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琦心中每天都要翻几百个白眼,这哪是治人,分明就是浪费她的时间,有这时间,她都能看好几个人了。 老不朽。她在心里骂道。医学世家大多都是有自己的独门秘方,不可外传,甚至是传男不传女,估计是这三人发现了陆琦的行径,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治她。 起初陆琦还只是抱着“看看他们搞什么花样”的想法跟他们几回,隔着帐篷听里面的动静,后来越听越奇怪,怎么给人看病还要给病人讲解脉象,病因和药方? 她一贯看不起那些老不朽,思想迂腐,不屑与草根医生、女医生一列,纵使心中有些怀疑,对他们的偏见有些消融,却仍不信她突然冒出来的疑惑。 直到为首的那位大夫染上瘟疫,直到她隔着那一层油布给他把脉,心中的那一团迷雾突然被阳光穿破,照得她睁不开眼。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老大夫在帐篷里虚弱说道,“让你跟着来,却又不让你治人,你心里保不齐在骂我们几个老不朽吧?” 陆琦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老大夫用气声笑了一下,如婴儿学语那般吃力道:“早些年,确实是我们几人有偏见,见你是女娃子,瞧不起你,不待见你。哪怕是现在,我们也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 陆琦气噎,对着帐篷瞪了一眼。 老大夫长叹一声:“如果有足够的人手,我们绝对不会带你。治病救人,悬壶济世,那是多么重的一个担当,哪是你一个姑娘可以担起来的?我们三家世代从医,世代清贫,这般苦哪是一般人吃得下的?” “你一个女娃子,上来就要砸我们的招牌,试问世上哪人可以咽下这般耻辱?若不是此次疫病,我们绝对与你继续对峙着。”他诶了一声,“只可惜啊,子孙都不愿再学医了,整个尹江就只剩我们三人了,我们一把老骨头,还能剩多少年?我们几个思来想去,待我们百年之后,尹江几十万百姓的身子就全靠你了。” 陆琦:“所以你们才不愿让我接触病患?” 老大夫默默收回手:“此次疫病来势汹汹,我们几个一辈子都在跟疾病打交道,却从未见过这般棘手的病症。我们都是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死了就是死了,不可惜。你还年轻,若你也倒下了,尹江——要没。” “我的营帐内还有几册我毕生所著的医书,这次洪水我什么都没带出来,拼死抱着它逃出来。待我闭眼,你便将它拿去,好生研究,切勿辜负它。” 他挣扎着起身,敲敲身旁的药箱:“这箱子跟了我们三代人,如今便传给你。你个女娃娃,一定要谨记你学医的初心,切勿被尘世迷惑,定要将我季家的口碑延续下去。” 城外专门挖了个大坑,前无大山,后无村落,远离一切水源,用来焚烧染病的衣物与尸体。每日傍晚浓烟滚滚,黑烟随风飘散,聚拢在天际,与压抑的夜色一同降临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两处安置区的百姓鲜少再有人感染,朝廷的赈灾粮食与钱财也已经到了尹江,有了粮食,至少生存不成问题,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照样能建起一个繁华的尹江。 有了希望,人们也有了干劲,时隔两个月,总算在这座城听见了笑声,总算在这里见到了一丝朝气。 外来的商队也重新踏上尹江的土地,灌注新鲜血液,带来外邦的繁华。 吃过晚饭,陈诉才带着陈家军赶回安置区。他们一直没有歇息,不是开路就是不断修建,每天最早离开,最晚归来。一队人灰头土脸的,吃过饭便倒在桌子上,思维发散,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一个孩童递给陈诉一个包裹,陈诉愣神一会儿,有气无力地打开,良久,猛地从凳子上蹦起来,抓着包裹里的信件欢欣鼓舞,眼角噙着泪仰天大笑。 “怎么了怎么了?”周边几个兄弟纷纷关心道。 陈诉笑得喘不过气来,手背擦着眼角,激动道:“心居!心居给我写信了!” 陈家军只是偶尔听陈诉说过宋心居的名讳,并未真正见过此人,嬉笑几声便渐渐散去。 陈诉仍是抑制不住地欢笑,他瞧见远处的祁牧野,抓着信件跑过去,语无伦次:“祁大哥,心居!心居——他、他信,他给我写信了!” 祁牧野笑着轻拍他的肩膀:“怎么人家给你写封信能让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大哥有所不知。”陈诉紧紧捏着手中的信件,“两年了,自打心居被调往蜀地,我们便两年未曾通信了,这两年都不知他过得如何。” 他挥着另一只手,上面抓着几张稿纸:“这是他这两年的诗作,他竟都寄给我了。心居待我,是真心啊!” 祁牧野笑道:“你待宋心居,又何尝不是真心?得朋友当如此。” 陈诉激动地拆开信封:“大哥与我一同看看心居的信。” “诶!”祁牧野连忙打住,“既是与你的信件,那便只能你看,怎能容我阅览?” 陈诉还想解释,祁牧野连忙接下去:“你好好与他叙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再次轻拍陈诉的肩膀:“待你得空了,也给他回一封,他定会与你这样高兴。” 她在找许朝歌。今夜月明星稀,心中的重担渐渐放下,一切都在稳中向好,今日她在外买了个极美的匣子,正好可以送给许朝歌。 许朝歌正在帐篷内记录这几日的状况,祁牧野二话不说,拉起许朝歌的手就往自己的帐篷内走,看得叶珉仪愣在原地许久都不能回神。 “祁牧野,你干嘛~”许朝歌被她拉得踉踉跄跄,祁牧野身高腿长,哪怕身体虚弱,迈的步子也比常人的大,进了帐篷,又猝不及防地停下,惹得许朝歌猝不及防地撞在她的后背上。 祁牧野神秘一笑,从被子旁拿出那个匣子,递给许朝歌:“今日在外商那买的,喜欢吗?” 许朝歌一层层打开手中的匣子,观察一遍又合上,怪道:“你拉我来这就是为了这个?” 祁牧野扬眉:“不然你以为什么?” 许朝歌红着脸,拢过耳边道碎发:“我哪知道你要找我干什么?这个——这个能干什么?” “这个可以装首饰啊!往后你的首饰都可以放在这个匣子里。” 许朝歌低声嘟囔着:“这个这么大,我哪有那么多首饰可以放?” 祁牧野:“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往后我给你买的首饰都放在这,早晚可以装满,装满一个,我再给你买一个匣子,继续装。” “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买那么多干嘛?” 祁牧野上前一步,柔声道:“哪有女孩子不喜欢首饰的?又不是让你全戴在身上,往后每日你挑着自己的心情换,每日都不一样,不是很好吗?” 许朝歌再次打量自己手中的匣子,那是一个镂空雕花鎏金梅形三层匣子,仔细看,里面的人物花瓣都栩栩如生,做工如此精致,怕是花了大价钱。她娇声问道:“干嘛对我这么好?” “傻瓜。”祁牧野轻点许朝歌的额头,“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想不想去赏月?”她牵起许朝歌的手就往外走。 “想,但是我得先回去,把东西放了。” “好~”祁牧野牵着她,“我在外面等你。” 许朝歌睨了她一眼,轻声怪道:“刚才不是进来得很自然吗?” 叶珉仪没料到许朝歌这么早回来,她瞪大双眼,看着许朝歌满脸的温柔,疑惑道:“姐姐,今晚你怎么就回来了?” 许朝歌小心将匣子放下,看了眼外面,道:“我来放东西,今夜你——不用等我,先熄灯吧。” “姐姐要去哪?” “赏月。” 叶珉仪揶揄道:“和祁公子是吧~” 许朝歌点点头。 “这也是祁公子送的是吧?” 许朝歌红着脸斜了她一眼。 河边寂静无人,且有一个小坡,周边没有高大大林木,视野开阔,再合适赏月不过了。两人牵着手,一路躲着人跑来,躺在草地上轻喘着气。晚风拂过脸庞,带走汗珠,起了一身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今夜月亮格外晃眼,月光撒向人间,落在河面上,如一片碎银。她们枕着手,一同望着天空,耳边是风声,是水声,是身边人的呼吸声。 “祁牧野。”许朝歌轻声唤道,“你那边的月亮也如今夜这般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们时代交迭,唯有这日月是亘古不变的。在我那个世界,月亮曾无数次这般耀眼,但我从未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欣赏她的美。” 许朝歌笑道:“今夜你就可以好好欣赏了。” 祁牧野点点头:“托你的福,今夜总算可以领略她的美丽。” “祁牧野。”许朝歌侧过身,“以后你想干什么?” 祁牧野同样侧过身望着许朝歌:“以后——我想,待我攒了钱,我照样办一个学堂,专门教女子读书识道理,教她们独立,教她们自强,让她们也有机会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像我一样?” 祁牧野轻笑着:“像你一样。不过你太难追了,顾及她们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追上你的步伐。” “这有何难?都是你的学生,我能做到,她们一样能做到。” “那是自然,只要她们想,女子也能达到和男子一样的高度,甚至比他们还要厉害。” 她伸出手,拈过许朝歌发间的碎草,反问道:“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许朝歌望向远处,“我以后便继续开面馆,学习如何治水,和你一样,将这些知识传递给他人,寻找方法,避免再次出现如今的惨剧。” “不过你可不要将你所知晓的东西告诉我,我想靠我自己,我依然能找到出路。” “我不说。”祁牧野挪着身子,凑近道,“就算没有我,你依旧可以做到。” 她低头吻着许朝歌的眉眼,轻声道:“我所知道的大多是从你这学的,不存在我教你什么,而是你自己从未来的自己那汲取知识,你一直都是靠自己拼搏。” “祁牧野。”许朝歌闭着双眼,默默感受祁牧野的细吻,颤抖道。 她的双手被祁牧野牢牢抓住,身子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她的吻很细腻,很温柔,却又带着无声的霸道,一寸一寸地攻城略地,卸下她所有的抵抗,让她忍不住给予回复,忍不住与她交缠在一起。 耳边是两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是远处潺潺的水声,是两人衣物摩擦的沙沙声,是口水交咂的气泡声。明明那人是这样弱不禁风,却能让自己浑身无力,她的每一个触碰都能让自己浑身颤抖,身上起了奇怪的感觉,喉咙里总会发出奇怪的娇柔的声音,听得自己面红耳赤,接不上气来。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7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