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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不废话，渐渐聚拢，将拒霜围在了中间。 拒霜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站姿显然不太寻常，倒像是剑阵一般。 果然，这个念头刚落，几人已经冲了上来，每个人身上都是殊死一搏的决然。 拒霜脚尖一点，自椅子上翻身而起，又是一指弹在刺过来的剑上，眼底神色沉沉，并不松懈，眼看那剑缩回去，不等她落地，又是一剑在空隙里从背后补刺过来。 她的身体像是突然折断般，柔软的腰肢往后弯去，堪堪避开了这一剑，同时右手在地上一撑，双脚往叶如笙方向铲去。 “莫要让她取剑。”叶如笙并不退，反而丢下话来，右脚前挡，竟是硬生生扛下了这一脚，只是趔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内力震动，脸色白了白。 拒霜的目光晃了晃，下意识望了一眼自己的床榻边——那里藏着星秋剑。 没想到对方竟连这都探听到了。 不过眨眼，几人脚步腾挪，叶如笙后退的空档立刻被补了上。 拒霜落回原处，叹了口气，弯腰自地上捡了一截方才摔坏的桌腿，靠近桌面那一边已经裂了开，只有半边支棱的木尖。她拿在手上掂了掂，自言自语道：“勉勉强强，”说着，抬起眼来，“不过对付你们倒是够了。”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明明是淡然话语，落在耳边却充满讽刺。他们本都是江湖剑术佼佼者，如今却被废去手经如同新手一般，不，甚至不如新手。新手还能成长，他们却已经停滞不前，如何不恨？ “莫要猖狂太早。”其中一人终于忍耐不住，气急出声，“今日纵是死，化作恶鬼，也必拉你入地狱。” “地狱么……”拒霜缓缓抬起了手里的桌腿，话语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早就在了。” 话音方落，她的身影便动了。 她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赤着玉色双足，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去。 众人大骇，明明七人对一人，每个人却都感觉到了沉重压力。那桌腿在对方手里，竟如利剑一般，势不可挡。 当又一人被击退，手腕的伤口被震裂，淌下鲜红的血来，神色充满疑虑，与同伴对视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都过去一刻钟了，毒怎么还没开始发作？” 同伴也惊疑不定，忍不住望了一眼叶如笙。 叶如笙抿了抿唇，忽道：“已经开始了，她在硬撑。”说着，执剑飞掠而去，“抓紧时间。” 那剑尖片刻已至。 与此同时，身后的剑也跟着到了。 拒霜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眸色愈浓，生生咽下了唇齿之间涌上来的血气。 起剑，格挡，下挥，又侧过身去避开身后的剑，反手上撩，桌腿打在身后人的手腕上。那人只觉得寒冷刺骨的内力击来，指尖一松，那剑便脱了手。 桌腿刺进肩胛骨时，有微微的阻力。 对方似是浑不惧痛，不退反进，桌腿更深地扎入了肉里。 身侧的剑封住了她的去路。 拒霜刚要用力拔出，身体里却有寒意涌上来，冲得内力一阵紊乱，避让的时间晚了会，身后叶如笙的剑便到了。 “咳……”昏暗里，拒霜低头咳嗽了一声。 血沫将苍白的唇染了红。 她竟是径直松手转身，然后握住了袭来的剑。 那剑尖直直朝着心口而来，逼得拒霜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手掌被凌厉的剑锋割裂，淌下一串串血来，拖了一地。 然而那剑尖，却被硬生生阻在了心口处，不得寸进。 即便是如此危局，拒霜却只是抬头望着执剑的叶如笙，目光隐在昏暗里，闪过一丝悲色。 那悲色如这夜色一般弥漫开来，浓得化不开。 僵持的一瞬间，一个身影破窗而入，猛地扑了上来！ 时素欢潜入青凌堡后，便伏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观望着院落的动静。 那里依旧被重重护卫围着，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漆黑的夜色里，那间屋子燃着微弱的火光，一眼便能瞧见。 也不知她会不会冷？ 时素欢怔怔地望着，想到离去前对方的话语，心里微微一颤。 没多久，屋内有身影晃过，让她瞬间从纷乱思绪里抽回来。 对方似是起身喝茶，在桌边坐了下来，许久未动。那身影单薄，透过窗扉映照出来，一头青丝慵懒地垂在身后，纤瘦而高挑，似乎只穿了中衣，连外套都不曾披。 时素欢的眉头皱了皱。 明明都这般畏寒了，怎么还这么不注意身体？ 正在心底嘀咕，便看到有护卫抬着火盆进了去。 她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变化不过眨眼间！ 四溅的火光将她惊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随即便见里面护卫的身影亮出了剑。她的身体比思维进一步行动起来，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从屋顶上掠了出去，直冲院落。 人方至，便看到又有几个护卫推门而入。 应当是去保护那人了。 时素欢的脚步顿了顿，眉眼间闪过一丝挣扎。 犹豫间，里面已经争斗起来，房间的火光黯淡下来，那些身影被黑暗掩盖，看不清楚情势，只能听到嘈乱的动静。 时素欢等了片刻，心里的不安忍不住泛上来。 怎的还没拿下刺客？
