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了了明面上什么都不说, 每天照常做自己该做的事,但私底下谁都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担心,自打寄出的信没有回音, 她就在屋中供起佛龛, 早晚上香, 抄送佛经, 还在文善堂外搭了棚子施粥赠药, 就连自己一天三餐的饭食, 都由荤改为了素。 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无论子柔、青时青钰亦或沈宜,都经常宽慰她, 让她不要太过忧虑, 陆羡吉人自有天相, 一定会万事顺遂, 平安归来的。 林了了当然确信这一点,只是有些事情没办法控制,她们离得那么远, 自己能为陆羡做的也只有这些,多拜拜, 总归没有坏处。 时间一晃, 二月的迎春花在枝头冒出花骨朵, 又是一年春来到。 正月里,天源寺的香火旺盛,天未亮便有香客上山请愿还愿,待天稍亮些,京中各路达官贵人的马车,更是将上山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光是出城门这一项,就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林了了与沈宜同乘一车,虽说是省了辆马车,但拥挤的情况却半点也没好。 “今日的人真多。” “往年人也没这么多,主要是今年有高僧云游讲经。” 一说这么林了了来了兴致“什么高僧,哪里的高僧?很灵吗?” 沈宜知道她为陆羡求了许多平安符,但凡灵验些的寺庙道观,哪怕是个土地公,她都要去拜拜的,如今来了这么一位高僧,当然不能放过。 “说是什么归隐高人,对佛法研究很有一套,至于灵不灵,得见了再说。” 林了了垂下眼眸,这一年她食素,整个人清减了不少,沈宜见她神色黯淡,便知她这是又想陆羡了。 “她还是没有消息吗?” “你也知道前方打仗,许多道路被损毁,不止你...宣平侯府也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家书了,不过,有一点你倒可以安心...” “什么?” “朝廷有消息,说是前方战事大捷,用不了半年,陆家军就可以班师回朝。” “真的?!” “骗你作甚...”沈宜嘴角上扬,瞧着她的脸,忽然打趣道:“话说回来,你可得吃胖些,不然等陆羡回来,见你瘦了,定然要找我麻烦,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怎么会...” “怎么不会?那人的心眼,可是小得很呐。” 林了了脸颊泛红,看向马车外,欢喜道—— “动了动了,车动了!” ... 到了天源寺,两人才知道,虽说有高僧讲经,但这经也不是谁都能听的,高僧在禅房内根本未露面,殿门前只有两个小和尚迎着众位施主,挨个叫他们抽签,抽中的才能进去,抽不中的就不能进去。 这大概就是——1.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 一番讲经,心境有所开悟。 两人各自上香祈福,林了了比沈宜先快一步,起身时见她仍旧闭着眼,这才发现沈宜眼眶下全是乌青,眉头紧蹙似是有什么心事的模样。 甫一起身,沈宜眼前忽然一花,脚下便摇摇晃晃地不稳,亏得林了了眼明手快将她扶住——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多谢...”沈宜稳了稳心神“可能是昨夜没睡好,不要紧的。” “真的?” “真的。” 待从天源寺回来后,林了了越想越不放心,板凳都还没做热,立刻叫人备马车,扭头又去了沈国公府。 莫说沈宜是陆羡的发小,如今她也是自己的朋友,这一年多也幸好有她,平日常来与自己作伴,时不时便会讲些陆羡的事,否则漫漫长日,还真是难挨。 她提着药箱,急急地就去。 芙蕖认得她,也与她相熟,便领着往沈宜的闺房走。 林了了站在门前,抬手敲了敲—— “谁?” “是我,林瑾禾。” 片刻后,屋里的人将门打开,沈宜眼眶微红,眼白处冲了些血丝,看见林了了来,似乎还有些无措,在门前停了一阵,才让开身子,让人进去。 “我觉得,我还是给你瞧瞧的好。”林了了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到时陆羡回来,你也不能瘦,否则她一定会觉得是我太能折腾,把你累着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不是你说的嘛,她心眼小。” 手指搭在沈宜的腕间,林了了出声询问—— “除了睡不好,是不是还吃不下饭?” “嗯,不饿。” “你这肠胃郁结,最主要跟你的心情有关,人心情不好,自然睡不好吃不香。”林了了顿了下,旋即抬起头“你心情不好吗?” 沈宜未说话,不过脸上的黯然,却已说明一切。 她不想说,林了了也不便多问,收回脉枕,复又出声道:“这样吧,我给你开健胃脾的药,再开些安神的,你吃吃看。” “好,多谢。” “咱们就不要客气了。” 林了了将药箱阖上,刚要离去,却听啪嗒一声从头顶落下来个玉牌,直直地垂在眼前—— 这是? 下意识地顺着玉牌往上抬眼—— “是你!” 阮星原本靠在房梁,被发现了,干脆就跳下来,什么话都不说,大步流星地向里屋走去,林了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人一点规矩没有,穿着鞋,就往沈宜的床榻上倒去。 “她...她她...” “今日多谢了,改日我必登门拜访。” 话音落下,林了了就被沈宜推了出来。 嘭地门板阖上,林了了彻底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啊? ...... 屋子里—— “起来。” “不起。” 沈宜攥着手指,骨节发白,不消半刻,气息便紊乱起来。 阮星睁眼,朝她瞧去—— “生气了?” “没有。” 沈宜背过身,眼眶再度泛红。 阮星终于从床上下来,袖子掸了掸被自己踩脏的地方—— “别生气了。” 伸手去拉她,沈宜一把挥开,挥开的胳膊打在了阮星的脸上。 下一刻,肩膀就被一股力量蛮横地掰了过去,阮星刚想说狠话,却见这人红了的眼眶,手上的力道霎时卸下,那表情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 “你哭什么?该哭的应该是我吧?” 沈宜没说话,倔强地咬紧嘴唇,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豆大的眼泪滴落,像砸在阮星的心上,砸得她无比生疼,忽然—— 她抱住她,亲着她的头发“跟我走吧,好不好,以后我养你。” 沈宜哭得更厉害,直到眼泪彻底打湿这人的衣襟,她抬起手,抵着她的肩,慢慢将人推开——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阮星眉眼发冷,等了这么久,竟等到这样一句话,不死心地问——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沈宜与方才判若两人,此刻的她眸若冰霜“我有父母,我是长靖县主,凭什么跟你走,你养我?你拿什么养我?这一年来,若不是我,你连个安定住所都没有,你养我,不如是我养你。” “沈宜,别说气话,你知道的,激将法对我没用。” “阮星,我们到此为止吧,我要嫁人了。” “你可以不嫁。” “不嫁?你说得轻巧,我不嫁人,沈国公府怎么办?我父亲我母亲,又怎么办?”沈宜轻笑道:“我不是你,无父无母可以随性妄为,我有家!” 话落,沈宜突然发狠,死死地揪住阮星的衣领—— “我本来可以无忧无虑,是你!是你!都是你!!” 她像发了疯,另只手拼命地打着阮星,可阮星什么都没做,任由她打着,眉间的神情越发浓情。 “你还手啊,你不是功夫很厉害吗?你还手啊!” 阮星右手勾住沈宜的腰,左手捧起她的脸,吻便落了下来。 沈宜一巴掌打过去,可巴掌声还没落下,她却又扯着阮星,将人拽回来,不管不顾地啃去。 两人痴缠在一起,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阮星抱起沈宜,将她扔进被褥之间,随即扯下腰带,便也覆了过去。 树影摇动,晃得枝头的鸟儿都立不住,不得不另觅他处。 许久后—— 沈宜整理衣裳,额前的发丝凌乱,脸颊带着一丝羞怯的潮.红。 阮星想去抱她,被她躲开。 “你走吧,我等下要去看父亲。” “你还真是穿上衣服就不认人。” 阮星起身,垂头系着腰间的绳带,临走时,又看了眼那冷面冷眸的人—— “沈宜,你不能嫁人,你落了红,新婚夜你没法交代的。” “不用你管!” ... “什么!她要嫁人!!” 林了了的嗓门直窜起来,子柔拎着茶壶的手都顿住了,瞧着自家姑娘吃惊的模样,支吾道—— “是啊,长靖县主比您大两岁呢。” “她——”林了了想到在她房中看见的那幕,能这么大大方方趟人家的床,关系肯定匪浅“她...她要嫁谁啊?” “太傅的儿子。”子柔将斟好的茶水,递过去“我听青时姐姐说,是皇后娘娘拉线撮合的呢。” 皇后撮合... 林了了有点明白了,难怪沈宜脸色差,肠胃郁结,她应该是不喜欢那人—— “唉...” “姑娘,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沈宜能不嫁吗?” “那怎么成!这可是皇后撮合的,不嫁...岂不是违抗懿旨。”子柔皱了皱眉“您为什么这么说啊?太傅的儿子,不能差吧...” “不是差不差的问题,是沈宜不喜欢他。” “啊?您怎么知道?” “我——唉...算了算了,你别问了。” ... 皇后做媒谁敢不从,太傅是帝师,素来名望甚广,朝中许多人,都曾是他的学生,冯宛一开始便想好这步,沈家势弱人丁单薄,沈国公常年缠绵病榻,云氏又是个没主见的,虽说沈宜不错,但终究在家世方面差了一步,这辈子她是与皇族无缘了,做不成一家人,做手底下的人,倒也能行。 这一招棋,她想得实在妙,但沈国公夫妇却也不是脑袋空空的蠢材—— “咳咳咳咳——” “父亲——” 沈宜将手绢藏进袖中,忙去抚沈国公的后背,又端来汤药亲自喂他,直到沈国公睡去,她才离开。 “不必藏了。” 云氏摇摇头,嘴角带着苦涩—— “你父亲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吐血了,御医说也就年底吧。” 她拉过沈宜的手,忽地眼含泪光“你爹他身子不好,他...他是被气得...是我们老两个没本事,护不住你...” “娘,不要这样说,我是沈家的女儿,我有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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