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芒拧眉看了一眼,出声道:“怎么回事?” 云宝鸢就躲到她的身后,声音有些无措:“我刚闻到鹿肉味儿,过来瞧瞧,谁知道这个男的鬼鬼祟祟扒在你门口。” 绍芒只觉得一阵恶寒:“你是谁?” 那男修目光贪婪地望着她,脸色已经有些病态了,“我?我是……” 很奇怪的停顿后,才道:“我是符离王府的弟子,深夜来此,是想看看师妹们睡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帮忙的。我在符离王府是最小的那个,还没当过别人的师兄,可能太唐突了,师妹们多多包涵。” 绍芒重重皱着眉:“没当过师兄你总当过人吧?” 她属实不理解。 “大半夜在女修门口徘徊,师兄觉得这样合礼数吗?” “……”男修一脸阴暗,突然间笑了,愈显得渗人,“师妹莫气,我这就走。” 说走就走,这男修很快离开女修的院子。 云宝鸢想了想,还是将总门关上了。 “不愧是大宗派,这种不知羞耻的男修,在我们曳影门活不过三天,我亲自给他浸猪笼。” 云宝鸢吐槽了两句,又惦记起半路夭折的鹿肉,使劲嗅了嗅,道:“绝对有鹿肉,怎么突然闻不见了?” 绍芒心事重重地劝道:“还不回去睡吗?明日有公开课,还不知道难度,最好养精蓄锐。” 云宝鸢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 直到穿廊而过,她还在想,到底是谁在吃鹿肉,竟然不分享? 要知道她晚膳时用法术烤了条小鱼,可都发给大家吃的。 真心换真心果然是假话。 睡前,云宝鸢给自己定了一个修学目标——学会自私。 绍芒在院中站了会儿,等到月亮隐去,确定明日是阴天,才回身往司翎萝房里看。 恰在此刻,司翎萝开了门,邀她进去,“站着不冷吗?” 绍芒鬼使神差地说:“有些冷。” 她走到门边,司翎萝伸手拉她进去,关好了门。 绍芒的手极冷,司翎萝蹙眉,紧握着没放开,“竟然还有我帮你暖手的一天。” 绍芒道:“师姐,刚才有人……” 司翎萝道:“我听到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绍芒道:“不知。” 司翎萝细致地摩挲她的掌纹。 绍芒的皮肤白的很均匀,指腹和指甲都带着粉色,因为常年握剑,这双手很有劲,指骨俊挺,被磨出茧的部位摸上去圆浑坚韧。 司翎萝道:“你心绪不宁,为着方才的事?” 绍芒神色凝重,松开她的手去铺床,“周扶疏才找过我。” 司翎萝知道她今夜要宿在这儿,心总算安下来,“她在我桌上放了鹿肉。” 铺好床,两人坐在床边,心事重重。 绍芒道:“师姐,刚才那个人,他是想杀我,我不知道这些,周扶疏提醒我,说外界已经认定是我杀了廖霜明,要杀我为廖霜明报仇。” 司翎萝并不觉得意外,“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绍芒道:“我怕连累师姐。” 司翎萝犹豫片刻,道:“你安心,这些男修不足为敌,眼下还是周扶疏这个变数,但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绍芒一惊,“什么办法?” 司翎萝道:“和殷彩的母亲有关,我现在还不能下定论,等我查证之后再告诉你,若那件事是真的,周扶疏可以为你所用。” 绍芒看着她,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很难受。 “师姐这些年为了我一定很辛苦。” 司翎萝不知如何回。 不辛苦。 一直都是她在拖累绍芒,若不是她,绍芒不会受这么多苦。 绍芒为她做过很多事。 煅狱中,绍芒说会让她寿与天齐。 她做到了。 所有人都让她去死时,生灵神说要让她寿与天齐。 司翎萝再没说什么,劝着绍芒很快睡下了。 等到绍芒呼吸平稳时,她才起身坐在床边深思。 三十年前,她让绍芒借人间皇女的身份复生,那时,就有人告诉过她,逆天而行,她想避开的必会重来。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印证这句话。 她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去见见荊晚沐。 难道荊晚沐真的不念昔日之情? 可是见了说些什么? 她是怎么拼了一身修为救活了荊夜玉? 荊夜玉是如何重蹈覆辙? 若荊晚沐当真顾念往昔,就不会收集四小天灾。 接下来,她必要让绍芒重回生灵神之位。 她会怎么做? 司翎萝不知道。 得尽快找到陆月莲的行踪,问出那件事的真相,牵制周扶疏。 在她难以入睡时,绍芒已经做了一个梦。 确切来说,是有人进入她的梦海。 但此人并未露面,止一个模糊的人影。 绍芒远远看不清,疑惑地往那边走去。 但无论靠的多近,仍然看不到这个人的脸。 只能听到熟悉的琴声。 绍芒很快记起,这旋律不正是白日听过的无终曲? 她思索一阵,行了礼,道:“敢问前辈是璇衡仙府中哪位仙长?” 那人不答,无终曲的灵力绵软淡曼,像暖流一样烘在梦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曲子停下。 绍芒还沉醉其中,惊道:“无终曲也有终吗?” 半响后,那个无面人说话了,一开口就是清寒的嗓音,“故人,百年不见了。” 绍芒没来由地抗拒,“故人?” “你记得这首曲子,却忘了我?” 绍芒尽量平静地道:“前辈认得我?” 弹琴的人收了琴,好像伤了心,“前辈?” 绍芒见她往跟前走,下意识退了两步。 