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浑说什么?!”岳氏忙拍了他下。 陆征面色怔忪,一闪而过的失措,很快平复“我说错了吗...” 夫妻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后—— “你方才就不该那样说,明玉是我给她挑的人,两岁起便照顾她,尽心尽力的服侍,想当初羡儿大病的那一场,明玉抱着她三天三夜没合眼,才将她从鬼门关捞回来,羡儿感激她依赖她,更是把她当姐姐,后来史家提亲,羡儿有多不愿意的,你又不是没看见,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不见人,要不是那书生一个劲儿的磕头,她又不忍明玉伤心...说什么也不可能放人。” “唉...”说到此处,岳氏忍不住叹气“莫说我,就是你...怕也没瞧上那书生吧,我寻思他顶多清贫,反正羡儿给明玉的嫁妆也够了,可谁能想...竟是如此短命,自己儿子短命,反倒赖在明玉头上,明玉日日被婆母虐待,浑身上下掐的没有一块好皮,你让羡儿如何能忍,去家里截人算什么,她没把那史婆子一家全砍了,你就该着烧高香。” “这话说的...我还得夸她不成?算了...那你说怎么办,人已经嫁了,她这样...她毁的是她自己的名声。” 岳氏蹙眉“先别急,羡儿那边我去说,你今日就再别念叨了,她好不容易才肯从羡园回来,再吵指不定又要多久不着家呢。” .... 青时青钰伺候陆羡换了身衣裳,褪去之前的那件绛红长衫,改成套靛青色的褙子,身后绣了只白鹤,举止潇洒,神采飘逸,与陆羡通身散发的清冷气质很是合衬。 “肯定是王管事他们罢工,让那姓史的一家子急了。” 陆羡不傻,给明玉的嫁妆除了银票外,那些田产跟铺面安排的全是自己人,史书生死后,明玉被苛待,陆羡便让青钰传话,田庄也好铺面也罢,一律往亏本上做,姓史的一家靠惯吃惯,哪懂做生意,半月不到的工夫,亏的一塌糊涂,前几日债主上门,王管事领着人干脆罢工,只一堆烂摊子,留给那姓史的家。 “他们自以为聪明,想要吃现成的?敢情把别人都当傻子。”青时愤愤道:“一开始我就瞧那史老婆子不是好东西,拿着儿媳妇的嫁妆装脸充阔,三进的宅子眼都不眨的添置,穿金戴银真当自己是贵妇人?还有她那两个儿子女儿,大哥死了有甚难过,一个在康乐坊寻欢作乐,一个成日往京中名媛的圈子挤,我真是替明玉姐姐不值!” 青时性子急,说话自然也耿直些—— “好端端的一个人,竟要在庵堂...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 “青时!” 青钰将她唤住,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谁都能猜到她想说的... “是啊,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嫁。” 陆羡声音淡淡,薄薄的悲凉却从眼底浮现,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无数遍,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主子...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陆羡挑了挑眉,适才的悲凉散去“回头告诉王管事,他做的很好,等这些事情解决之后,月例给他翻一番。” “是。” 房门被人轻敲了敲——是岳氏。 屋里的人施礼后全退下。 “母亲。”陆羡起身,毕恭毕敬的作揖。 “快坐下,咱们自家人说话,没那么多规矩。” 岳氏和善,陆羡与她独处还是较为自在。 “母亲,您有事吧...” “你这孩子,我就得有事才能来看你,没事不能来?”岳氏摸了摸她垂在肩上的黑发,拉着她在软塌上入座“生你父亲的气?” “没有。” “我说他了,他那老迂腐的话,我也不爱听,但是...你别怪他,他是担心你,在意你的名声。”岳氏说道:“明玉虽说是你的贴身婢女,可当初也是我屋里的人,你疼她我也疼她...” “母亲不怪我?”陆羡听出弦外之音。 “怪你作甚,你为她出头理所应当,即便你不做,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你该跟我们商量商量,明玉那婆母跑去府衙告你了,又哭又闹说你截走了她的儿媳妇,不过你别担心,这事情你父亲已经让郑大人压了下来,别嫌母亲啰嗦...这事母亲还是要说你...你怎么能去人家家里截人,要截也该半道上截,她那婆母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羡眉间微动,眼底的光闪了闪—— “母亲...” “嗯?” “我没去史家截人,我是半道儿上截的。” “那...那个史老婆子怎么说是你?” “我是去过她家,但不是截人,而是警告她,明玉是后来我趁她出门烧纸截走的。” 这么一说,岳氏懂了—— “这个老家伙,敢跟官府使诈。” “母亲,您要真想帮我,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你想做什么?不能胡来!那毕竟是明玉的婆母。” “女儿知道,女儿不会胡来的。” 