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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震拍拍胸膛，一手推开搀扶他的侍从, 然后一副驷马难追的架势：“你说, 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上官绣夹了块鹿肉吃了起来, 再端起小白杯适量喝一口, 便不打算再继续久酌下去。 她放下白杯道：“少将军，我没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旁边的侍从忍不住悄悄看她一眼，显然有点不信。 可接下来，上官绣便提醒道：“扶他回去吧。” “唯！”侍从忍不住松口气，终于不用盯着少将军了。 田震不情不愿地回去，嘴里还嘟囔着：“我，我又不是陆府的，净占你的便宜，你，你放心。我...”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仰着头倒在侍从身上，好在侍从高大，一把背起他离开了。 上官绣看着一桌的好酒好菜，都没有动几口，她现在也吃不下去。 正打算走，杨仪又来了。 这次的杨仪没有穿官服，反而穿着一身灰色长袍，上面没有一点锦绣之纹，看起来朴素多了。 上官绣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双眉不易察觉地飞了几下，好像还有点高兴？ “见过校尉。”按理说杨仪是七品县丞，职位就算比她低一级，按照大楚崇文抑武的习俗，只能算是比她低半级，连礼都不用行。 相反武官还得向同品级的文官行礼。 上官绣只是点头示意：“杨达人你这是有什么事？” 杨仪拱手说：“下官过来是特地汇报您一些事的。” 汇报？ 阳城只是个边境大镇，按理说云州才算是县城，行使权力的范围比她高多了。 他自称下官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敢当。”上官绣道还礼道：“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马上还要连夜回大里墩。 杨仪似乎看出她的打算，他连忙道：“陆老爷想邀您参加寿宴，然后一同商榷云州阳城合作事宜。” 上官绣没有正式回答他。 她很给杨仪面子提议道：“县丞大人，马匪还没有消灭干净，倒不如给少将军一次机会证明自己？” 陆府老爷子分明是朝三暮四，见田震数月都不如上官绣一晚上就将贼窝捣毁，便起了拉拢的心思。 不过已经迟了。 上官绣明确告诉杨仪：“大人，绣觉得管辖云州公检法三堂的人是你，而不是谁出得钱多，谁后台大，谁说了算。” “如今世道胡人盛势，但现在的天下是胡人说了算吗？” “不是，十二州有八州不服。小小的云州，不过尔尔，也能与天下相比吗？” 话毕，该提醒的就提醒了。 她抱拳便转身要离开。 杨仪立马改口，叫住她：“校尉大人您误会了，下官找你还有正事，是关于今晚县衙抓到的孽贼，就关在地牢，如今已经人满为患。” “不知校尉大人有何建议？” 上官绣停下脚步耳朵一动，她承认，这个还是挺吸引人。 “多少？” “总共八百人，不全是马匪，有的是曾经接触过马匪，或者是差点成为马匪的人，这些人留在云州势必还会引起动荡，下官觉得不如交给您来管理。”杨仪是个通透的主很快改变策略，就是为了讨好上官绣。 知道她参加过军狩，推测出她需要人马。 上官绣再转身，果然看他的眼神不同了，她最喜欢的就是玲珑剔透，识时务者的人。 “那劳烦大人协助我阳城卫兵，将犯人带到阳城管教。”上官绣毛遂自荐道：“我卫所自有一套劳改规矩，一定会让他们大彻大悟，重新做人。” “唯！”杨仪立即道。 上官绣没有太注意这些人对她回应的措词，只是点点头，然后算是给了杨仪一个回礼，她亲口承诺道：“大人若有什么事，只管联系阳城总卫图尔便可。” 阿拉真是守城总卫长，图尔是卫所总卫长。如今是上官绣在卫所的左膀右臂。 杨仪还是繁礼很多，表示自己会记住。 上官绣便抽身离开，让努斯去押人，连夜押去云栏山，还有河山平原那个旧据点，她惦记很久了。等训练好这批人就调到据点。 那旧据点是少有的用砖改成兵所的石楼。 只要收拾一下就是现成的瞭望塔，还是边境的一道防火墙，防患墙，简直是易守难攻。 不仅靠近河山平原，环境优美，还可以自给自足，简直是个天然的军屯。 很快胡铁三带着两个商人过来，一个是楚人，一个是阿官部族人，阿木。 阿木见到她十分激动：“首领，多亏您来得及时，不然我就没了。” “你怎么会被抓走？”上官绣很忙但她忘记自己派出去的胡商，这里面就有阿木。还是阿丽婶的侄子。 阿木便将自己和楚商去青州押运粮种的事告诉上官绣，原来是祝桥，祝老板嘱咐的。 看来此人不简单，在青州还有业务。 粮种？上官绣记起祝桥找自己合作时提了一嘴。 现在冬天快过去了，离开春只有一个月时间，为了赶在春耕，祝桥肯定大有动作。 “我知道了，你只需配合祝老板行动便可。”上官绣没有考虑那个陆府，心底已经打算怎么教田震去维护云州的治安。 只要他想，杨仪绝不可能错过抓权的机会。 刚好可以利用一下杨仪，至少放个能人在云州，比一个陆老爷强多了。 而桑格就是因为在大里墩遵守了陆老爷的短见，才造成此次错失搭船的机会。 桑格连夜赶来衙门等人，非但没见到上官绣，还没人故意散发假情报，说上官绣正在和少将军喝酒，怕是暂时没时间。 