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轻接着笑道:“况且,你庐州已生活了这么久,他们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你在前些日子花钱赎了一位织梦楼的姑娘;再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那位姑娘乃是你昨晚所说故事里你恩师的女儿——这不是难事吧?” 要调查一个人的信息,或许严彬与阙淮湖都比不了向怀的速度,但不代表他们调查不出来。 姚宽彻底明了,唯有苦笑。 ——明明是自己,将这件事情搞得一团糟。 ——现在自己和沈曼都不可能再有接近严彬的机会。 ——而自己居然还妄想着报恩救人。 约莫安静了有三四弹指的声音,突听一个凄然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既然未给两位姑娘带来麻烦,那便好。我和姚宽现在出去会一会他。” 姚宽听罢也长叹一口气,颌首。 两人就要出门。 危兰立在原地,并没有给他们让路的意,倏然道:“姚公子的易容术不错。” 姚宽不知危兰为何忽又提到此事,点点头。 危兰道:“你易容成另外一个人,需要多长的时间?” 姚宽道:“很快,对我来说这并不复杂。” 危兰道:“严彬今天好像没有来。” 姚宽仍是不明所以,倒是一旁的方灵轻听罢登时亮了亮眼睛,却见危兰的目光投在姚宽身上,又徐徐摇了摇头。 方灵轻道:“这是个不错的办法,有不合适的地方吗?” 危兰道:“姚公子的衣裳不太合适。” 有钱人家的公子平日里的服饰都是华贵至极,严彬自也不会例外。而此刻姚宽身上衣裳的布料,恐怕也只有严府仆从才会穿。 方灵轻明白了她意思,漆黑的眼珠一转,很快又走出了房门,打量了片刻走廊里的几位年轻男子,忽看中一个腰间佩玉的公子哥儿,蓦地一拍他肩膀,叫了声:“喂!” 那人猛不丁被吓了一跳,心里有火,转头就欲骂人,一张俊俏的脸蛋出现在他面前。 能将自己的脸完全变成另外一种模样,那得是极高超的易容术。 如危兰与方灵轻这般只学了个入门的人,她们易容过后的脸其实与自己真正的脸仍有两三分相似——这也是姚宽为何能够认出她们的原因。 所以,这仍是一张极漂亮的脸。 本朝甚是流行南风,这人也是男女通吃,当下怒气全消,眉开眼笑地道:“兄台何事唤我?” 方灵轻道:“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从走廊到房间,也就只有几步的路。进了屋,关上门。那年轻公子哥见屋中竟还有一位容貌颇为清俊的青年男子,更加喜悦,刚要开口说话,脖颈一疼,脑袋一昏,顿时没了知觉,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如此干净利落的一记手刀,看得姚宽与沈曼都愣了愣。 危兰低首瞧了瞧已躺倒在自己脚边的男子身上那件绸缎织成的锦衣,神色平静,并不说什么。平心而论,这陌生男子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打昏,着实有些无辜,若是危兰自己,恐怕不会使用这个方法。 但她承认,这是一个好方法。 因此她也不会阻止方灵轻使用这个方法。 再隔不久,沈曼走出房间,向楼下走去,刚从四楼走到三楼,遂见前方浩荡一群人——正是阙淮湖与他带来的高手们,正在上楼,双方互相撞上。 而他们身边还跟着醉红坊与织梦楼的两位老板。 张妈妈当即停下脚步,神情又紧张又担忧,先是小心翼翼地对阙淮湖道:“她、她就是沈曼姑娘……”又看向沈曼,“你之前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这几位爷了,你还不赶快跟他们赔礼道歉?” 沈曼脸上只露出一双眼,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面前众武士,道:“我好像并不认识这几位爷。” 阙淮湖道:“你不认识我们没关系,你认识姚宽吗?” 沈曼道:“姚宽……我当然认识他。可几位爷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自从我的脸毁容之后,他就没再在我面前出现过,我们很久不曾见面了。” 阙淮湖冷笑道:“他如果只是因为你毁容就抛弃了你,又怎么对得起他的恩师?”料想沈曼不会说实话,他直接询问一旁的小厮,“从昨晚到现在,有谁来找过她吗?” 那小厮闻言咽了咽口水,心道确实奇怪,昨晚有一位客人以及今早有两位客人都点名要见沈姑娘。可他因为害怕,吞吞吐吐半晌才回答了两个字,突见人群外挤进来一个身着锦衣、腰间佩玉的年轻公子,甚为急切地叫了一声: “阙先生!” 阙淮湖回头,奇道:“严公子?” 严彬喘了两口气,道:“快,快——有人要盗折剑录!” 阙淮湖道:“什么?” 严彬道:“不止一个人。为首的那个人好像四十来岁,武功奇高,他说他叫杜什么,对,他说他叫杜铁镜——” 阙淮湖的脸色瞬间一变。 昨夜听了严彬的讲述,他便在心底深深思索,若侠道盟中人果真不知道折剑录的秘密,别地的折剑录也并非侠道盟所盗,那么当今江湖还有哪一个人或哪一个组织,有本事一次又一次地打败那么多高手,进入重围,又突出重围? 造极峰当然有这个本事。然而造极峰巴不得侠道盟毁灭,他们若知晓折剑录秘密,没有理由阻止这次行动。 