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轻缓的开门声裹挟着一阵凉风吹进来,刺激得祁晞瞬间惊醒,她以为是自己叫得代驾来了,随便扫了一眼,说:“辛苦。”
‘代驾’坐上来,没什么动静,过了一阵子才听见她出声,“喝点蜂蜜水,不然明天会头痛。”
祁晞听到熟悉声音,眉心隆起,快速睁开了眼睛——坐在驾驶位的孟清让戴了眼镜,手里的保温瓶递在跟前,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祁晞不接,面无表情地和孟清让对视。
良久,车窗玻璃上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孟清让回身,将玻璃降下来一点,问外面的人,“有什么事?”
真正的代驾指指自己的马甲,说:“我是您叫的代驾,不好意思啊,电动半路坏了,过来得有点晚。”
孟清让‘嗯’一声,抬手点了点腕表,淡定自若地说:“老板等得太久,已经另外下了单,我是她的新代驾。”
代驾扶着头盔,一脸懵逼。
代驾戴几十万的表?他们这行已经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尽管如此,代驾还是弯腰而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然后推着车子离开。
估计是路上真遇到了什么事,左脚看着有点跛。
祁晞走了一会儿神,把他叫回来,说:“订单没取消,你坐副驾,不用开车,钱我会照付。”
“啊?”代驾不明所以,“没关系,确实是我到晚了。”
祁晞,“上车吧,我没叫别的代驾,有人想开就让她开,该是你的报酬你拿。”
代驾看着憨厚,不知道怎么拒绝人,拧巴半晌,把电动车放在后备箱里,上了车。
孟清让没说什么,下车打开后排的门,把保温瓶放在祁晞旁边,提醒她,“路上要是想吐了喝几口。”
祁晞交叠起双腿,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
回去的路上,气氛诡异到让人窒息。
一到目的地,代驾立刻推着车子落荒而逃。
孟清让没有下车,而是循着记忆里的车位号,一直把车停到了车库。
“晞晞?”孟清让打开后门,轻声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祁晞。
祁晞不悦地皱眉,睫毛慢慢动着,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终于睁开眼睛。
“到家了。”孟清让说。
祁晞定定地看着她,眼睛全是迷离睡意,半晌缓过神来,果断撤回目光,下车离开。
车钥匙还在孟清让手里,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俯身拿起后排一点也没动过的保温瓶,快步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家门口,祁晞赶人,“还有什么事?”
孟清让把车钥匙和保温瓶递过来,看着祁晞的眼睛说:“能不拉黑微信吗?”
祁晞目光很静,“拉黑了,您不也有的是办法找过来?”
话一说完,直接摔门走人,呛了孟清让一鼻子冷风。
孟清让用手指蹭了蹭,拿出手机给祁晞打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
第二次直接被挂。
……
孟清让默默看着紧闭的大门,过了一会儿,用卡2拨通了祁晞的电话。
响过三声被人接通,“喂,你好,哪位?”
孟清让舔了下嘴唇,说:“是我。你明天早上想吃……嘟嘟嘟!”而被挂了。
————
这一晚,祁晞睡得奇差无比,早上醒来脑子乱糟糟得,以至于打开门和孟清让的视线撞上,愣了半天才有反应。
“你在这儿干什么?”祁晞表情难看地问。
孟清让手里提了五六个早餐袋子,笑着说:“给你送早饭,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这几样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儿我开车,你在路上吃点。”
祁晞一手握着门把手,盯了孟清让数秒,“孟清让,T&F倒闭了吗?”
孟清让,“没有,销量正在稳步增长。”
祁晞一秒变脸,“那你老在我跟前晃悠什么?”
孟清让脾气好到让人火大,“我在想办法哄你解气。”
“咔!”斜对面准时准点出来遛狗的阿姨定在了当场,半晌,感慨万分地说,“好一个姐妹情深。”
祁晞,“………………”
最终,祁晞还是没顶住阿姨眼含热泪的表情,和孟清让一起上了车。
路上,杨怀宇打来电话说有个地方要改,很急,还好祁晞带了电脑,直接就在车上改了起来。
到工作室楼下,祁晞匆匆保存图纸下车。
孟清让跟她一起下来,追在后面问了一句,“晞晞,平安夜可以一起过吗?”
