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他的同伴听见他的这个提议,只觉很有道理,也纷纷附和。 危兰又与方灵轻彼此望了一眼。 危兰颌首道:“当然可以。” 丁冶接着问:“危姑娘今日准备去什么地方调查?” 危兰沉吟道:“我须想一想。不过,留家堡是当然要去的。”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初升的日光在寒风中也沾上冷意,照射了进来,原来黎明已经来临,她看向留烟霞道:“留姑娘,今日是令尊寿辰,你早些回去吧,我们收拾收拾,很快就再到贵堡拜访。” 昨晚忙了那么久,众人此时都需要先各回各的房间,盥洗一番。危兰便陪在楚秀的身边,直接在她的房间内盥漱完毕,随即拿出放在自己怀里的那本《锻经》。 昨日她与杜铁镜、楚秀在袁绝麟离开之后,又回到密室搜寻许久,再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于是这本书,成了他们昨日所找到的唯一可能有用的线索。 危兰早已打算将它带回之后,再来认真研究,谁知昨夜遭遇大变,她只能趁着这会儿空闲,坐在桌边,又将它翻开,重新看了一遍,却不知为何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她便干脆反反复复在心中默念起了书上的字,突然间心头亮光闪现,她立刻再次翻到第一页。 刀剑有下品、中品、上品、神品之分。 这仅仅是大的品级分类。 而在这上中下三个品级里,又有许多细致的分类,在书上都有相当多内容的记载。 唯独神品的刀剑,真的只有这一页的内容吗? 危兰不由自主蹙了蹙眉,心底浮现了更多的疑问:如果它并不是最后一页?那么最后一页去了哪儿?这件事是否在轻轻的计划之中? 她刚刚想到方灵轻,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她就知道定是方灵轻也已梳洗结束,重回到了这间房——只因除了方灵轻,其他人来这里不应该不敲门。她当下将这本书放回了怀里,旋即起身回首。 方灵轻道:“兰姐姐,你要去留家堡是吗?那我们走吧。”说着看向楚秀问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楚秀低着头道:“我想先去看看我爹爹。我刚才听说,他……他的遗体现在在汉中府衙。” 方灵轻道:“但你如今一个人行动,那可危险得很,你不怕啊?” 楚秀道:“我不怕危险。” 她始终没想过她真能报仇成功,已抱必死之心。 方灵轻无奈叹叹气,把目光投向了危兰。 危兰沉思道:“那待会儿,我们请杜大哥陪你一起去吧。” 楚秀道了声“谢谢”以后,遂继续沉默,在自己的包裹里找出了一件白衣,权且当为丧服,到屏风后面换了衣裳。 随后,她们这才下了楼,众人都在一楼大堂聚齐。危兰向杜铁镜说明了楚秀的想法,杜铁镜点点头答应下来,便由杜铁镜陪同楚秀前往府衙,危兰、方灵轻与其余九名镖师前往留家堡。 一个多时辰前在夜色里还寂寞冷清的街道,这会儿再度变得繁华热闹,离除夕还有大半个月,已是人人炫服靓妆,甚至头戴春胜。危兰走了几步,忽然忍不住驻足,回过头,只见那么多华彩男女的中间,唯独楚秀一身白裳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方灵轻也停下了步子,与危兰一同望去,道:“如果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她倒的确是永远也报不了仇。” 危兰听出方灵轻这句话里怒其不争的味道,想了一会儿,道:“轻轻,你有没有觉得楚姑娘的性子很奇怪?” 方灵轻虽然不喜楚秀这性子,却也知道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怯弱的人,道:“有什么奇怪的?” 危兰道:“楚镖头是豪迈爽朗之人,为何他的女儿会……” 一名上了些年纪的镖师听见她们对话,喟然叹道:“小秀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记得她七八岁的时候还活泼得很,见人就笑,过了好像一两年,估计是她爹爹不经常在她身边,她的性子这才渐渐变得内向,不爱与人说话。” 危兰听罢,思索少顷,心道楚秀幼时恐怕是遇上过什么事,又与方灵轻互相瞧了瞧,并未再说什么,迈步出发。 在路上,危兰先到一家店铺内买了一份贺礼,不多时,遂到达悬灯结彩的留家堡。留堡大门口有数名留家子弟迎接一拨又一拨的客人,危兰将手中的礼物交给了他们,却不立即进门,问了一句: “请问留晟师伯现在何处?” 今日明明是十二月十日,是留飚的生辰,怎么危兰反而询问起了留晟?那数名留家子弟都不由愣了愣。 危兰道:“麻烦你通禀一声,就说我有要事须与他一谈。” 对方道:“好,危堂主,你请与我来。” 进得留家堡之内,到处都是丝竹管弦、笙箫鼓乐之声。留晟刚换了一身锦绣新衣,就要与女儿一同出门前往大厅,只见有两名青年弟子领着危兰等人来到他的住处楼阁。 他整了整衣衫,抱拳与危兰见过礼,奇道:“危姑娘为何不去大厅,来寻我是有何事?” 危兰道:“留师伯可还记得,我昨日借了贵堡的马,去了一趟梧安村。” 留晟点头道:“你说你怀疑燕玉龙乃是前些年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铸兵师孙长宇,因此想去调查调查,是查出什么了?” 危兰再次将那本《锻经》从怀里拿出,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递给留晟,道:“我到了孙长宇当年所居之地,在他的密室里发现一本书,这一页页上的内容大概算是与留师伯有些关系。” 