现在想来,被誉为“天下游侠之英”的杜铁镜当然也有这个本事。且他虽非侠道盟中人,但也是一名的侠客,与侠道盟中人亦算得上是殊途同归,他的的确确有出手帮助侠道盟的可能。 阙淮湖伸手一指沈曼:“留个人看着她。”说完这句话立刻就要走,刚踏出一步,却见严彬停在原地不动,他便又看了严彬一眼。 严彬动了动喉咙道:“我也留在这里看着她。顺便审问审问她。” 阙淮湖知他胆小,昨夜经历了那一场变故,已被吓得不行,当下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他,径直去了。 在场所有高手都在一刹那间去了。 果然只留下一人看守着沈曼。 醉红坊内依然吵闹,皆是客人们在交头接耳地说话。那张妈妈见最凶神恶煞的一位爷已经离开,稍稍将心放回肚子里,皱着眉头就要质问沈曼:你这是从哪里给我们惹来的麻烦? 尚未及张口,一道亮光于她眼前突现! 那是一把雪白的匕首! 在半空之中以光电的速度向着唯一留下来看守沈曼的那名黑衣高手疾驰而去! 那人一惊,霍地拨刀一挡。 匕首重回一名身着水绿襕袍的清俊青年手中。 危兰一言不发,手持霜刃,再度冲杀上前,身形如箭,快而锋利。面对如此要命的理人光芒,那人连出声询问“你是何人”的机会都找不到,只能即刻挥刀接招。四周围观之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闪避。 包括沈曼与“严彬”。 他们两人也同样急速后退。 这一退,就退到一名身着杏色襕袍的男子的身边。 方灵轻观察了片刻前方的刀光剑影,确定了危兰处于上风,道了一句:“走吧!” 她拉着沈曼的手一跃,直接从三楼跳到了一楼大堂。 “严彬”跟着一跳。 大堂之内还有两三名小厮,但谁敢在这时阻拦他们?于是不到一会儿,三人遂都出了醉红坊,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之上。 天穹碧蓝,白云悠然。 街上行人不知街旁那座高楼内发生何事,依然悠闲自得地行走。 姚宽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也终于感到轻松许多,只是回头望一眼醉红坊高楼,眼中还有少许担忧,道:“危姑娘她……” 方灵轻边说边往前走:“那个人不是兰姐姐的对手。” 姚宽“噢”了一声,又问:“原来姑娘认识杜铁镜吗?” 让姚宽易容成严彬的模样,骗阙淮湖离开此地——这个计策虽是危兰最先想出来的,但适才姚宽对阙淮湖说的那番话,则全是方灵轻对他的交代。 方灵轻笑道:“不认识,不过我听说过他武功很厉害。若不说个高手的名字,怎么能让阙淮湖那么着急地回去?”
第20章 开诚布公 城南临风酒楼二楼雅间。 沈曼坐在窗边,正好看见楼下春风里的一株绿梅树。 二月春渐暖,梅花反而亦逐渐凋零,已落了一半在地。此情此景,令沈曼不由自主地想到先前不久危兰吹奏的那一曲《梅花三弄》,自然而言又接着想到方灵轻唱的那一首《怨歌行》——好曲子,好诗歌,纵使是到现在,她已猜出她们两人吹奏此曲与吟唱此歌的目的不纯,她也依然如此认为。 她的目光不由得投向方灵轻。 方灵轻刚把袖中的红尾青蛇“弓弦”唤出,让它爬到了桌上,她一边悠悠闲闲喝着桌上的茶,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与弓弦玩耍,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显然没有要与他们说话的意思。 沈曼与姚宽也只有沉默不言,同时离那条小蛇远了一点。 直到半晌过后,她们看见出现在楼下梅树旁的危兰。 危兰胜了那黑衣人,遂按照之前与方灵轻的约定来到这家酒楼。上楼梯,进了雅间,只见方灵轻正眉开眼笑看着她,道: “兰姐姐,我就估摸你差不多这时候过来。诺,这儿的桃花糕很好吃,你过来尝尝,我特意给你留了两块。” 危兰露出一个浅笑,上前道了谢,随即转而面向沈曼,则又致了歉。 为自己之前易容扮成陌生客人欺骗沈曼而致歉。 沈曼已在这段于她而言极为漫长的等待时间中想了许久,终于思考明白,此时摇摇头,叹息道:“我刚才只是很喜欢你们吹的曲和唱的歌。纵然你们刚才的身份是假,曲和歌总是真的。” 危兰道:“多谢你谅解。” 她坐了下来,坐到了方灵轻的身旁,伸手摸了摸小蛇的头顶——自她进门看到在桌上歇息的弓弦起,她想抚摸它的心便一直蠢蠢欲动,这会儿终于如愿,她才对姚宽与沈曼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开诚布公,彼此都说真话吧?” 沈曼略一思索,点头。 姚宽见她点了头,自然也没有反对。 危兰道:“好。那么我们先说。” 旋即,她遂将初见沈曼之时察觉到她话中有疑点,因此与方灵轻一同前去繁园寻找姚宽,途中遇到严彬这一系列的事,全部讲了个清楚明白,语速不急不缓,娓娓动听。 姚宽道:“所以,你们到繁园也是为了找我调查郁公子的死?” 危兰说完了话,先拿起了方灵轻给她留的那两块桃花糕,开始吃了起来——若是以往,她绝不会在与人对话之时吃任何东西。 然而如今此刻,一来,她不想辜负朋友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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