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键盘上飞舞的手指,慕晗烟第一次不想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一夜没睡?” “嗯。” 司凝钰关掉电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慕晗烟她的把手拉下来。 “不要用手揉,待会滴点眼药水。” “好。” 她点头的样子那么乖巧,软绵得像是自己说什么都会听,全然不复停车场里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舌尖划过牙龈传来刺痛,司凝钰眯了眯眼睛。 “……一点都没有?” “你想听什么?” “萧菲菲、蓝少龙,什么都可以!他们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用这样……过激的方式?” 她似乎找了很久才找到相对温和的措辞,面对这样的体贴,司凝钰却无言以对。 “小钰,你已经回来了……” 所以,能不能不要再用那些手段,去对付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听得司凝钰心都揪起来。 “回来了又怎么样,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烟烟,我已经不是10年前的我了。” “就算不是10年前,你也可以过回以前的生活啊……只要你喜欢,依然可以读书、上学、做实验。去YG也好、进科学院也好,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都会全力支持……” “烟烟,我回不去了!从成为Joker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回不去了……” “可你已经回来了不是吗?你可以不用再做Joker,你可以只是司凝钰,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平淡地生活过和其他人一样柴米油盐的日子,这样不好吗?” 难言的口找不到辩解的话,只能任由利齿把腔内的软肉咬得死紧。 “对不起……烟烟……” 她低下头,不敢直视慕晗烟被泪浸湿的双眼。 她也想只做司凝钰,也想简简单单地过平淡日子,可她没得选。 从她执意要回来起,就再也没得选。 “小钰,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慕晗烟深吸口气,抬头看着这座精心准备的别墅,想到里面遍布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和窃听器,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今天还有个拍摄。” 司凝钰想跟上去,被她叫住。 “你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可最近外面有点不安全……” “我知道外面不安全……可这不安全的源头,不就是我们吗?” 看她哑口无言地呆愣原地,慕晗烟转过头,到底是不想她难过。 “小钰,我有点累……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吗?” 司凝钰多么想做一个体贴的恋人,可是现在不行,真的不行。 “那让司司陪你好不好?” 见慕晗烟满脸抗拒地转身要走,司凝钰只能拉着她的衣袖,软声哀求。 “我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就只是让它跟着你,可以吗?” “……求求你,烟烟。” 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卑微脆弱的模样,慕晗烟的心如刀绞,再也没法狠心拒绝。 等两人出门,司凝钰才疲惫地坐倒在沙发,手机在兜里疯狂震动断了几次都不肯停歇。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刚一接通就听到白井的怒骂。 “你特么是不是有毛病?杀人干嘛用我的炸弹?搞得那帮警察跑去查我实验室!” “……资料发你了,你自己解决吧。” “挖得够快啊,这些证据,够他们这辈子都出不来了吧。” “两个放任子侄在外胡作非为的人,能有多难挖。” “那……我把我的人安排上去?” 听到蠢蠢欲动的试探,司凝钰不以为然。 “随你,反正不要让人去烦她。” “嘁,知道了。” 挂掉电话她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眼睛又涩又痒,可想到慕晗烟之前的话,又只能生生忍下。 慕晗烟还记得她眼睛不舒服吗? 还会给她滴眼药水吗? 过往的温柔像细密的网将她紧紧裹住,挣脱不得,又绞到皮肉发疼。 疾行的车里,慕晗烟正在给刘导打电话。 “还好你们走得早,真是吓死人!听说那个包间里的人都死了,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玩什么,居然还能搞出爆炸来。” “……庆功宴的人没事吧?” “没事,不过有几个演员受了惊,我介绍了一个中医回去喝副药就行。对了,凝钰没事吧?昨天太乱我都没来得及问,她现在好点没?” “嗯,没事,可能最近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慕晗烟松了口气,昨天看到照片她真怕还有其他人出事,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硬生生憋着那些煎熬。 到了现场,赵心柔迎上来拉着她仔细察看。 “都说我们提前走了。” “还好你没去……” “怎么了?” 她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 “那人是蓝正天的侄子……听说混字母圈的,之前把赵家那位玩得都不成人样了,过后一点事儿没有……这次居然找上你们,好在恶人自有天收!” 想起昨天司凝钰接过的那杯红酒,掌心被指尖戳出细密的疼痛。 “而且警察翻了监控发现你们没有去过那层楼,不然说不定今天还得去做笔录,你这运气也是绝了!” 大概昨晚司凝钰就是在忙这个吧。 现场准备就绪,慕晗烟被推去拍摄,虽然努力想要集中精神,还是不时被镜头捕捉到疲态。 “慕老师是不是累了?要不先休息会儿?” “抱歉,今天有点不在状态。” “没事没事,谁都有这种时候,慕老师先缓缓,我们出去抽根烟。” “好,谢谢你们。” 趁周围人散开,赵心柔索性继续八卦。 “你昨天不是让我查萧菲菲?” “查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听说那天狗仔是提前收到风去拍的,后来她那自动驾驶的车出了故障,到现在都还在跟汽车公司扯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查她?” “……没事,就听到点消息。” “剧组那个八卦?” “什么八卦?” 看她一脸茫然,赵心柔只好把还没确认的消息一起倒出来。 “之前剧组不是走了个道具么?他说萧菲菲找过他,想在你的道具上动手脚,后来又改口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八成是觉得萧菲菲起不来了,想落井下石赚点爆料费。” 既然司凝钰插手,八卦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突然有些明白司凝钰的意思,就算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就能对她做过的事毫无芥蒂吗? 面不改色地痛下杀手,手起刀落地收割人命…… 她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人,真的需要她的保护吗? 还是因为她的存在,反而让司凝钰有了继续杀戮的借口? ……她不见了? “烟姐,有个自称秦教授的人找你。” 走出摄影棚,看到年近花甲的老人,慕晗烟恭敬地打招呼。 “您好,我是慕晗烟。” “方便的话,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虽然加快拍摄进度,但赶到咖啡厅时秦教授的杯子还是已经见底。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是我太唐突,没有提前预约。” 老人的笑容温和诚恳,让人如沐春风。 “您找我是为了?” “本来想找司当面邀约,这样也更能表明我的诚意,但今天过来一直联系不上她,我又因为签证的原因不能在这边逗留太久,所以只好临时找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昨晚小钰熬了一夜,现在可能还在休息。” “不用这么客气,你的女朋友对我可自然多了。噢!抱歉,现在已经是妻子了吧?我应该带份新婚贺礼过来的。” 白皙的脸窜上绯红,慕晗烟连忙摆手否认。 “没、没有,我们还没结婚。” “既然都戴上求婚戒指,婚礼应该也不远了?” 秦教授笑得温和,却让指节的温度变得烫人起来。 “求婚……戒指?” “当初司不是计划登顶雪山以后用它向你求婚么……Sorry,我是不是不应该提?其实知道你们现在还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那时你们也只是恋爱关系……” 眼眶蓦然发热,连指环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知道……她从没跟我说过。” 秦教授有些意外,旋即又笑了起来。 “或许是觉得没必要了吧,毕竟当时司希望成为我的研究生,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国内还没开放同性结婚政策。但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谁会不想进入最顶尖的实验室,做最前沿的研究呢?” 她的眼中亮起熟悉的光彩,连意有所指的话也带着坦率的真诚。 想起司凝钰和甄医生话语中的推崇,慕晗烟忍不住探究。 “这就是……你们的追求?”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科研是一件很枯燥的事,不断地重复实验、分析、失败、重头再来,但每一个新的突破和发现都是那样令人着迷,让人甘愿为之奉献一切。认识司以后我就知道她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慕晗烟有些不解,隔行如隔山让她无法感同身受,就连聆听也倍感茫然。 “同一类人?” “科技的诞生必然面临着利益的纷争和权势的裹挟,没有哪个科学家会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到最后变成别人手中的武器,哪怕那是它原本的功用。那么多科研工作者之所以选择加入YG,就是因为它能提供最开放的环境。” “这些……在国内办不到吗?” 听出她的犹疑,秦教授拿出包里的文件递过去。 “不是办不到,只是……会遭受很多局限。我知道司给我这份文件的初衷,但我同样明白这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我不能无视她因此而陷入困境。这次来不仅是想归还这份文件,更是想引荐司加入YG,YG的现有制度很成熟,在那里,司的实验绝对不会遭受外界的觊觎,希望你们能认真考虑。” 秦教授走后,慕晗烟一个人坐了很久。 咖啡早已经凉透,苦涩蔓延至舌尖,让内心的酸涩越发沉郁。 拎着温热的奶茶回到家,别墅里一片冷清。 每个房间都没有司凝钰的身影,就连游戏室的电脑主机也是冷的。想起秦教授之前说过联系不上她,慕晗烟心里涌上不安。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司凝钰从不关机,哪怕是闭关实验,也会提前知会她设置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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