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听师傅的话,过来罢。”叶清依旧如以往那般耐心催促。 时素欢的脚软得几乎站不起来,勉强才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往叶清身边走。 “你什么意思?”纵是拒霜,面色也微微变了。她望了一眼靠近的时素欢,又望向跪着的叶清。 叶清刚赶到,并不知晓两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温声解释:“当时她被裹在尸堆里,许是运气还是被保护着躲过了耳目。待我赶到时,忽听闻隐约啼哭,才从尸堆里翻了出来。”他的神色有些恍惚,“她当时满脸是血,许是觉得不适,哭得停不下来。然而我一抱起她,将那些血渍擦去,便立刻收了哭声,望着我笑了。” 说话间,叶清的眼睛渐渐红了。 在那满地尸骸里,稚嫩的婴儿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瞳孔,用世界上最澄净的目光看着他,包容了一切的罪恶,毫无芥蒂地对着他笑。 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仿佛从泥淖里被拉了出来,重新回到了阳光下。 “不可能……”时素欢停住了脚步,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才十八。二十年前,我根本没出生……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又陡然拔了高,仿佛在听一件荒诞的事。 叶清出口的声音有些无奈:“我找认识的大夫朋友开了方子每日服用,用以延缓生长,并放在他那里寄养了几年,才带回玄剑派亲自看顾,谎称小了两岁。当年那件事尚未平息,若是如实相告年龄,怕是难免让有心人多疑联想到蓬莱山庄的事,怕引来杀身之祸。” 拒霜的眼角不着痕迹地跳了跳。 她偏头望向时素欢。 对方怔怔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片茫然。额头的血终于止住了些,只留下一串血渍,留在那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可怜得紧。 一头青丝早就乱了,连衣衫都布满血污,若是此时说是从尸堆里捡出来的,也不令人生疑。 千算万算,算了整整二十年,纵是机关算尽,到底是有算漏的地方。 她握剑的指尖有些泛白。 怎会……如此? 最近白天实在是太忙了,改在晚上更新了。 如果实在不能等连载的朋友,建议完结了再看。 每次看到抱怨更新慢的留言,我心里也很难受。 这篇文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是隔日更,有事会请假。 我也不是富二代,作为社畜当然是工作第一,爱好第二。 写百合本来就只是为爱发电,结果现在感觉比工作还累……压力真的好大。 这篇文也就一百多章,心急的等完结了再看也行。 在这里谢谢大家理解!
第99章 夕阳将天边染得通红。 霞光万丈,将拒霜一身绯衣愈发鲜红,宛如浸透了血一般。 她忽的笑了。 那笑声很轻,更像是嘲弄一般,低低响起。 拒霜的手抬了抬,剑横在了叶清的脖颈上:“清光客啊清光客……没想到玄剑派里,你才是最老谋深算的一个,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的声音沉下去,几乎要没入风中,“将仇敌抚养成如今这般正气凌然模样,怕是料定即便是到时候知晓了身份,也定然下不去手,是么?” 她没有看时素欢。 那话却是说给时素欢听。 叶清却是摇了摇头:“在下并无此意。”他缓缓闭上了眼,风拂过他青色的衣袂,“稚子无辜。我若当真存了这心思,当初何不由着她自生自灭,非要瞒着众师兄弟行这一出?当年掌门独断独行,非吾等能拦,我哥虽座下大师兄,却也不行。” 他回头望了一眼叶震。 对方兀自抱着怀里渐渐冷透的妻子尸体,神色并无哀怒,仿佛麻木了般,只剩下一脸悲戚。 “当年玄剑派刚成立不久,掌门急于开宗立派,苦于剑术受阻,得闻蓬莱山庄藏有绝世剑谱,又恰逢星秋剑问世,被百晓楼列入兵器谱第一,才起了邪念。”叶清的声音有些痛苦,眉头紧紧皱起来,“彼时玄剑派自不可与盛极一时的蓬莱山庄相抗争,才有了暗中下毒一事,又散布谣言谎称瘟疫,导致尸殍遍野。此事终究是玄剑派之责,我并无推脱之意,只是如今参与之人只剩我们兄弟二人,才在此恳请东方姑娘。” 言罢,他转头去看时素欢,柔和的目光晃了晃:“我知玄剑派对不住你,瞒下此事虽存了侥幸心理,却也只是不想你被仇恨牵连一生,当时才取素欢二字,愿你一生顺遂,知欢愉而不解仇怨。”说到这,他苦笑了下,“到头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时素欢的身体猛地晃了晃。 她眼前是一片雾蒙蒙的血色,只是惶惶地睁着双眼,那些话语落在耳边,像是隔着膜一般,让人如坠梦魇。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情爱是假的,亲人是假的,甚至连自己的年纪也是假的。 狰红的眼角终于克制不住,淌下泪来。 她的脑海里闪过幼时的片段,师父耐心教她习字,从不厉声呵斥。与师兄弟一同练武玩闹,追着师姐跑前跑后。 原来……原来这二十年的幸福,都是假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叶清见到时素欢的模样,不忍心地偏开头去。 一切终究是被自己搞砸了。 拒霜眸色晃动,只是冷笑:“认贼作父,亏你也想得出来。”