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宝鸢烦闷甩手,“行了,没空敷衍你,我走了。” 原霖敛眸,退开大路,预备送她离去。 但里间突然传来云曦宁的声音: “上哪儿去?” 云宝鸢一听这话,不禁火冒三丈,冲着内殿喊:“我去云霄派找翎萝姐姐,这辈子我都不见你了!” 云曦宁顿了顿,说道:“滚进来。” 云宝鸢微愣,反应过来后马上道:“我偏不!” 云曦宁淡声:“别让我说第二遍。” 云宝鸢一想到下午的那顿打,浑身一激灵,但又不愿在原霖跟前失了面子,于是趾高气昂地走进内殿。 原霖贴心地将门扣好,守在外面。 云曦宁见云宝鸢做贼似的往这边瞥,将手里的书丢到一边去,往椅子上靠,“我能吃了你不成?站过来点!” 云宝鸢骨子里对她就是服从的,面上愤懑,脚已经抬起来,走了过去。 硬邦邦地道:“干嘛?” 云曦宁道:“你跟谁置气呢?” 云宝鸢又来火了,“你说我跟谁,我总不能跟原霖置气?” 云曦宁叹息着摇头,指了指身侧的蒲团,道:“过来坐。” 云宝鸢梗着脖子过去坐了。 云曦宁仔细看了看她,突然问道:“你认为我今日为何打你?” 云宝鸢双手叠放在额间,恶劣地行了个曳影门的礼仪,没精打采地道:“为何?不知道,想打就打了呗,谁让您是门主呢?” 云曦宁这回是真的严肃起来,“你去璇衡宗这件事早就定好了,荊晚沐压跟没给我说不字的机会。此事我也不管你怎么想,可明日就要动身去齿雨城,你却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跑回来,那翎萝怎么办?别人不知还能谅解,你却是最知道她早年经历的人,璇衡宗那帮人恨不得吃她的血肉,她的处境必然要……宝鸢,我虽不像靳复谙教靳羽只那样满口仁义道德,但知恩图报这件事我也没落下,不论为着什么,你都不能这样做。” 云宝鸢刹那间像是被利剑刺心,懊恼不已,“我忙着要问你些事情,把翎萝姐姐忘了,我还以为璇衡宗不会那么快……” 云曦宁道:“你要问我什么,在纷纭镜上不能说吗?” 云宝鸢几乎要说出真相。 她找到了有关荊夜玉的集子,已经知道荊夜玉飞升的前事,但还有疑惑,不知荊夜玉究竟因何而死,修真界是怎样弃她不顾,如今神庙殿宇为何没有生灵神的供奉。 可话到嘴边,她生生忍住。 不行,不能跟云曦宁说这些,云曦宁理解不了她。 就如世人不能理解荊夜玉一样。 不能说。 云曦宁却没有执着再问。 宝鸢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 宝鸢也是有心事的人了。 云曦宁道:“宝鸢,你去了肤施城,对绍芒可有了解?” 宝鸢心中一惊,阿姐从不问起她身边的人事,说得最多的也仅司翎萝而已,却无端问了绍芒,不知是何缘故。 她道:“肤施城中我和她没怎么独处,到了廖府后,她就被一阵怪异的法术掳去妙乐乡了,我也没问妙乐乡中发生了什么。” 云曦宁沉默片息,道:“你这次回来也算来得巧,我正好有件事要交代。你万事别和绍芒走的太近,若在璇衡宗出了什么事,顾着翎萝,但对绍芒,最好敬而远之。” 云宝鸢惊诧道:“阿姐,此言何意?” 云曦宁道:“你还不知,你们从肤施城回来那日,云霄派张榜,公开内门历练大比的排名,绍芒列为第一,修真界对她关注颇多,这两日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她杀了廖霜明,有所图谋,心术不正,正在想着拿她的错处。” 云宝鸢震惊地站起身来:“怎会?我和她虽不是时时刻刻在一处,但也绝没有到她杀人而不知这种地步,她没有杀人,她怎么会杀人?她去肤施城都是周扶疏逼迫,要挟,起因还是为救人而去,又怎么会杀人呢?我都明白的道理,修真界这些人难道不明白吗?”XZF 云曦宁拉着她坐下,心中叹她年纪还是太小。 “你莫急。这都是常事,好久没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仙了,那些男修按捺不住,想打压而已,谁真的关心廖霜明死没死?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明哲保身。你和绍芒才认得几日而已,不至于情深义重到分不开,去了璇衡宗万事小心,那里可不是曳影门,没你撒野的份儿,明白了吗?” 云宝鸢呆愣点头,但心里却沉沉的。
第77章 橘树 宋婉叙也没想到, 白日才刚骂云宝鸢在紧要关头不以大局为重,结果云宝鸢连夜赶回来了。 聂神芝和云曦宁的同门情意倒没掺假,云宝鸢刚到金凤殿, 聂神芝就带着宋婉叙去看望,意在交代些在璇衡宗的保命要诀。 云宝鸢被云曦宁又打又训, 大小姐的尾巴让人揪住剪了,情绪低沉, 但很有礼貌, “是我太任性了, 不过真是无心之举,不是刻意在这时候添麻烦。” 她说的这么诚恳,聂神芝难得正色瞧她,打量许久。 看来是被云曦宁收拾过了, 这模样真是可怜。 先前宝鸢还嚣张跋扈到目中无人的程度, 这会儿已经像忍气吞声的小绵羊。 聂神芝不禁回想到从前在璇衡宗时的事, 云曦宁大她几岁, 又比她入门要早,师姐的做派从未拿捏过, 她们相处时极少有摩擦,但云曦宁有个可怕之处在于,掌控欲极强, 会调-教人, 跟她待久了,莫名其妙就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去努力了。 