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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弄得祁晞哭笑不得，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周启神叨叨地冲她摇了摇食指，“天降神兵，说了就不灵验了。”
祁晞将信将疑。
真到这天，她可算确定周启的话确实不算夸张。
来的人以闫子文为首，不是设计院的在读学生，就是闫子文在论坛里加的好友。
十好几个人，乌泱泱涌进来，压根不用祁晞说话，自己就知道该干什么，这就是专业有所长的好处。
如果声音能小点就更好了。
……
祁晞被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一会里叫姐，一会里叫老师叫头大。
坚持到下午三点，整理差不多了，祁晞拿着包准备偷偷溜人。
她晚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酒局——‘年度新锐人物颁奖晚会’主办方组织的，她是候选人之一，回国之前接到了主办方的邀请。不论拿不拿奖这都是个露脸的机会，她既然要开工作室，就不可以继续‘无世无争’，该去的应酬还是得去。
经过卫生间，祁晞看到郑又灵和范盈正在投拖把，想过去打声招呼，让两人帮忙操心着点这边的事情，晚上再代表她请这群小朋友吃个饭。
听到两人正在聊的话题，祁晞步子顿住。
“Cathy这两年的名气越来越大，T&F突然解约，外网都闹疯了。”郑又灵说。
范盈不了解这个圈子，敷衍地问了句，“T&F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两边总要得罪一个的。”郑又灵想起自己那个在杂志社工作的老公最近为了调整外文版版面忙得焦头烂额，就忍不住叹气，“T&F的解约声明在微博和外网同时公布的当天，官方账号还转发了一条党媒挂的五星红旗表明立场，之后就再没别的动作，每天就发发日常，看起来风平浪静。”
“这么一弄，股价波动应该挺大的吧。”范盈问。
郑又灵，“是啊，我老公说解约声明公布之后，T&F的市值一夜之间蒸发了上百个亿。”
“那T&F领导层还不忙疯了？”
“肯定么，T&F现在的两个副总——孟清让和向停意见一致，坚持追究Cathy的法律责任，但是老大，就他们妈，和老派的设计师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边意见对立，僵持挺久了。”
“有什么好僵持的？但凡有点立场的公司就不会用劣迹艺人吧，还是反华。”
“这事里影响太大，还真不好说。”范盈摇摇头，从水槽里拿出了拖把，“就看新人的胳膊能不能拧得过老人的大腿了。拧得过，T&F就真变天了。”
“……”
郑又灵和范盈的谈话还在继续，祁晞却没了和两人打招呼的兴致，步子一转拐进会议室，沉默地拿出手机，翻墙，登录了很久没有用过的ins。
T&F官方账号下面骂声一片。
孟清让只发作品相关的个人账号也没有幸免于难，有些话甚至更难听。
tag关联出来的内容就更不用说，简直不堪入目。
祁晞翻了一阵，确定这次的解约事件已经演变成针对孟清让个人的风暴，而且短期内不会结束。
她要心疼吗？
还是算了。
喜欢犯贱的人，偶尔也该放自己一条生路。
祁晞按灭手机扔回包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工作室。
打车回家的途中经过一段施工路段，司机师傅又是个暴脾气，反复的‘起飞’和急刹差点要了祁晞小命。
为了分散注意力，祁晞摸出手机，想看点东西消遣。
屏幕一解锁，界面还停留在一条对孟清让的辱骂上。
祁晞定定地看着。
半晌，点开键盘，用英文回了一句：【我的狗随便叫一声都比你嘴里吐出来的那些个玩意好听。】
————
晚上六点四十，祁晞提前二十分钟赶到了主办方订的酒店。
包厢中央摆着一张超过30人台的大圆桌，凉菜已经上了，有几个主办方的领导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和先到的几位候选人闲聊。
“这位是我们台卫视频道的党委书记，罗立华罗书记。”制片人介绍。
祁晞躬身以示敬意，随后不卑不亢地同他握手，笑道：“第一次见面就让您久等，实在抱歉。”属实客套话，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罗书记却说，“那一会里可得多罚两杯酒喽。”
祁晞微笑，“应该的。”
没什么意义的寒暄一直持续到7点正式开席。
忽略年纪，祁晞刚拿奖不久，算是这批人里资历最浅的，所以她挑了背靠门的位置坐着。
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到数人头的时候才知道还有一位候选人没到。
制片人看了一圈，一下子就知道是谁，“小孟这个大忙人啊，又迟到了。”
听到熟悉的姓，祁晞点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微微颤动。
