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彩云就是个普通的北方农村妇女,嫁人之后就一直在家带孩子、伺候老公、侍奉公婆,还要下地干活,平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哪里拿得出十万给阮云飞出去旅游。 她公婆倒是想给,可他们也没有,阮云飞从小到大花钱就大手大脚的,老两口那点棺材本都经不住他折腾,现在一两万拿得出来,十万?把他们砸碎卖了都凑不齐。 “她是你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连名带姓的叫,你就是不听。”薛彩云说他。 日夜为这个家操劳,薛彩云面相看着老,其实都没到五十,两鬓全是白头发,头顶脱发也厉害,低头都能看见中间那块光秃秃的,女儿寄回来的东西她没敢大动,只是拆开了放冰箱,等孩子他爸回来了再看要怎么处理。 前天大丫头打电话跟她说寄了点东西回来,让她留着吃。 她以为是像以前那种熏肉腊肠什么的土特产,哪知道是品相这么好的海货。 只要是好东西,她都留不住,熏肉腊肠都被孩子他爸拿去送亲戚,更别说现在这些了,她要是敢留下,肯定少不了一顿辱骂和拳打脚踢。 “她都没把这当家,也没把咱们当家人,我凭什么叫她姐,”阮飞云脸色不太好,又催促,“妈你先别说这个,快去给她打电话,问是不是真的,要真是我现在就转手卖给别人。” 他看底下有人出高价想买云黔农场的东西,说话的功夫他也上网去搜了,确实有这么个地方,图片看风景还很好,网友提到的那个集市所出售的所有东西都非常抢手,价格有高有低,做中间商还能赚更高的差价。 阮鲸落还说没钱,转眼就给妈寄这么多东西,要真是从那个农场集市弄来的,证明她有渠道,阮飞云想让她给自己搞点货,再高价卖给那些想要的人,多少能赚点旅游经费。 他也不想这样折腾,可谁让家里没钱,他怂恿老爸问阮鲸落要钱,阮鲸落一分不给,连每个月固定转给老妈的那一千块生活费都停了。 这个白眼狼,还指望他叫姐?门都没有,除非给他钱。 儿子是自己生的,薛彩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可她除了唉声叹气,也不阻止,就一直这么惯着阮飞云。 “好好好,我打。” 大丫头倔得很,脾气也不小,跟家里边关系不好,尤其跟她爸,不见面在电话里都能吵个天翻地覆。
第10章 上午太阳还不是很热烈的时候,陆首秋裹着头巾要出门溜达。 自从阿落来了之后,她白天出门的次数逐渐增多,只是依旧不喜欢阳光,她现在是恶鬼嘛,晒太阳会魂飞魄散。 当然,这是十殿阎罗说的,还说她既然想做恶鬼,那就做戏做全套,把鬼的习性都走一遍。 阮鲸落锁上鼓楼的大门,抬头看见两边的对联,脸又是一黑。 走在前面的陆首秋没见人跟上来,便停下等,“别看了,你要是不喜欢就换掉呗,每天都黑着个脸,跟谁欠你八百万一样。” 阮鲸落把钥匙揣回兜里,没好气道:“就是你欠我钱。” 又要提工资那点事,一天提不知道多少遍,陆首秋都习惯了,张开手闭上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来拿来拿……” 阮鲸落才不搭理她,这人就是个戏精。 陆首秋一秒恢复正常,发现她没有跟自己走一条道,疑惑问:“你干嘛,不跟我去摘臭菜啊。” 阮鲸落翻了个白眼,“姑奶奶,您老雇佣我来守大门的,我上班去啊。” 陆首秋好像刚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欢快道:“那行吧,你工作,我摘臭菜,中午我们吃臭菜煎鸡蛋怎么样,昨天晚上花婆婆送了一篮绿壳鸡蛋。” “……随便你。”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 陆首秋才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脸色,说完就自己蹦跶着去了另一边。 那边有丘陵,上面有仙民种的果树,野菜也是成片长的。 臭菜只是其中一种,也叫羽叶金合欢,是低矮的小灌木,带刺,顶端的嫩芽可以食用,气味刺鼻,吃不惯的人会觉得臭菜比折耳根还可怕。 神仙集市就有新鲜的臭菜卖,有擅长做腌菜的仙民也会提前将臭菜腌制起来,经过发酵的臭菜气味就没有那么浓烈了。 陆首秋没有带背篓,路上问猪大姐借了一个。 猪大姐家的黑毛猪就散养在丘陵山上,黑毛猪不像白皮猪那么膘肥体壮,它们长得粗旷,像野猪,也很会寻摸好东西,跟着它们能找到品相很好的松露、人参。 陆首秋挖了几棵就不要了,她不太喜欢人参的味道,带几棵回去赠给阿落就行。 “秋秋白天不睡觉啦?”猪大姐今天也在山上摘菜。 她跑过去看猪大姐的背篓,里面已经有臭菜、刺五加、香茅草,底下还放了两捧芭蕉花。 “不睡了,家里多了个好玩的人,再睡觉就浪费时间了。猪大姐你这香茅草从哪摘的啊,我也想要点。” 猪大姐给她指了个方向,还说:“我家今天杀猪,你回去的时候顺路去拿猪肉,还有新鲜的罗非鱼。” 香茅草烤肉、烤罗非鱼都好吃,陆首秋抱着背篓,两眼都冒光,“那多不好意思啊。” 鬼怪和仙民租赁她的地盘就会送东西来孝敬她,也叫上供,她收了东西就会降福给这些鬼怪仙民,所以收的毫无压力,这都是她应得的,可阿落看见她收供品就老讽刺她是周扒皮,无良地主,搞得她也生出点羞耻心,会装装样子适当拒绝。 