反正云曦宁总是能把人训得服服贴贴,想当时离宗出走也是被云曦宁说动, 否则聂神芝至今还是荊晚沐的徒弟。 不过聂神芝却不后悔这件事, 自立门户虽受牵制, 但也比在璇衡宗被荊晚沐驱着做那些事强。 聂神芝不免又想,云曦宁此般行事虽让宝鸢收敛,但与此同时也让宝鸢的灵气弱了几分,这当真好吗? 她们这一辈的女仙大多身上压着责任,万般不由自身,宝鸢是小辈中最为恣意快活的,可云曦宁再这么教下去,宝鸢早晚得跟她们一样。 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她想让司翎萝任性妄为一些,不再恪守那些无须有的礼仪,司翎萝却始终没听过。 她微微叹了声气,思绪回到正题上:“宝鸢,这都不要紧,你尚年轻,就该肆意些,你又不用和曦宁那样管一个门派,何苦听她立的那些规矩?” 云宝鸢歪头,看了看她,但也没说什么。 她很难同时听两份道理,既然云曦宁的话她已经听了,那与之相反的道理她就没法再理解了。 这些年长些的人说话就是矛盾,一个黑脸来训,一个红脸来温柔软语,有什么意思? 就为着那些狗屁道理吗? 靳羽只就是让这些狗屁道理害死的。 荊夜玉也是。 一时间她就困乏无比,道:“阿姐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在璇衡宗规矩些,另外就是多顾着翎萝姐姐,璇衡宗那边对她……” 一听这话,聂神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 她迟疑片息,道:“这也是我想托宝鸢办的事。” 云宝鸢原本靠着椅子的背慢慢挺起,道:“啊?” 聂神芝道:“翎萝呢,不太会说话,别人欺负她,她也不理会,她是真没放在心上,可难保有些人得寸进尺,我是想,宝鸢你认识的人多,翎萝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能帮衬就帮衬些。” 云宝鸢要套话的心瞬间沉下去了。 “这是自然,翎萝姐姐曾救过我的命,难不成我会弃她于不顾吗?再说,即便我不行,还有绍芒在,翎萝姐姐肯定不会出事的。” 聂神芝眼神渐暗,不自然地摆弄衣袖,“绍芒……” 宋婉叙自觉出来圆场:“绍芒是新弟子,没去过璇衡宗,资历上也难和你比,掌门师姐更信你。” 云宝鸢便明白了聂神芝的意思。这是觉得绍芒是新人,在璇衡宗吃不开,别说保护司翎萝,她自己不受欺负就不错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云宝鸢听了夸奖自己的话,也不开心。 绍芒的能力她是清楚的,而绍芒的品性也在这一辈的新人中很是难得,不卑不亢,勇毅不滞。 就像什么呢…… 云宝鸢灵光一现,忽然记起一段话: “像橘树。像橘树那样独立不倚,凛冽禁犯。” 这句话是……是司翎萝说的? 是吗? 好像是。 送走聂神芝和宋婉叙后,云宝鸢才终于记起来。 当年,司翎萝救了她后,她一直感激在心,想寻到机会报恩,但司翎萝那一阵身体不好,不见客,她就等了好些年,一直到五年前,她终于和司翎萝说上话。 那是中元夜,司翎萝提灯夜行,难得的下山。 云宝鸢跟着她,竟然从镜姝城门一直到了皇都城内。 司翎萝去了皇宫。 皇宫内最不起眼的一处院内,橘树迎风而立,院中并无一人。 想来是司翎萝修为全失,才没察觉她在尾随。 云宝鸢不觉得人间的皇宫有什么好看,再繁华奢侈也只是一时罢了,改朝换代时不照样付之一炬? 凡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可转念一想,司翎萝实在不是爱慕人间富贵的庸俗之人。 她来这儿,想必是有要见的人。 可几个时辰过去,这座院中连只苍蝇也没飞进来,只有秋风呼嗥。 云宝鸢几乎要以为她是兴之所至。 直到一道清瘦俊挺的背影出现在眼前,云宝鸢才敢肯定这儿是有人住的。 此刻,天还未亮,一点熹微的光照在橘树上。 那个背影悄立于橘树之下。 静默坚贞,一言不语。 云宝鸢很少见这样的人,那才是个小女娘,毫不夸张地说,她一巴掌能拍死。 可背影看上去怎么却像历经沧桑?和阿姐一样。 她想多看一会儿,但司翎萝已经准备要走了,云宝鸢就不敢再逗留,尾随这件事怎么说也不太好听。 逃命似的回了云霄派,在竹林静等着司翎萝回来。 那日早晨,司翎萝终于和她说了话。 竹叶飘飘,司翎萝邀她坐下喝荔酒。 酒壮人胆,她问道:“翎萝姐姐,你方才外出了吗?” 司翎萝也没有掩饰:“嗯,去见了……” 没有继续往下说。 云宝鸢问:“你的旧友?” 司翎萝微顿,“算是吧。” 云宝鸢笑道:“这些年我从未见过你和谁来往,能和你成为好友,那她一定不凡。” 司翎萝那双眼润亮沉郁,“她……” 云宝鸢紧追不舍:“她是什么样的人?” 司翎萝道:“我不知道。” 云宝鸢看过一些名人传世录,对优美的评语信手拈来,“像竹子一样宁折不弯,高风亮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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