第123章 夜沉如墨，星光暗淡。 门口直挺挺站着不少墨青色衣衫的护卫，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背对着大门，面色从容，似对屋里的事浑然不晓。 时素欢的呼吸一紧，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飞身而起，借着夜色的掩盖，翻身进了围墙，方一落地便往前冲去，打算硬闯。果然，那些似木头般的护卫瞥见她，立刻警觉地拔出了腰间的刀：“何人？！” “你爹。”时素欢冷着脸丢下话来，脸色很是不好看。她往腰间一摸，抽出了玉华不知从哪里给她买来的剑——同他本人一样，花哨得很。 不过剑是好剑，出鞘的刹那，爆发出一阵银光，刺破这夜色，锋利不可挡。 护卫自不是时素欢的对手，然而人数众多，闯进房间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她寻了契机，从窗户扑了进去。 屋内地上落满了炭火碎屑，如点点星光，散落一室。 映衬着那微弱光芒，她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白色中衣，赤着双足的女子。对方手里握了一根桌腿，尖端往下淌着血，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时素欢却笑不出来。 她很快接着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有些人，拒霜许是不认识，她却是熟得不能再熟。尤其是正转头望向她的叶如笙。 几人皆穿着护卫衣衫，正是方才进来的几个，没想到竟混成了青凌堡手下模样，无需细想就猜到了前后因果。 怎么会这样？ “真是没想到。”拒霜随手将折断的桌腿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话语轻松，仿佛这困境不过儿戏，只是勾了勾唇角，道，“昔日玄剑派与青凌堡争斗不休如同死敌，素来看不惯其行事，如今竟有本事勾结到青凌堡来杀我，当真是小瞧你们了。” “要怪，只能怪想杀你的人太多。”方才被刺中的人捂着流血的肩头恨恨道，“你以为靠魅惑相延锋躲在青凌堡里就没事了？你这样的妖女，群起得而诛之。” “魅惑么……”拒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多谢夸奖。小女子区区美貌，不足挂齿。” “呸！不要脸！”那人嫌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猛地转头望向时素欢，“你又要护她？” 时素欢的喉头滚了滚，话语晦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动静已经闹大了，若是被其他护卫发现，定会赶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叶如笙身上，带着一丝哀求。 叶如笙却恍若不闻，眼底露出了一丝失望：“你还是来了……” 时素欢的身体颤了颤。 “弑师的畜生，”叶如笙身旁的男子喝道，“枉叶师叔将你捡回来悉心抚养，结果教出了一个白眼狼。即便玄剑派曾经有错，也不关叶师叔的事，更不关……” “多话。”一声冷哼响起，那落在地上带血的桌腿被拒霜一脚踢飞，直直朝着说话人的面门袭来。 对方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停了话将剑往身前一挡，只觉得手心剧震，竟是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稳下身形。 “罢了，”叶如笙却摇了摇头，视线从时素欢身上移了开，“既然都来了，那么今日便做个了解。” 言罢，她挥了挥手：“守门。” “是！” 七人纷纷散开。 时素欢皱了皱眉，尚未开口，鼻间便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灯油味，脸色顿时变了：“你们想干什么？” “还债。”叶如笙话语掷地有声，“她的，还有我们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眼前忽然一亮。 腾腾火光自门口倏地燃起来。 “你们疯了？”时素欢猛地上前一步，只觉得热浪扑面而来，被点了灯油的火瞬间已燃至半人高。外面有重重黑影晃过，火光一处接一处地亮起来。 难怪那些护卫并未追到里面来，想来是早有此安排。 时素欢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局面，神色大骇，惊慌间，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双冰凉的手执了住：“你出去罢，他们不会拦你。” 时素欢猛地回头，望向身后的拒霜：“我带你出去，你出去了，他们必定不会独自赴死！” 言罢，收拢掌心，拽着对方的手便往窗口方向冲。方才进来的时候窗户破了，虽然也起了火，却不及门口那么大。 然而脚步方动，玄剑派的人却已经挡在了面前。 “休想！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时素欢的眼角映着火光，格外狰红，望向叶如笙：“非要鱼死网破吗？”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应话的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石块一寸寸磨砺过般粗糙，陌生得很。 时素欢回头，便看到熟悉的一双眼睛。 是宋羽然。 她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巾，声音不复以往的娇俏，让人丝毫辨认不出。 不等时素欢开口，她已经抬起了手，解下了黑巾，露出左面狰狞的烧伤，连笑起来都显得凄厉：“六师姐，好久不见。” 时素欢脸上神色一变再变，露出痛苦的神色：“羽然……” “都死了干净。”宋羽然的话语死气沉沉，因为粗粝，显得愈发可怖，完全无法让人将原先的少女联系在一起，“六师姐既然想陪着她一起死，那也好，大家一起入黄泉，也有个伴。”她的声音低下去，最后呵呵地笑起来，如同阴魂一般。 火还在继续烧。 火焰将夜色染得如白昼一般，热浪扑打过来，除了拒霜，每个人脸上都沁出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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