猪大姐也听说最近两天首秋大人不像之前那样干脆收下供品,这怎么行,供品都不要,还怎么降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不就是几斤猪肉几条鱼,大姐我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出?” “怎么会,你可是很富有的。” “就是嘛,听话啊秋秋,让你拿着就拿着。” “哎,好咧,”陆首秋开心的冲猪大姐比了个大大的心,“爱你哟~” 猪大姐哈哈大笑,暗想难怪深处那么多仙民想申请到外围生活,谁能拒绝像小甜豆一样的首秋大人呢,多想离得更近一些,沐浴福泽啊。 香茅草长得像普通茅草,却有柠檬的香味,陆首秋割了一大把放进背篓,又去剪了好多臭菜和刺五加嫩芽,吃不完还可以腌酸菜。 快到中午,她拎着猪大姐送的猪肉和鱼回鼓楼,远远就看到有个人坐在门口。 “阿落!”她跑过去,兴高采烈的展示背篓里的收获。 阮鲸落神情恹恹,收起手机。 薛彩云打来的电话让她心情很烦躁,扒拉了两下背篓的野菜,嫌弃道:“放着好饭好菜不吃,非要吃这种拿来喂猪的,你是不是闲的啊。”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陆首秋选择性耳聋,听不见听不见…… 推开门进去,她兴致勃勃的问:“吃烤肉喽?” 阮鲸落耷拉着眼皮,“又说吃臭菜煎鸡蛋,你一顿要吃几个菜啊,屁事那么多,”心情不好说话都带刺,阮鲸落也知道自己这个臭毛病,想过改,想过忍,可就是管不住这张贱嘴,说完她沉默了几秒,从陆首秋手上拎过背篓,声音低下去,“除了烤肉还想吃什么?” 陆首秋歪头盯着她看,笑嘻嘻道:“香茅草烤罗非鱼。” “……知道了,等着吧。” 陆首秋跟她进厨房,“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啊。” “用不上。”她可不想做个菜耳边都像有八百只鸭子在嘎嘎吵。 又是被嫌弃的一生,陆首秋为自己默哀。 “你到外面去,别在这碍手碍脚。”陆首秋的厨艺不算差,不想她待在这完全是因为这个坑货嗜折耳根如命,会趁她不注意就往锅里扔一大把。 “噢……”陆首秋退到门边,蹲下,眼巴巴看她的阿落洗菜做饭。 刚才被阮鲸落丢在堂屋桌上的手机亮了好几次,趴在屋梁打盹的狸花睁开眼,抻着肥胖的腰松了松筋骨,才轻盈一跃落到桌上,先盯着屏幕上的备注细看了看,才用肉垫划了接通键。 那边的薛彩云正为女儿不接自己视频生气,冷不丁接通,看到一张毛茸茸的猫脸,琉璃眼正好奇的盯着她看,吓得薛彩云啊一声,手机险些甩出去。 狸花姿势优雅的蹲在手机边,尾尖轻轻扫过屏幕,“喵?” 它听见阿落(首秋大人就是这么叫的)跟里面这个中年女人吵架,还哭了,这是不允许的!不管是鼓楼还是阿落,都是首秋大人的私人财产,它作为首秋大人的守护神兽,有义务保护‘财产’安全,绝对不能让外人欺负‘财产’。 薛彩云只听见猫叫,没看到女儿,“大丫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养猫干嘛,我可听人说在城里养猫很费钱的,你说说你,不给家里寄钱,倒拿钱养这些小畜生。对了,你弟弟问你的事怎么说的啊,你要是有渠道就帮帮你弟,他好不容易才谈的女朋友,不能因为钱的事黄了这门亲,大丫头?你有没有在听妈说话。” 狸花:这女人在说什么,听不懂,朕业务繁忙,没时间听了,跪安吧。 话都没有说完视频就突然挂断,薛彩云以为是信号不好,又给打回去,那边怎么都不接了,她就生气,连发几条语音,哭着说阮鲸落没有良心,白养她这么大。 “当妈的问你要几个钱都不愿意给,你也不想想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的,你现在翅膀硬了,飞远了就不想要你妈了是不是,你忘了你之前怎么跟我保障的?说以后挣了钱就把我接出去,带我去旅游,过好日子,妈这些年就是指望着你能有出息才熬过来的啊,你爸那个杀千刀的,见不到钱对我也没好脸色,还有你爷爷奶奶,我这是什么命啊,生的女儿靠不住,就只有一个儿子傍身,我的命啊,怎么这么苦啊!” 用了好些年的破手机漏音严重,薛彩云声泪俱下的诉苦传出来,又被阮鲸落手忙脚乱摁掉。 她抬眼去看对面正拆分烤鱼的陆首秋,发现对方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眼里只有烤鱼,她顿时松了口气,家里的破事她一点都不想别人知道。 罗非鱼刮鳞掏干净内脏,抹上酱料,在肚子里面塞上香茅草,鱼身也用香茅缠绕,再放到炭火上慢慢烤,里外的鱼肉都浸透了香茅草的清香,掩盖了罗非鱼本身的土腥味,鱼肉嫩而不腥,拨下一大块沾上辣椒蘸水,裹足折耳根,好吃到陆首秋手舞足蹈。 烤肉也是将新鲜的猪肉切成厚片,抹上酱料,再用香茅草缠住,肥肉里面的肉被炭火逼出来,烤得焦香焦香的很好入口,一点都不腻,陆首秋自己就能干掉一大半,再用臭菜煎鸡蛋拌在米饭里,那是吃的一点都不剩。 放下碗筷,她满足的摸摸吃饱的肚子,笑容灿烂,“晚上还照旧吧?” 她发现让阿落当厨子比守大门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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