转念一想，‘孟’又不是生僻姓氏，不会那么巧……
“抱歉，机场高速出了事故，堵得有点久。”听到熟悉的声音，祁晞莫名想笑。
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离开一个地方之后，不论通讯多发达，他们都会被迫和那里的人和事断了联系，回来了，地球好像都跟着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球，转来转去，始终躲不开相遇。
“小孟啊，可算等到你了，来，坐我旁边。”罗立华热情地说。
祁晞听见孟清让走到自己身后的时候似乎停顿了一下，过后才继续往前，一直走到她旁边，淡声说：“不了，我坐这里。”
罗立华被拂了面子，心里不痛快，用眼神示意服务生给孟清让倒酒，然后笑呵呵地说：“迟到罚酒，老规矩。”
孟清让婉拒，“我胃上的那点老毛病您知道，为了不扫兴，还是以茶代酒。”
“换做以前，我肯定顺着你，今天不行。”罗立华靠着椅背，故意不给孟清让留面子，“解约的事情迟迟落不下帷幕，T&F最近应该很需要正面新闻扭转形象吧？”
孟清让波澜不惊，“罗书记慧眼。”
其实没所谓，T&F的强硬态度在外网招骂，内网则呼声一片。
已经有网友翻墙过去挖Cathy的黑料了，而且初见成效。
一直拖着，不过是她在等海齐韵点头——她要借机，同时更换亚太区的代言人和品牌大使，换成每次参加大型活动，必定以她的设计出场的两位演艺圈名人。
有这两个活招牌在，彻底废除受海齐韵影响多年的亚太市场，重竖以她为首的T&F新形象不过是时间问题。
未公开的消息，孟清让不能当众说出来。
罗立华，她也还不能得罪。
因为她除了要掌握T&F内部的决策权，还需要绝对广泛的知名度让公众把她的名字和T&F画上等号，让T&F越来越离不开她。
这样，海齐韵就算再想有什么动作，也得多顾虑几分T&F的将来。
这两年，她频繁出现在各种晚会和活动现场，甚至去设计比赛做评委，都是在积攒知名度。
‘年度新锐人物’这个称号她看不上，可是这场颁奖晚会带来的名利和效益她必须要拿到。
在此之前，她不能和罗立华闹得太难看。
孟清让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热毛巾净了手，随后端起酒杯，平静地说：“第一杯。”
小盅的白酒，就一口。
“你这一口酒下去，她怎么都得缓个把周。”唐嘉的话突然而至，还有孟清让忙碌多日，身上无法掩饰的疲惫。
祁晞行动快于意识，在酒盅马上挨到孟清让的嘴唇时，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过低的温度让祁晞愣在当场。
不止是她，罗立华，制片人，还有其他二十几个候选人以及工作人员纷纷面露好奇。
唯独孟清让表情不变，甚至，能从她平静的眼神里看到明亮的光。
祁晞没看到，只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努力保持着镇定收回了手。
罗立华见此，笑问：“小祁和小孟认识？”
祁晞，“不熟。”
罗立华，“那怎么还心疼上了？”
祁晞不喜欢这种玩笑，但不能明摆着说，打脸。
静了静，祁晞从容笑道：“论事业，孟总是我望尘莫及的，但论年纪，她得管我叫一声姐。我这不是厚脸皮了一回，想着做姐姐的，哪里能真看着几杯下去，给人搞进医院？罗书记，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祁晞一番话给足了罗立华面子，他心情好了，就愿意给孟清让台阶下，“那是这样，大家应该都没听过大名鼎鼎的孟总服软吧？今天只要孟总肯叫小祁一声姐，这酒就免了。”
祁晞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种要求放在以前就是她撒两声娇，或者故意摆个脸色的事。
现在……
“姐。”耳朵旁边蓦地飘过孟清让熟悉的声音，嗓音淡淡得，特别轻。
第88章
四周吵嚷， 瞧热闹的人全都因为孟清让那声和身份不符的‘姐’拍手称笑，只有祁晞静悄悄地，转过头， 借了这阵闹哄声，仔细打量着面上没有一丝扭捏和不悦的孟清让。
心尖上最初的惊讶和喜悦过去之后， 只剩死寂的酸楚与沉默。
等孟清让的目光对上来， 又变成了扎人的疼。
这一声‘姐’别人或许离得远， 听不真切， 更听不懂。
祁晞的记忆太深刻了。
这个人还喜欢她的时候， 把爱用这种‘上道’的腔调哄她，随随便便就哄得她投了降， 认了命。
现如今， 往事早就成了翻不动的旧日历，她突然听着，竟然还是会因此心跳加速。
……
祁晞收回视线， 在满室喧闹里给自己辟出了一片谁也搅不乱的清净， 低着头， 无声看着杯子里纯得不见一丝杂质的酒。
越看越莫名其妙地想笑。
在一位年纪轻轻就拍了大半个中国的摄影师揶揄着开口时， 终于找到了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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