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自己吃一顿模糊的午饭……或者是晚饭。 收拾好垃圾之后,她用她们惯用的相拥姿态抱住孔黎鸢,就这样睁着眼睛。 直至孔黎鸢的呼吸变得小变轻,像是在她怀里缩成一个很小的生命。 又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再次变得清醒。 于是她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直接问了出来, “我可以看一看你的手机吗?” 孔黎鸢懒靡地笑一下,“我以为你会趁我睡着偷偷看。” “如果你再晚一点醒来,我可能会。”付汀梨替她擦了擦被汗浸湿的颈。 然后弯着眼睛笑了一下,“但既然已经征得了你的同意,我就没必要做一些会给自己留下把柄的事。” 接着,她就点开了那个被她觊觎许久的相册。 其实在这之前,她有思考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是被她删掉的那个相册神奇地出现在孔黎鸢手机里了?还是孔黎鸢过往的回忆?又或者是她不知道的孔黎鸢? 但都不是。 这个相册里只有一个很简短的视频——路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路灯昏黄地闪烁,单薄雪地里有一串脚印,从拍摄视频的定点延伸到这条旧巷的尽头。 视频开头,是一双黑靴,踩着这串脚印往前走。十几秒后视频结束,是穿着黑靴的人,往后再拍了一次叠在一起的两道脚印。 雪夜晦暗,寂静无人,只剩那两道叠在一起的脚印,孤零零地立在空地。 付汀梨很敏锐地认出,这是那条她住的那条旧巷下的小径,她每天来来回回地走,而孔黎鸢不止一次开车送她回来,将车停在巷口。 她往巷里走的时候,孔黎鸢在做什么呢? 也许这串脚印是她用那双皱得发凉的帆布鞋留下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想到这里,孔黎鸢就已经回答了她,“是今年元旦节那天,你留下的脚印。” 付汀梨在第一时间想到——那天,是孔黎鸢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她,然后又一步一步地印着她留下的脚印走到她家楼下。 也许那一刻,这个强大而无往不利的女人,也像个稚嫩而渴望爱的孩童。 也许有一瞬间她只是希望她能走回来,看见她们的脚印叠在一起。 然而她没有走回来。 而就算她没有走回来,在这之后,她却仍然送她一盏被点亮的感应灯,以及一场三分钟的地面烟花。 这个女人对她从来都慷慨而宽容。 付汀梨把手机放在一边,展开双臂,努力将孔黎鸢再次抱紧。 然后听到孔黎鸢有些疲累地问,“你不打算问我为什么要拍这个视频?” 她的下巴抵在孔黎鸢额上,能感受到孔黎鸢睫毛的扇动幅度。 “我知道你爱我。”她只这样说,然后又强调,“就算不问也知道。” 关于爱不爱,什么是爱这件事,在她们中间好像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 孔黎鸢却停顿了很久,然后突然把她的手牵过去,按在自己最薄弱的腰背处,刚清醒的思维却很跳跃, “五年前我开始第一次洗这个纹身。” 濡湿温热的触感涌进掌心脉络。付汀梨的手指很轻很轻的抚过那上面的飞鸟残痕, “但是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洗掉?” 孔黎鸢说,“洗纹身的人告诉我,这个面积的纹身,可能得洗五次才能洗掉。” 停顿了一秒,又补了一句,“所以我每一年都会去洗一次。” “为什么是每一年去洗一次?是只在夏天的时候去洗?” 孔黎鸢突然不说话了,沉默了几秒之后,又将鼻尖埋得离她的骨骼缝隙更近。 在这之后,又很突然地提起另一件事,“你这样抱着我会不会觉得累?” “这样?”付汀梨用力环住她,丝毫不介意她的跑题。 然后又摇头,“不会。” 她们的骨骼贴得更紧,中间那两层薄薄的皮肤好像在此时此刻消失。 “其实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被这样抱过。”孔黎鸢在讲述自己时好像从来都是迷茫的。 “那太好了,只有我这样抱过你。”付汀梨很痛快地承认自己的占有欲,并且一点也不为此感到害羞。 “那你呢?有没有这样抱过别人,又有没有被别人这样抱过?” “我应该也都没有,大概除了我妈?” “我猜也是。” “你为什么这样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孔黎鸢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小时候我妈妈抱过我的话,应该会是用这种方式。” 付汀梨知道她为什么会执着于这样的拥抱。于是将她抱得更紧,“如果你想把我当成妈妈也不是不行。” 孔黎鸢果然被她逗笑,在她怀里很细微地抖了起来。等笑完,又悠悠叹一口气, “我觉得不行。” 付汀梨也觉得自己这样说未免太过好笑,要是孔黎鸢的妈妈听了估计会骂她。 于是笑着说, “既然孔老师说不行,那就不行。” “当老师就可以了?” “孔老师说可以就可以。”