荊晚沐的衣裙上只有袖口是卷云纹,领口都没有装饰,颈间是不起眼的珠链,却如仙降临,让人不敢直视。 她见绍芒躲她,施法收了琴。不再动了,静静站着, “你想见我吗?” 绍芒被问的一头雾水,“我不知前辈是谁,但……” 荊晚沐苦笑:“但你猜出来了。” 绍芒语气温和:“无终曲不是俗曲,并非人人能奏。” 荊晚沐顿了顿,道:“既知道我,怎么还这样生疏?” 绍芒无话。 荊晚沐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消失在梦海中。 她无法面对现在的绍芒。 她是绍芒,她不是荊夜玉。 她要的是荊夜玉。 她要的,是那个受伤了会求姑姑帮她上药的荊夜玉。 可是荊夜玉是现在才变的吗? 百年前,她在葬神台大开杀戒,神君罚她万剑穿心之刑,放逐幽冥海,生生世世为奴为婢,供人驱使。 可她却在受完万剑穿心之刑后,用最后的神力,为一个魔女发了神愿,宁愿自毁也不愿苟且偷生。 在那时,她心里没有姑姑。 荊晚沐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神愿的,后来多番打听,也只问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咒语。 云化雨落地,花落地成泥。 而远古时期,人便是用泥捏成,是生命的起源。 她用这样的远古禁术,为一个魔女求到寿与天齐的殊荣,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荊晚沐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在为荊夜玉酿酒,想着下一回相见要谈些春花秋月,不提神魔妖邪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啦,大家假期快乐哟~
第81章 “你把她忘了。” 那个人影轻慢缥缈, 逐渐消失,绍芒在梦海中循迹找了一圈,毫无所得, 迷蒙之间像是被人拥住了,身子暖和了些, 竟深睡了。 殷彩在后窗外听动静。 整座院子除了云宝鸢的梦话之外,什么声响都没有。 她候了会儿, 穿过重重花影, 回到自己房中。 周扶疏给她的那份鹿肉是烤好的, 连花椒粉也撒上了。 这跟葡萄酒里撒盐没分别。 殷彩看不上,找了个不用的储物戒,把东西放了进去。 等她收拾完毕,准备入睡时, 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殷彩。” 殷彩很久没听过这个声音, 身子一僵, 手里的储物戒差点丢出去。 周扶疏衣裙曳地, 彩冠明净,嗓音温和。 殷彩早知道会遇见她, 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可真的相见时,又无所适从。 她不自禁抓紧了手里的储物戒, 没有回头。 周扶疏走近了些, 笑道:“怎么不看我?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殷彩心里难受,好像指腹被谷子的芒针戳出血。 周扶疏又上前几步,影子笼着她。 殷彩如受惊幼鹿, 迅速转身, 拔了背上的大刀。 刀横在二人之间。 周扶疏照样笑着, 似乎是知道殷彩不会伤她,和颜悦色:“久别重逢,你送我这么大的见面礼?我可受不住了。” 殷彩泄气地收了刀,很没出息地退开了。 她的长相与殷元洮越发相似,幼时的鼻涕虫长成这般清潋若玉的模样,中间隔了将近百年时光,多少让人唏嘘了。 周扶疏见她躲开,就不往上贴了,另找了处地方坐下,“鹿肉你不喜欢?” 殷彩背过身,勉强回道:“都是杀孽。” 周扶疏闻言,轻笑出声,“杀孽?弱肉强食,怎么叫杀孽,这世道,吃人的都有,何况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鹿。” 她说话从来不中听,区别在于,从前是表里如一地坏,现在是笑嘻嘻地杀人如麻。 殷彩想劝她,但话到嘴边又没说什么。 天下谁都能指责周扶疏,只有她不成。 周扶疏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拿捏长辈的姿态,“别随着旁人和我置气,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殷彩道:“你——” 周扶疏蹙眉,坐直了身子,“生哪门子的气?我看看你,你能少块肉?还是能脏了你?” 殷彩急道:“我没这个意思!” 周扶疏紧蹙的眉舒缓下来,“那你过来么,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找你,你担心什么呢?” 殷彩勉强走了过去。 周扶疏平静地看了她半天。 殷彩不禁拘束起来:“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么看着?” 周扶疏道:“不然呢?” 殷彩年纪大,但经的事少,别人一百岁时已经尝尽宿世诸苦,她却不是。因此她不懂世上有些情意是见上一面就能心满意足的。 周扶疏望着她半响,蓦然起身,腰间的佩饰流苏簌簌垂坠,她神色难辨:“我该走了。” 殷彩微愣:“刚来就走?” 周扶疏道:“我还有事,你早些歇着吧,明日事还多着呢。” 殷彩看着她清瘦的脸,惊觉这张脸从来没变过。“你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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