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纪惜桐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突如其来的转变。 她的记忆开始模糊,思绪开始混乱。她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向哪里。 浑浑噩噩地游荡了七天,纪惜桐终于找到了家。 那时,她的阿郁枯坐在她们的相片前,眼泪早已流干了,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见到陈郁的那一刻,记忆渐渐开始恢复,思绪也逐渐明朗。 纪惜桐眨了下眼睛,心口闷闷的。 “其实最早的时候,我一直在游荡。浑浑噩噩的,连记忆都很混沌。”纪惜桐轻声道,“可是心底有道声音一直在告诉我,有人在等我回家。” “我也尝试过告诉你和爸妈,我还在。”纪惜桐顿了很久才道,“可你们根本看不到我,更不用说听到我的声音了。” “我很少碰到游荡的魂魄。有一次碰到一位奶奶,她告诉我,鬼都是因为有执念才会存留在世上的。她的执念是她瘫痪的儿子,她担心自己死后没人能照顾好他了。” “她问我为什么留下。我想了很久才告诉她,我舍不得你。” “我爸妈他们起码可以相依为命,我姑父一家也会照应他们。可你只剩下小聆了,小聆有时候也不太能理解你的苦衷。你们两个,谁能照顾谁呢。” 说这些的时候,纪惜桐的目光描摹着陈郁的眉眼。 “小聆一直很好。”陈郁扬着笑,酸涩感却未淡去,“现在多数时候是她在照顾我。” 纪惜桐继续道:“这段时间,小聆很累了。你不要再气她了。” “我知道。”陈郁苦笑道,“如果我还能忍受的话,我不会再这么麻烦她了。” 纪惜桐明白她的意思,她知道陈郁到底有多固执,因而只是轻声叹息。 陈郁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之后的事情呢?”她问。 回忆在脑海里翻覆,纪惜桐的食指点上陈郁的眉心: “我也是那时候发现,我能进入你的梦境。” “只有我吗?”陈郁问。 “只有你。”纪惜桐答。 她贴近了陈郁,感受着她的心跳,她的鼻息,眼眶发涩。 梦境里的氛围是熟悉而朦胧的,她们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小家。陈郁可以从公司焦头烂额的事物里抽身,在纪惜桐温暖的怀抱里休息,在她干净温柔的声线里浅眠。 “我一开始很笨,总会让你梦魇。”纪惜桐敛眸,有些惭愧,“也就是他们常说的鬼压床。” “是么。”陈郁压下上扬的唇角,“我一直以为那是压力太大情绪低落导致的。” “现在不会了。”纪惜桐匆忙道,“现在我会把控好,不会让你难受的。” 说着说着,纪惜桐顿住了。 她斟酌了片刻才道:“我不能离你太近,所以我不会常入你梦中。我也很想念你,很想和你牵手拥抱。但我不能那么做。” “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你,如果你都不在了,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计算好的时间快要到了,纪惜桐的触碰渐渐消失,她的声音也在缓缓散去,变得遥远而飘渺。 即将陷入沉睡前,陈郁听到她说:“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长久沉湎于过去,不要总思念着我。” “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35-05-07 85:39:05~2035-05-07 22:2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飞天肉包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535307 38瓶;青冥、不见底 85瓶;柒柒泗汣 2瓶;可口可乐、camellia、麻烦制造者、弘农鱼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该从什么讲起。”◎ 电脑前,陈聆紧蹙着眉头看完了昨晚廊道的监控记录。 “她昨晚还有其他什么情况吗?”陈聆朝徐姨和胡姨道。 胡姨摇头,徐姨点头。 “陈总看着是要感冒了。”徐姨道,“昨天有听到她咳嗽,气色也很差。” “我去看看她。”陈聆合上电脑,“你们去忙吧。” 客厅里只剩下了陈聆一人,她靠着沙发思考了许久,终于决定上楼去找陈郁。 午后的阳光房分外灼人。 打开窗,聒噪的蝉鸣声随着热浪涌了进来,搅得人心烦意乱。 陈聆立在陈郁身后,用力合上窗。 陈郁正躬身打理着两盆绿萝,身上还披着一件薄外套。 “姐,你脸色看着很差,是感冒了吗?”陈聆问。 “有点。”话刚落,陈郁便咳嗽了两声。 “我叫医生过来。”陈聆夺过她手中的喷壶放在地上,“这些事情交给阿姨做就可以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小感冒而已,吃过黄医生准备的药已经好很多了。”陈郁由她扶着自己的肩头回到卧室。 这段时间陈郁瘦了太多了,本就单薄的肩膀更骨感了。陈聆的掌心触碰着,鼻子酸酸的。 她强压下情绪,故作镇定道:“心理医生今天要来复诊,方便见他吗?” 陈郁知道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陈聆牵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手背清晰可见的血管路径,惆怅道:“姐,你最近都没出门,怎么会感冒?” “没及时吹头发,冻着了。”陈郁淡笑着答,“不碍事的。” “我再去给你泡点药。”陈聆避开了她的视线,“你喝完休息一会,下午我和你一起见心理医生。” “好。”