她俯下身去,紧紧盯着叶清,话语如冰一般,像是要生生剖开叶清的胸膛,“她原本自然可以一生顺遂,不仅顺遂,还有无尽的荣华,被众人视若珍宝,在爱和温暖里长大,不用尝遍这无尽的苦楚和哀痛。你以为是谁,剥夺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 叶清的脸随着对方的话语,一次比一次苍白,到最后,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微微颤起来。 他的唇动了动,望向拒霜,颓然道:“……杀了我罢。” “如你所愿。”拒霜的话落下的同时,剑也如流光般亮起。 利剑划过脖颈的时候,只感觉到一阵冰凉。 冷彻入骨。 很快,滚烫的血便喷涌出来。 叶清的眼前有片刻的发黑。 他忽然想起那年十七岁的自己,得知此事时火急火燎地赶到蓬莱山庄时,望着那满地尸骸的震撼。 以及年少的他从尸堆里抱起婴儿,还有些手忙脚乱,又担心被同门发现,连夜赶往好友处托付。待接回时,已经开始蹒跚着脚步行走。 也不知是不是血缘天赋的缘故,学起剑来总是比其他人还要快些。 女娃一点点抽长了个子,剑舞得愈发好,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爱笑了,偶尔也会露出少女的愁思,那些心思也不再同他讲。 到底是长大了。 碧渊台上,那飒爽的身姿,笔挺地立到了最后,让他从内心觉得骄傲。 她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人,从来不曾让他失望。 …… 叶清终于支撑不住,往后倒去。 一双手扶住了他。 视线里,是时素欢绷紧的面容。脸上沾了血污,一双黧黑的瞳孔满是痛苦。 是啊……她本是天之娇女,却因玄剑派一己之私,坠入如今的深渊。 “对……不起……”出口的声音有些哑,伴随着嘶嘶的漏风声。一张口,血就从唇间溢出来,滴在青色衣衫上。 叶清想要笑一笑,唇角却压着厉害,扬不起来。他缓缓偏头望向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拒霜,那张面容并无怜悯,甚至也没有解恨,只是淡淡的,像是看透了世间冷暖般漠然。 “求……求……”叶清张开了唇,更多的血涌出来,声音也有些模糊不清,“护……护着……她……她……” 他的手抬了抬,目光流露出一丝恳切。 不过片刻,又猛地垂落下去,眼中的光湮灭下来。 他此生,想要弥补的愧疚太多,却到底什么都没能做好。既不敢将真相告知,又不忍大义灭亲。 他一生未娶。终生都在为这件事赎罪。 如今却自私地想要寻求一个解脱。即便是入了阿鼻地狱,也好过这良心的折磨。 …… 时素欢抿紧了唇,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行动比料想得更快,在最后的时刻,蹲下身去扶住了叶清。 她恨,恨着的同时,却又感觉到彻骨的痛。 整个人都像是被活生生剖开。 “你该呆在荣雪宫的。”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不该来这里。” 不来这里,就不会亲自历经这一番苦痛。至少,没有那么痛。 时素欢的身体绷得像是即将断裂的弦,将叶清放平在地上,摇晃着站起来。她抬头望向拒霜,目光有些空洞:“我到底是谁?” 拒霜的唇角抿了紧,半晌才道:“二十年前,玉姨诞下一女,唤玉瑞,取吉祥之意。事发当日,她携女前来蓬莱山庄探望。”她的视线扫向呆怔在一旁的玉华,“玉姨乃玉华生父一母同胞的妹妹。” “啪嗒。” 玉华手里的折扇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言语。 玉家和东方家是姻亲,来往颇为密切。 当年之事来得突然,听闻玉姨深陷蓬莱山庄之灾,连尸体都不曾寻回。父亲不常提及,因每每想起,便忍不住伤心。两人年幼丧母,后父亲再娶,虽锦衣玉食,两人却并不如何受到疼爱。他当时年幼,不曾见过玉姨,只是家里至今还留着玉姨的房间物事,每日都有下人打扫如新。 没想到……玉姨之女尚在人世。 算起来,应是自己的表亲。 刺激……
第100章 时素欢面上并无表情,只是望了玉华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玉瑞么……”她的唇动了动,念了一遍这个无比陌生的名字。 拒霜垂眸望着她,又道:“玄剑派于你,也是杀母之仇,”顿了顿,“你当如何?” “我又能如何?”时素欢终于抬起头来,直视拒霜,黧黑的瞳孔幽深,不起波澜,“天下人皆负我,过往一切如梦,在你眼里,在其他人眼里,我是谁,又有甚区别?” 拒霜的眉头动了动,默然半晌,才道:“你只是你。” 时素欢没有应话,转过身环顾了一圈周围。 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容,此刻仿佛也陌生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每个人都带着不敢置信的复杂神色打量着她。 她又何尝是他们曾熟知的那个人? 满地的血,顺着青石板往下淌,有些许漫过乌靴边缘。 时素欢眨了眨眼。 眼睛干涩得难受,一生的泪都像是要在今日流干了。 她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折返了身子,往叶震方向走去。 叶震怀里的丁棠已经死透了,脸色灰败,染了他一身血。直到头顶的光线被遮挡了住,他才缓缓抬起了头,望着眼前的时素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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