留晟眼神愈发狐疑,接过书册,当下看了起来。 留晚照恰巧在父亲身边,心中万分好奇,也将头探了过去。而她手里此时正捧着一柄玉刀,那并非能杀人的真刀,只是一个摆件,是留晟待会儿要送给留飚的寿礼,片刻过后,不知她看到了书上哪行字,脸色登时一变,握刀的手不禁一松。 玉刀霍地从她手中脱落。 留晟犹在惊讶这书上的内容,危兰与方灵轻眼明手快,同时右掌倏地一翻,在刹那间各自握住玉刀一头。 这柄玉刀才免却了被摔碎的命运。 第72章 忠心 危兰与方灵轻一齐将玉刀还给了留晚照, 同时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看了她须臾。 留晟道:“晚照,你怎么了?” 留晚照这时才回过神来,先向危方二人道了声谢, 再答道:“我看到这书上写的五月初五……这不是、不是爹爹的生辰吗?如果燕玉龙真是孙长宇,那他恐怕是为了谋害爹爹而来的留家堡, 我……我是担心爹爹的安危。” 这番话令人愈听愈奇。 留晟的武功在江湖上虽非绝顶,也算得上是一流,与梧安村那些普通百姓完全不同。不要说燕玉龙如今已是阶下之囚, 很难翻得出什么花样来, 即使是他还未被留家堡控制的时候,他想要杀了留晟, 那也是难如登天的事, 留晚照又有什么好担心,甚至担心到如此失态? 然而留晟虽有一瞬间的疑惑, 却不可能对自己的女儿起什么疑心, 笑道:“不管他是燕玉龙也好, 还是孙长宇也罢,凭他那点微末的功夫,他想要用我铸剑, 这如意算盘都只有落空。晚照,你是留家堡的儿女,遇事应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今后不要再这般慌慌张张,岂不是敌人小瞧了我们?” 留晚照应道:“是。” 果然恢复平静, 立在一旁。 方灵轻却还是将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方灵轻自始至终都很清楚, 自己的临时计划或许能够骗得了袁绝麟, 但很难骗得过危兰。她便也一直饶有兴致地等待危兰何时能够弄明白这件事的真相, 从未去关注其他的留家子弟,哪知这一个疏忽,不晓得哪里出了纰漏,很显然留晚照发现了什么,才会有这般反应。 ——她究竟发现了什么? 方灵轻心道,既然如此,为避免出现意外,得提前另想办法让留影说真话了。 正在她思考之际,留晟已再开口,向危兰问道:“危姑娘对此有何想法?” 危兰道:“我今日再来贵堡,一来是请留师伯小心注意,二来是想再审问审问燕玉龙。” 留晟道看了看危兰身旁的数人,有方灵轻,也有振远镖局的众位的镖师,狐疑道:“你们都要去?” 危兰也不过多解释,只道了一声:“是。” 留晟不能拒绝她的要求,道:“好,我派人带你们前去。” 之前燕玉龙的确相当嘴硬,无论众人怎么讯问,他一句话都不肯说,然而今日今时危兰已掌握了他的真实身份,那就算是有了一个突破口,也就算是有了让他开口的可能。 自然是要再审问他一次。 牢房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幽暗阴沉的地方,昏昏暗暗的灯烛一摇一晃,燕玉龙面对着墙壁,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半点反应也没有,仿佛一座雕塑。 危兰见状想了一想,才温言问道:“我是应该叫你燕玉龙,还是应该叫你孙长宇?” 只这一句话,她就看见前方铁牢里的那个身影动了一下。 危兰继续微笑道:“燕玉龙与孙长宇虽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铸兵师,但依我之见,前者所铸的刀剑,要比后者所铸的刀剑好上许多,所以我还是唤你燕玉龙吧。” 在场诸人基本没见过孙长宇所铸的兵刃是什么样子,无从比较,对危兰这句话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燕玉龙自己清楚,他为了隐瞒身份,在百炼钢铁铺挂出的那些刀剑,都是他随手锻造出的下下品,完全不是他的真实水平,危兰又不是眼睛瞎了,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因此他实在忍不住回过了头,盯着危兰问了一句:“为什么?” 危兰道:“兵刃都是死物。而这世上最珍贵的,应该是每一个人的生命。孙长宇为了一个死物,而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所铸造出来的刀剑,在我看来,不是上品,更不是神品。” 燕玉龙很不服气地反问:“是下品?” 危兰道:“是无品。” 燕玉龙原本一直冷冷静静在待在这座牢里,受了诸多酷刑折磨也不把它们当一回事,在听到这三个字之后瞬间,冷冷道:“宝刀宝剑可传千秋万世,与日月争光,而一个普通人与蝼蚁并无区别,能以其性命为刀剑增辉,是他们的荣幸才对。难道你不曾听说过干将莫邪的故事?” 他说话向来简略,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字。 只因危兰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铸造兵刃的的确确是他挚爱的事业。 是他的道。 危兰淡淡说道:“莫邪是以己身殉剑,你若真有此心,为何不自己投入炉中,却要令无辜之人去殉你的道?” 燕玉龙道:“如果我的命可以铸得成一柄绝世神兵,我自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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