话落,一串风铃声伴着清脆的嗓音传来—— “姐姐~~” 跑进来的女孩梳着花苞头,一身桃粉的百褶裙,圆润的脸盘白里透红,左手捏着贝壳风铃,右手提着裙子。 陆舒窈,陆羡的妹妹,宣平侯府二姑娘,前月刚满十岁。 “母亲也在啊...” “跑什么?毛手毛脚的....”岳氏白她一眼“哎呦...你瞧你这袖子上糊的什么?脏死了...” 陆舒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便去到陆羡身边,举起手里的风铃给她看—— “姐姐,你上次给我带的贝壳,叫我串在一起,你听可好听啦~” 贝壳互相撞击清脆悦耳,陆羡宠溺的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余光不慎瞥见母亲眼底的笑意,是那种既嫌弃却又忍不住疼爱的笑意。 ... 再说回林府,林偲远发了一通火,连着七八日都宿在姨娘屋里,林了了觉得值,自己的腿擦了化瘀膏就疼一晚上,一个晚上换这么多日的清净,莫说本金,就是利息也赚回来了。 林老太太趁这时候,让陶嬷嬷收拾了几个跳的厉害撵出府去,又用自己的体己重新去外头买了些下人,再从其中挑出几个机灵的,分别往槿澜苑跟五姑娘的小院都塞了几个,这些人的月银不走公中,由老太太直接发配,如此一来,齐燕也好柳惠也罢,再想沾手也得三思。 槿澜苑现下焕然一新,没了那些惹人厌的耳目,林了了每日过得十分自在。 “冰糖葫芦——” 听见围墙外头儿的货郎在吆喝,林了了的馋虫瞬间便从肚子里钻出来,撂下手里的笔,大咧咧的就从屋里跑出来—— “快架梯子!快架梯子!” 府门里的大姑娘穿着裙子爬墙梯,除了林了了,怕也没第二个。 “姑娘您慢点儿!”子柔怕高,颤颤微微的上去,最后竟被林了了扶下来,撑着墙砖,腿肚子直打软。 扛着草棍的是个瘸腿的老翁,见有人要买,急急忙忙又折返回来—— “小姐来一串吧,自己家做的,保证又酸又甜。” 老翁衣着破旧,好几处都打着补丁,尤其是他看着自己,极力推销的模样,生怕自己会不买,讨好的又添了句“这样...您给我开个张,我多送您一串。” 大冷的天,耳边风声呼啸,林了了把手往袖子缩了缩—— “多少钱一串?” “一文钱。” 片刻后.... 子柔扛着草棍,歪头望向上面插满的糖葫芦—— “姑娘,咱们吃得完吗?” “怎么吃不完,拢共也没多少,等会儿院子里挨个分一串。” 糖衣甜果子酸,那老翁果然说的不错。 林了了视线随意一瞥,瞧见路口顶头儿的那户人家门前围满了人—— “前面怎么了?” “不知道...” “走,过去瞧瞧。” “......” 子柔扛着草棍不方便往前凑,只能眼怔怔瞧着自家姑娘挤进人堆里—— “姑娘...姑娘...” 她是急的团团转,林了了倒安逸,碰了碰旁边同是看热闹的妇人“怎么了这是?” 大约是没见过哪家这般上赶着凑热闹的姑娘,那妇人竟还愣了愣—— “欠债不还,被债主告了,府衙的人正在里面清算呢,估计这宅子肯定得抵出去了,三进的宅子少说一千两呢!” “何止...里面的食案、物件还有下人,恐怕还得再翻一番!” “这回还不得要了史婆子的老命!” “要我说——活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林了了瞬间来了兴致,刚想问谁是史婆子,漆红的府门里顿时传来一声嚎丧—— “不能搬啊!” “这是我才买的花瓶!” “哎呀哎呀~~你们这是抢啊!” 跟在史婆子后面的是她的二儿子跟小女儿—— “我是秀才,我有功名在身,你们、你们不能这样...”男子喊道。 府衙的官差不由嗤笑“秀才怎么了?你就是状元爷,欠债也得还!” “你——” “二哥,你还看不出吗?这是有人存心要逼死咱们!”史婆子的小女儿哭着“肯定、肯定是那个陆——” 话未说出口,官差的眼神霎时凶狠起来,一把抽出腰间长刀,阴森森的闪着寒光“再敢胡言乱语,当心让你们牢底坐穿!” 眼瞧院子被搬空,家门也被贴上封条,史婆子两腿发软,直接瘫在地上—— “我说史婆子,还是你们家老大媳妇好吧,她在的时候,你们全家什么都不愁。” “是啊,我早说明玉是好的,你非说人家克死你儿子,叫你们一家子又打又骂,现在人家走了,你们更倒霉~” “但凡当初你对她好点儿,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多行不义必自毙!” 史婆子气的半死—— “我呸!她是个什么破烂货!克死我儿,我——” 突然史婆子张开的嘴就合不上了“啊...啊啊...” “娘,您怎么了?” “娘...您别吓我们....” 两个窝囊儿女赶忙凑上去,任凭多狼狈,得到只有众人嘲笑。 人墙外,一辆绛红色的马车不知何时来到,里面的人将帷裳轻轻放下—— “走吧。” “是。” 青时咬着嘴里的山楂,吐出余下的几颗籽。 待看完热闹,林了了才从人堆里又挤出来—— “姑娘,您可算出来了...”子柔扛着草棍十分滑稽“我...我刚遇着个怪人!” “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子柔急忙摇头,随后伸出手去“姑娘您看...” 摊平的掌心躺着一角碎银。 “那人跟我买糖葫芦,我说送她...她不要,就我给了一角碎银。” “她买了几串?” “就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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