陈郁欣然同意。 走出房门,陈聆脚步一顿,紧咬着唇压下内心的酸楚。 坠江之后,陈郁的这场大病几乎耗尽了她的精气神。将养了这么久,陈郁身上还是笼着沉重的病气。 陈聆从没有想过陈郁会和“面容枯槁,形销骨立”沾上边。 这不该是三十多岁的陈郁该有的。 * 正午过后,风度翩翩的心理医生到了。 他只带了一支笔,一本笔记本,安静的坐在陈郁面前,许多时候都像一位认真倾听者。 “我觉得我上次的诊断还不够准确。”他道,“能和我具体讲讲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你们”指的是陈郁和纪惜桐。 “该从什么讲起呢。”陈郁的指腹轻点着杯壁。 平和的茶水上泛起一丝涟漪,和陈郁此刻的心境很像。 心理医生拨开笔盖,抬首道:“就从你最想说的开始吧。” 陈郁的视线掠过了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从墙角开始搜寻,最终没有发现纪惜桐的身影。 早晨醒来她就没再看到过纪惜桐。 虽然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只要她没离开,陈郁总是心安的。 “不用担心,我有我的职业操守。”心理医生道,“任何事情我都会替你保密的。” 陈郁礼貌地浅笑了下:“我在思考。”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茶香,随着袅袅升腾的薄烟,陈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萧瑟晚秋。 公寓下的道路边,陈郁掌心握着一杯热咖啡。 晚秋的早晨,寒风的肃杀远超于遍地金黄所带来的视觉温暖。 陈郁揭开杯盖凉了凉,咖啡薄薄的热气弥散开来。她啜了一小口,暖和了许多。 一辆出租车即将经过,陈郁伸手拦下,迫不及待地拢紧了大衣坐了进去。 车座后贴着五颜六色的便签,置物袋里也塞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司机是个热情的中年男人,他注意到了陈郁的视线,笑呵呵地和她简单介绍了下便签和笔记本的由来。 他最初只想要乘客写下对他的建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乘客贴上了一张随意写下的便签,不久后留下便签的人越来越多,他就在置物袋里塞上了笔记本。 陈郁在司机的提点下随意翻开了一页笔记本,看到了一行德语小诗。 “Der Sommer war sehr groB.Leg deinen Schatten auf die onnenuhren, und auf den Fluren la die Winde los.Befiehl den letzten Früchten voll zusein。” 娟秀的字迹吸引了陈郁的眼睛。 那段时间她有在尝试学习德语,勉强能读懂诗句的意思。她尝试着翻译,斟酌了许久才敢落笔。 她写道:“苦夏已逝,只见影落,秋风掠过田野,拂过硕果。” 笔尖在纸张上滑动,她字写得很工整。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划上句点后,陈郁心跳得很快。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郁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她从未想过会有什么回应,却没想到却再一次乘上了这辆出租车。 沉睡的记忆复苏了,陈郁怀着忐忑的心翻开了破旧的笔记本。 在她翻译的词句下方多出了一行小字,看着很像是批注,娟秀的字迹瞧着和写下德语小诗的很像。 “夏日曾经盛大,把你的影子印于日晷,让风吹过原野,吹熟了最后的果实。” 陈郁心跳加速,耳尖泛红。 她忘记的单词,未曾谋面的人全部翻译出来了。 陈郁眼睫轻颤,垂眸时候发现了很小一行数字。 数字是铅笔写的,笔迹很轻,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清。 她输进了手机,正好是十一位。 心思细腻的陈郁明白她的意思,很快拭去了模糊的铅笔字迹。 她和纪惜桐就这样相识了。 一切都很巧合:她们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在同样的年级,尝试学习相同的语言,有着同样的性别。 见面那天,纪惜桐穿着长款的浅灰色针织衫和纯白色的长裙,气质干净温柔。 她望着陈郁浅笑,面上绽着漂亮的梨涡。 陈郁对纪惜桐是一见钟情的。 往后的日子里,她借着学习德语的由头接近纪惜桐。学着学着便丢失了兴趣。 学校的人工湖边,纪惜桐用轻柔的语调讲解着小诗里的单词。 “liebe”纪惜桐轻声念道,“Die Liebe hemmet nichts。” 耳畔是她的声音,眼里只有她的侧颜,陈郁无心去听讲解了。 觉察到她的失神,纪惜桐温声提醒她。 陈郁迟疑了许久,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我好像没有学习德语的兴趣了。” 见她有些失落,陈郁忙补充道:“我怕不能再和你见面了,所以一直没敢说出心里话。” 纪惜桐眼中的落寞散去了,她眉眼弯弯,语调里沾染了笑意。 “为什么见我就一定要学习德语呢?”她顿了顿道,“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呀。” “随时都可以?” 陈郁抬眸。 “当然。”纪惜桐的笑容更温柔了,“因为我很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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