着粗气道:“方才有点误会,对不住。” 拒霜颔首,转头去寻时素欢,后者已经走到柜台前放下一锭银两,赔偿那些破损桌椅的钱。 时素欢转过身子,就看到拒霜正双手环胸笑睨着她。她加快脚步走过去,脸上尚有些不悦,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这青凌堡如今还不是相延锋当家,就这般霸道横行,以后若是他真当了堡主,那岂非与邪道无异?”顿了顿,那话语里的酸意直往上冒,“既不能顾你周全,又一副替你出头的模样,平白生些事端,真叫人讨厌。” 拒霜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吃醋了?” 时素欢痒得偏了偏头,脸上有些犹疑的神色:“若是他愿意……” 似乎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拒霜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没有若是。”说着,伸手捏了捏时素欢的脸,“你这小醋精,非要胡思乱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时素欢的脸颊微微红了,毫无气势地瞪了对方一眼,眼角余光瞥见不少人往她们这边看。拒霜此刻脸上没了面具,即便在这幽暗的大堂,也仿佛明珠般散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忍不住道:“回房罢。” 拒霜哪里能不懂她的心思,笑着去拉时素欢的手:“你便这么想把我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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