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凝钰出现的时间并不多,但每次都能牵动她全副心神,不羁的、肆意的、飞扬的、炙热的,连假扮纨绔嬉笑怒骂的场景,都能让她会心一笑。 过往出现在大屏幕上的轻微羞耻感,都被身旁的人填平,她前所未有地沉浸在剧情之中,第一次那么深切地希望主人公能天长地久。 荧幕的微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出希冀眷恋的神情,司凝钰不舍得转头去看大屏幕上的剧情,只能从她耳边获悉结果。 “我演的怎么样?” “特别棒。” 座椅扶手下的十指紧扣,和大屏幕中的十指交叠。 观影结束后,不少影评人发表见解,媒体也对导演和演员进行了采访。 “刘导,说好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 “难道不缠绵、不悱恻吗?只不过戏份少了点,作为专业影评人,不要老盯着情情爱爱的部分。” “慕老师,之前有导演说您不会演爱情戏,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或许因为我个人的恋爱经历比较少,只能对特定的人产生爱情的感觉,也不能说导演评价得不对。” 刘导和慕晗烟对这类采访可谓是驾轻就熟,反倒让记者们盯上电影中的新人。 “司老师,您以后会继续演戏吗?射箭的那一幕还有和慕老师的对手戏都演得特别好,是之后打算加入凝烟工作室吗?” “不会,这次是有合适的角色所以才尝试一下。” “没有你慕老师都不会拍爱情戏了,司老师难道不想奉献一下?” “我们的爱情戏每天都在生活中上演,《恋爱频率》不就是现成的?你们想看那些曲折离奇的,我也演不出来啊。” “听说驸马的角色有过调整,是因为想和慕老师演戏特意改的吗?” “是刘导想蹭我和烟烟的热度才改的,你看他刚刚不还说是爱情故事么?” “你不是也参与了?” “他蹭了我和烟烟的热度,我当然要蹭回来,不然我不亏了?” 看司凝钰游刃有余地面对镜头,慕晗烟暗自放心,又有些难过。 以前看到这一幕她只会觉得司凝钰落落大方,现在却会忍不住想,这也是在她暗影中锻炼出来的吗?那个吃人的地方还教会了她什么? 直到庆功宴,慕晗烟还在恍惚。 “怎么了?很累吗?” “没有……” 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打断她们的交谈。 “慕老师、司老师,新娱周总正好跟我们定了同一个酒店,听说这边开庆功宴,想请两位老师一块过去聊聊天。” 新娱在圈里是出了名的老资历,周总也是新娱未来的接班人,各种合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个面子慕晗烟不能不给。 她跟刘导打了声招呼,就和司凝钰一起过去。 富丽堂皇的包间只坐了4个人,看上去非富即贵。 “慕小姐,好久不见。” “周总、李小姐,好久不见。早知道你们都在,应该让刘导请你们过去。” 在场除了周总,慕晗烟只认识一位珠宝大亨李家的小姐,暗自猜测应该是富二代的圈内聚会,客套地和两人寒暄。 “这位就是你的女朋友?” 司凝钰笑笑没说话,李小姐一直盯着她,还想走近拉她的手。 “她性格比较内向,李小姐不要介意。” 慕晗烟挽上司凝钰的手臂,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的距离。 李小姐悻悻地坐回去,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满,一旁的周总却毫不介怀。 “好看的人就是不说话坐在那,也是赏心悦目的。” 主位的年轻人一直在沉默地喝酒,既没自我介绍也不参与谈话,只有身旁的人不时为他添酒。 注意到他的视线不时落在司凝钰身上,慕晗烟有些不快。 “这位是?” “一位朋友,抽空出来聚聚。” 周总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又开始吹捧她们的电影,从《亡国公主》的班底到首映后的好评,林林总总一通业内人士的赞赏,却始终不说明邀约的意图。 嘴上客套地回应,慕晗烟已经有了去意。 “难得今天晚上这么有缘分,慕小姐,来,预祝你们的电影票房大卖。” 看着被推到手边的酒杯,久违的警惕悄然升起。 好在她来之前跟刘导打了招呼,司凝钰也在身边,就算对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也不至于让场面闹得太难看。 “可惜今晚庆功宴,刘导还等着我们回去,实在不能久留,希望几位不要见怪。这杯酒就当是我赔罪,下次有机会,再请周总和李小姐小聚。” “呵……” 主位的年轻人冷笑一声,对她的说辞很是不屑。 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李小姐便托着一杯红酒走到司凝钰身边,柔若无骨地靠在她肩上。 “司小姐也一起吧。” 被自然接过的酒杯让慕晗烟来不及阻止,只能攥紧她的手,生怕她毫无防备地喝下去。 司凝钰轻笑一声,手腕微动,将整杯红酒一滴不漏全泼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蓝家?” 身旁的人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拭身上的酒水,被报出姓氏的年轻人反而紧张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 他的话没说完,桌上的酒瓶就已经砸上头顶,溅出鲜红的液体。 “啊!!!你疯了吗?” 李小姐惊叫着退开,另外两个人过来想要制住她,被司凝钰一脚一个踢翻在地。 慕晗烟拉住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后却传来气急败坏的狠话,听得她心惊肉跳。 “打了蓝少还想走?你们今天敢出这个门试试!老子弄死你们!” “别动,别回头。” 温热的掌心送上安抚,让慕晗烟乖乖定在原地。 司凝钰回过头,手上银光一闪,那人瞬间满嘴都是鲜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虽然被砸得头晕脑胀,但姓蓝的年轻人还是敏锐地感知到危险,急忙自报家门想要躲过一劫。 “你别过来!我是蓝家的人,蓝正天你知道吧?就是新闻上那个……啊!!!!” 色厉内荏的恫吓蓦然转变为凄厉的惨叫声在包间内回荡,司凝钰狠狠一脚踩在他身下,鞋跟碾轧间,还能听到血肉溅开的声音。 “蓝正天、孙雯,还有吗?或许,你可以说一点我不知道的。” 她语调清淡,仿佛只是在闲聊般随意地唠着家常,还自说自话地点破对方的来意。 “比如……新娱和李家,也想分一杯羹。” 年轻人早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嚎叫,周总见势不妙,连滚带爬地想要跑出去,被司凝钰敲昏在地。 “不、你不要过来!慕小姐!你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他说……” 少女尖利的求救声戛然而止,慕晗烟心里涌上一阵不安,却始终不敢回头。 光是那个年轻人说出的名字就足够让她心惊,现在更是连他们的情况都不敢确认。 “好……好了吗?” “好了,我们走吧。” 司凝钰揽住她的腰走出去,干净整洁得一如来时。 “我给刘导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先回家了。” “好……” 妥帖的安排温和的语气让急剧跳动的心渐渐平缓,大概没有很严重,毕竟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可能只是叫得比较渗人。 她一边自我宽解,一边想着该如何解决这次麻烦。 年轻人的身份是个大难题,但毕竟是对方找上门来的,托人说和的话应该不是不可调和。只是要先弄明白为什么找上她们,是因为慕司科技还是新上映的电影…… 还没等她想出结果,耳朵就被司凝钰悄然捂住。 砰—— 爆炸声毫无征兆地从身后响起,让本就有些发软的身体瞬间失去所有力气。 司凝钰半是搀扶半是搂抱地带慕晗烟下到停车场,刚拉开车门扶她坐好,就被颤抖的手抓住衣袖。 “你刚刚……干了什么……”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风暴卷过,支离破碎,失去一贯温柔的眷顾。 正在系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稳扣紧锁扣,还没来得及抚上因受惊而瑟缩的肩膀,就被怀中人猛地一推。 “你到底干了什么?!”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烟烟,喝杯热可可吗?香浓醇厚独具风味噢!” “不许上来!” 被禁止上楼,司司只能转身把杯子递给司凝钰。 司凝钰看着楼上紧闭的书房门,面无表情得比面前的机器人更像机器。 屏幕前慕晗烟疯狂搜索爆炸的消息,即时新闻里的图片一片狼藉,街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墙体建筑。 救援结果还没出来,只能看到周边路人围观拍摄的视频,酒店的顶层浓烟升腾不时冒出火光,不知道是爆炸起火还是引燃了其他可燃物。 整颗心被歉疚缠绕,慕晗烟却无能为力。 为了不暴露司凝钰的异样,她甚至连刘导的电话都不敢打,更遑论确认其他人的安全。 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慕晗烟浑身一抖,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敢按下接听键。 “喂……” “慕小姐你好,我是彭子祥。” 慕司科技的股东,她在财务报表上见过这个名字,但此时接到电话却让慕晗烟有种不详的预感,不敢在他面前轻易暴露情绪。 “你好。” “慕小姐觉得……以司小姐的处事方式,未来还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桌下的手蓦然握紧,她的声音却无比平稳。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萧菲菲、蓝少龙他们还可以说是咎由自取,那酒店的工作人员呢?住在里面的其他客人呢?还是说,慕小姐想看到司小姐越来越肆无忌惮?” “如果是关于小钰的事,麻烦你亲自联系她。” 挂掉电话后慕晗烟呆了很久,久到身体都僵硬了,也没等到司凝钰来找她。 回到卧室,里面依旧一片漆黑。 慕晗烟没有开灯,只是安静地走到空荡的床边,把自己裹进被子。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网上那些图片和视频,仿佛还能听到有人在哭喊求救,被负罪和歉疚严密包裹,原本暖和的被子竟然越睡越冷。 司凝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看着露在被子外面的半张侧脸,紧锁的眉头就连睡梦中也没能放松。 她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退了出去。 一觉睡到天亮,左侧被窝依旧冰冷。 走进浴室,镜子里憔悴的脸陌生到让她有些害怕,可更让慕晗烟害怕的,却是这一夜的静谧。 她收敛心神敲开游戏室的门,司凝钰抬起头,笑容自然得像是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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