上官绣现在交待一切，然后杨仪还送了她一程，将她送出云州。 八百俘虏就跟个摸黑走路的小鸡一样，怪怪被一百人驱赶回阳城。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不敢逃跑？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上官绣回到阳城卫所的当晚，青州便出事了。 青州总兵和副总兵内讧，导致在开春时就已经打起仗来，副总兵率领三万人连夜攻破八个县城，抓了总兵的家眷囚禁青州府署院，命总兵退守三十里地。 青州总兵刚退二十里，副总兵就将其家眷屠戮了。 总兵震怒率领八万人围剿副总兵，一直打到天亮，将八个县城都拿回来了，还将副总兵逼到交州。 现在只剩拿下交州，砍掉副总兵的人头，青州叛乱就算平定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清晨时副总兵居然守住了交州，跟总兵打起持久战。 一时谁胜谁负还是个谜。 此事传到阳城时，上官绣让人带八百人去云栏山，将这些人和阳城卫兵隔开，再派一些人驻守在云栏山附近的哨点，卡死这八百人。 她派阿拉真和胡铁三过去监督，还将军狩那一套都搬过来，另外多加了几个搬木，负重长跑的项目。 阿拉真别提多喜欢这些累死人的训练了。 那八百人其实不过是为了口饭吃才跟马匪混的，只算是一些预备的杂兵，谁能想到马匪没有将他们正式变成马匪，就被人端了老窝。 那些马匪当中不乏有见识的人，想涨大势力，趁机走招安路线洗白。 可时间没有给他们机会。 一旦走上歧途就注定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上官绣还在编写一些简单易懂的军中教材，想在晚上添一门习文课和一门思想课。 她迅速想起上次用番薯招来的画书和文书，便让努斯找到名册，挑了三个人过来。 一个是画书，两个文书，分别叫梁竹、黄光、段行。 上官绣先和三人打声招呼：“本校尉特命尔等三人，为阳城特教文书，即去云栏山传师授业。”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犹豫起来。 “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去办。”上官绣温和告诉他们。 很快三人异口同声道：“可否让我们带家人前行？” 他们显然不想和家里人分开，或者说有其他什么难处，必须带上家人。 就说梁竹，家里有个瞎眼的母亲，早年为了养大他，靠绣花赚钱，长年熬下来，年纪一大眼睛就看不见了。 黄光是家里有个跛脚的爷爷，段行是因为妹妹天天被妹夫殴打，平常下值后，他都会回去看看。 妹夫见他公职出身，才有所收敛。 这一走，可能连最亲的都无法照顾。 上官绣终于注意到眼前一个个作为自己手下的小人物，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都是头一遭来到世上，只是很不幸，来到出生在乱世。 “原来如此。”她忍不住叹气，突然有些惭愧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奔波劳碌，已经很少注意到身边的人。 只要知道他们跟平常一样只用为一些家常家短烦心，她就放心了。 “努斯，去叫阿丽婶过来。”上官绣突然想起应对这些情况的办法。 建立一个类似妇联与街道办的地方机构服务和监督底层。 尽管听起来很理想，可一旦办好，哪天发生战事，这些机构都可以发挥很大作用，不仅可以减轻卫所和衙门的压力，只要调节好一些琐事还能凝聚民心。 当阿丽婶过来，听了上官绣介绍起街道办和妇联的职能。 阿丽婶认几个字，她勉强听懂一层意思，有些不确定问：“首领，咱这阳城才三万人？每个村，里，乡，都有自己人管，还需要自己创办这个叫，农妇院？还有街道院？” 上官绣悄悄扶额，好吧，其实阿丽婶大概已经听懂自己的意思，只是用自己的语言来描述。 她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婶子，就是农妇院，乡下的妇人们在家庭是极其重要的顶梁柱，如果能有效引导好这些人，起码可以调动一半的劳动力。” “尤其是春耕，这些人的力量不容小觑。” “您的意思是男人当兵，女人种田下地，男主外女主内？”阿丽婶此时此刻跟个小学生一样好奇问道。 “可是女主内就不能当官了，这个农妇院显然是编入公职内的，就算可以，您能养得起那么吃俸禄的人吗？” 上官绣认真道：“一个家庭付出最多的便是女子，只要有效调动她们都能事半功倍，除了当兵打仗，种田和养家光靠她们就能撑起来，因为女人也能立半边天。” “阿丽婶，您在族内不也是主事人？” 阿丽婶总算听懂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我不是胡人吗？胡人又不用那套三纲五常，可您这个农妇院是抛头露面的，也不知道她们的父兄能不能同意？” 这才是阿丽婶最担心的事。 “这得靠您了，必要时动用武力也可以。”上官绣想了想道：“以后我招的兵会越来越多，他们总得成家，那亲人自然成为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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