祁晞正在想事情,根本没听清孟清让在说什么,随口就回了一句,“可以。”
孟清让喜不自胜,立刻打电话给周迈,排开了那天所有的事情,还提前腾出时间去给祁晞挑了礼物。
等到这天下班,孟清让没有多留一分钟,先给祁晞发了短信说明安排,然后带着礼物,直接前往餐厅等她。
这一等,等到了餐厅打烊,也没有看到祁晞出现。
孟清让没为难服务生,说了声‘抱歉’,提着礼物离开。
外面冰天雪地,往来都是手牵着手过节的小情侣,很少能看到谁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出神。
孟清让是那一块的个例——穿着特意回家换的裙子,改了适合约会的妆,漂亮得任谁经过都得多看两眼。
看到她和雪夜一样寂静的表情而会马上加快步子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
广场的人越来越少。
冬雪照顾了那些甜蜜的小情侣,等他们离开才慢慢大了起来,却忘了偶尔也会有人失望。
孟清让低头看着腕表指针一点一点滑过十二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用冻到僵硬的手指给祁晞发了一条短信:【晞晞,圣诞快乐。】
祁晞还在工作室里加班,根本没时间看到孟清让任何短信。
————
凌晨一点,和祁晞一起加班的杨怀宇端着续命的咖啡,靠着椅背感慨,“老了老了,这才加到一点,脑子就不听使唤了。”
祁晞还行,她能熬,随口应了杨怀宇几句,继续投入工作。
差不多两点半,终于定稿。
杨怀宇实在懒得动,打算在办公室里凑合一晚。
祁晞不行,她得回家看看汤圆。
汤圆的年纪越来越大,放它一个人在家,祁晞总是不放心。
“走了。”祁晞胳膊上挂着外套,拿了手机和杨怀宇说。
杨怀宇随意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没力气说话。
祁晞笑笑,边往出走,边低头翻看手机。
看到孟清让的短信,祁晞步子猛地顿住。
几秒后,大步跑出了办公室。
头脑昏沉杨怀宇听到‘砰’一声巨响,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只看到玻璃门撞在墙上被弹了回来。
————
雪天路滑,祁晞没敢自己开车。
她现在太躁了,不能开。
看别人开而实在感觉慢得心慌,每一秒都好像度日如年。
终于赶到孟清让短信里说的那个地方,广场上一个人也看不到。
雪花从天上落下来,被路灯一照,能看到清晰的轮廓和轨迹,一层而一层,早已经遮住了行人的脚印,只有延伸到出租车停靠点的那两道隐约可见。
祁晞顺着看过去,好像看到了孟清让独自离开的背影。
第101章
岁末, 郁塞空气里的凉意浓得叫人喘不上气。
祁晞在冷风里站着,定定地看了那个方向很久,僵硬的冰凉感从脚踝一点一点蔓延过小腿时, 终于像是回了魂,身形轻晃。
她连忙闭眼定了定心神, 而后从包里拿出手机翻找通话记录, 又在孟清让的号码播出去之前蓦地停下。
这个电话打出去, 还能生得起气吗?
不打……
“孟清让!”祁晞咬牙, 下一秒, 眼底溢出一丝无奈,认命地用手指按下去, 将手机贴在了耳朵旁边。
极致的静默里, 她只听到了一声机械的关机提醒。
祁晞的心脏剧烈跳了一下,很快拉下手机,去找孟清让的微信。
翻来覆去找了三遍, 才终于把‘拉黑’两个字和孟清让联系在了一起。
她怎么忘了, 她还把孟清让在黑名单里放着, 要不她怎么只敢发短信?
匆忙坐上车, 想让司机师傅开去孟清让的住处看看,听到师傅要地址, 惊觉自己根本不知道孟清让现在住在哪里。
……
祁晞沉默地靠着, 片刻后开口说:“不去了。”
师傅掉了头,往祁晞的住处开。
祁晞偏头看着窗外空荡的街景,眼神发虚。
这个城市也没多大, 但真的和一个人断了联系,好像就很难再找到了。
比起这种没有着落的惶急,她应该更喜欢有人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
呵。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恃宠而骄?就会欺负不擅发泄的她。
可是谁想这样?
要是乖一点就好了。
祁晞俯身趴在膝盖上, 眼睛酸得藏不住被死死拉扯着的矛盾。
让让,你要是乖一点就好了。
————
祁晞回到居住小区的时候已经临近三点,值班的门卫大叔看到她没打伞,精神也不怎么好,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拉开值班室的窗户问她,“姑娘啊,你没事吧?”
祁晞闻声回了神,勉强笑笑说:“没事。”
“唉,那赶紧回去睡觉啊,这都几点了。”大叔说。
祁晞,“好,谢谢您。”
“客气啥,你们这些小姑娘现在不爱惜身体,等上年纪就知道难处了。”大叔一边关窗户一边自言自语着念叨,“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小姑娘一个两个都哭丧着个脸回来。”
祁晞步子一顿,下意识抬眼看向大叔,见他已经戴上了老花镜研究手机,低头笑笑,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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