她像是在说绕口令。 “如果孔老师说可以,那付老师应该说什么呢?”孔黎鸢大概是病糊涂了,说起话来颠倒又奇怪。 付汀梨即便很心疼她,却也突然开始珍惜此时此刻的孔黎鸢。 她相信一旦清醒,一旦到达终点,回到舆论紧逼的国内,孔黎鸢可能很少会有这样说话颠倒到有些可爱的时刻。 这个女人从来都很难彻底放任自己。 毕竟在之前,孔黎鸢没有一次是在她睡醒之后再醒来的,也没有一次向她展露过熟睡之后毫无防备的模样 她心疼她,同时也珍惜此时此刻的她。 于是她注视着这个女人昏沉而迷人的脸。在她濡湿额眼皮上印上一个吻,一对眼睛弯成月牙,用很轻很轻的气音说, “付老师说,她想要带你去见妈妈。” - 第三个晚上之后,她们的第二次加州一号公路旅途正式结束。 好奇怪,每一趟旅途,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刚刚好,都只是三天。 付汀梨腿上的石膏已经拆完,又理所当然地换到了驾驶位。 开往一个旧金山的地址,车上在放一首很老的粤语歌,音响的效果很好,比加州公路更开阔悠扬。 而孔黎鸢的烧刚退,戴一条新买的面巾,以一个病号的姿态被付汀梨裹上一层薄毯,很懒很萎靡地仰靠在副驾驶。 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们又在向前敞开的道路上了。 “你真的要跟我去见我妈?”付汀梨觉得她看起来很像是在找寻时机逃跑。 敞篷车里的风刮得很大。孔黎鸢掀起眼皮望向她,在风里很松弛地笑了一下, “我是什么很容易反悔的形象吗?” 病刚刚好一点,那个说话颠倒到有些可爱的孔黎鸢就又藏起来了,不知道下次有什么机会能再看到。 付汀梨觉得有些可惜。 她开始怀念,她们在那场三十八度的高烧里谈论从前和以后的模样。 绵缠又幼稚,像两个人同时默契地做回孩童,在那短暂的时间里脱离世俗。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蹦出来,让她们不要这么天真。 孔黎鸢生病的时候会不那么抗拒诉说自己。 她说了很多自己过去的事情,说五年前的那次夏至车祸,她的腰背受了很严重的创伤,虽然伤口不深,但让她痛了很久。 她始终认定疼痛是最本能的一种记忆方式。后来她在每年夏至都会去洗一次纹身。 因为她每次躁期之后,对躁期发生的那些事情就会忘得很快。 所以她觉得用这种方式可以不那么快地把那些事情忘掉,也可以将付汀梨的脸记得久一些。 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延缓自己的记忆消退。 纹身一共洗了四次,该洗第五次的时候,付汀梨回来了。 于是她不用再洗第五次。 并且她打算再也不洗第五次,决心将飞鸟残痕永远留住。 听了孔黎鸢把这些讲给她听,付汀梨说,“那回国之后,我把我雕好那只小鸟送给你,很漂亮的。” 房间昏暗,没有开灯,也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时间,像地球在这一刻转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维度。 孔黎鸢在黑暗里看着她,然后伸手来摸她的脸,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付汀梨主动凑上去,很突然地咬住孔黎鸢的手指。 孔黎鸢很温顺地配合她被咬住,然后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后脑勺,说, “为什么要送给我?” 付汀梨的声音有些黏糊,“从一开始就想送给你。” “真的?”孔黎鸢按了按她的唇峰,手指很软,有点润润的。 “真的。”付汀梨这次回答得很坦诚。 从来就不只是为了把漂亮的东西留住,而是有不那么明朗的私心。 “我从重庆回来看完展回来,觉得那些展里的东西不太满意,于是就想起你这个纹身,然后就莫名其妙开始雕这只小鸟。”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们什么时候能再遇见的话,绝对毫不犹豫,当场就拿出来送给你。” “但你那个时候看到了我,为什么没有送,后来被我看到了也还要藏起来。” “我记得在上海第一次见面,你骑在马上,可能我当时确实很拿不出手?”付汀梨开着玩笑。 然后又有些可惜地说, “其实是因为二十四岁的付汀梨,背叛了二十岁的付汀梨。” 孔黎鸢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呼吸缱绻地拍在她的呼吸里,像海浪重叠在一起。 然后伸手,安慰性质地拍了拍她的脸, “背叛两个字不是这么用的。” 付汀梨不说话了。 孔黎鸢碰了碰她垂下来的睫毛,“因为二十五岁的付汀梨已经挽回了所有的一切。” 她被她传染,也开始用第三人称来称呼她。 在这之后,她们觉得无聊,又随便吃了一些东西,打开旅馆的电视机发现没有信号。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7 首页 上一页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