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累了,才抽抽噎噎地说:“本来运气就不好,什么都没抽到,还要被妈妈打。” 好像全世界都不站在她这边。 林韵声用袖口帮她把鼻涕擦干净,抱着她,哪管她此前说了什么混账话,轻声安慰:“全是骗人的,那一版里面都没有好奖品,不是你运气不好。” “真的?” “真的。而且我们小谨的好运气要留在其他地方。” 她揉揉她的头发,可算止住了她的眼泪。 “真的?” “真的。” 林韵声的语气太过笃定,好像一个读过命运的人,提前将答案泄露一点给对方。 陈谨悦信以为真。 她在旧日的回忆里,感到唏嘘。 ——「而且我们小谨的好运气要留在其他地方。」 她那时不知道,好的、坏的运气,早就注定了全都是她眼前的这个人。 陈谨悦难得在应该睡觉的时间里生出疲倦,她坐起身,伸个懒腰说想睡觉了。 陈芳在临睡前多问了她一句:“你姐一个人在家里吗?” “嗯,是啊。” “她还好吗?” “好啊,有什么不好的。” 说完便回了房间,躲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清早,陈芳起床送三个姐妹上了回海城的大巴,她和女儿继续留在江镇。 天公不作美,江镇下起了雨,陈谨悦拿雨声当白噪音,一直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在酒店和妈妈吃完午饭后,就在阳台坐着,欣赏山景,哪里也去不了。 “你东西都带上了?”,陈芳问她。 “嗯,星期天一早,高铁回海城,然后你回家,我去机场。” “那总是要回海城的,为什么不周六回家,收拾好行李,星期天再去机场?” “哎呀,我想陪你在江镇多玩两天嘛。” 陈芳嘁了一声,“想陪我,那早干嘛去了。而且现在我们就坐在这阳台,看雨啊?” 陈谨悦笑笑不作声。 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陈芳惦记着林韵声,说打个电话问问她一个人在家还好吗。陈谨悦听到了,便起身,说阳台有点冷,回了房间。 不多时,她听到陈芳说,声声好像太忙了,没接电话。 雨到晚上才转小,陈谨悦和妈妈一起到江镇中心逛逛,找了家本地菜馆吃饭。江镇的笋干特别好吃,陈芳就着方便,找店家买了点新鲜的竹笋,说带回海城,给林韵声做笋尖炒肉尝尝。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林韵声到现在还没有回复她的微信消息。于是又打了个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听。 陈芳开始有点担心,她问陈谨悦:“你姐这几天是不是特别忙?” 陈谨悦走在她前头,说在忙吧,过年那个项目的事情。 心想,自己逼着她请了几天假,估计这些天忙着把之前的事给补回来。 周五上午,陈谨悦是被陈芳给叫醒的,她问她有没有赵曼的联系方式。 陈谨悦迷迷糊糊揉着眼,房间很暗,空气感觉异常潮湿,像梅雨天那样。她往窗外看去,雨又下了一整夜。 她说:“有啊,怎么了?” 陈芳让她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林韵声在不在公司? “干嘛啊?妈。” 陈芳眉头拧成一团,“你最后一次联系你姐是什么时候啊?” 她想了想,就是周三看完日出的那个早晨,林韵声和她一起睡觉,但没有抱着她。“周三上午啊,怎么了?” “你从海城来的时候,她没送你吗?” “没有啊,她应该去上班了吧,任筱筱送我去的高铁站。” “什么叫应该去上班了?” “你姐到现在还没接我电话,你给赵曼打个电话,问问她去公司了吗?” 陈谨悦不想打。她说林韵声三十岁的人了,工作又忙,没来得及回复也是正常的啊。 陈芳全不听她讲,语气开始有些焦急:“你打个电话问问啊,你姐从来没这样过!” 她无奈拨通了赵曼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来:“喂,小谨?有什么事吗?” “小曼姐,不好意思啊,就是问一下,我姐今天在公司吗?” “嗯?韵声啊?她不是休长假了吗?” “……” “你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那你知道她在哪吗?” “她没说啊,你联系不上她吗?” “嗯……” 赵曼沉默了两秒,说:“我给她打个电话,有消息我和你说。” “好,谢谢赵曼姐。” 她挂了电话,突然也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赵曼说她休长假了……” 陈芳立刻急红了眼,开始去客厅收拾东西,说要现在就回海城。陈谨悦跟着跑到客厅,让她冷静点,说这个时间没有回海城的列车了。 “那就租车开回去!” 陈芳一刻没有停手上的动作,她打开行李箱,把东西往里塞。 陈谨悦忽然生出怪异的感觉,她不敢相信自己脑子里下意识生成的信息。 她走到陈芳身侧,深吸一口气,喊她:“妈……” 她心跳如擂,犹豫再三问出了下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看见陈芳顿住了,维持着整理行李箱的姿势,几秒没有动静,随后抬起头看她。 害怕的情绪从脚底升腾起来。 陈芳的眼睛已经蔓上了红血丝,她艰难地作出吞咽的动作,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幅度地摇着头说:“我真的不应该留你们俩单独在海城。” 陈谨悦不受控地张开了嘴巴,眼睛里聚起水雾,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过去五分钟里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 可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再也动不了一点,她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害怕变成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住她,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她用力咬紧牙齿,来识别这一刻到底是不是噩梦。 陈芳拉开行李箱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房间里太暗了,阴雨天透不进阳光,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个她在某天夜晚藏在身后,不让林韵声选走的,之后又因为她跟着林韵声回房,而遗忘在客厅的——南城纪念册。 如果人类有时光机,她想她不需要具备三年,或三十年倒转时光的能力,她只需要三十秒。 她开始后悔三十秒前问出的那句话——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秘密的指令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她看见陈芳把手里的衣服随手扔进了行李箱,随后长叹了一口气,说:“悦悦,妈和你聊聊。”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昵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比较忙,而且下一章要好好写,尽量明天更,不行的话就后天 ;_; 49 | 自白书(陈芳 · 一) 我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女儿,那本册子摆在我和她之间。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双手叠在一起抱着杯身,低头不敢看我。 她不像声声那样长大,她简单得多,也莽撞得多。我极力把很多创伤终止在我身上,不波及到她,因此很多事情她未曾得知,但我觉得我需要告诉她了。 悦悦很小的时候也曾好奇过她的亲生父亲,我只说我们离婚了,分开就再无联系。她对此不会过多地探究,因为她似乎从未觉得过她的家庭不完整,而这多亏了……林韵声。 但实际上,我是逃出来的。 我出生在一个非常穷困的农村家庭,当然这份穷困对于农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我是家里的大女儿,之后相继有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大姐」这个身份天生就是被赋予了要照顾人的责任,照顾弟弟妹妹,照顾父亲母亲,天经地义,我从不质疑。 我读书的时候成绩非常好,当然农村本就没什么教学质量可言,但我在当时那群学生里,是最被老师喜欢的那一个。我中考时,考了全镇第一名,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一共读过八年书,小学五年,初中三年。我只当这个第一是我的结业勋章。哪有什么然后?镇上没有哪家的女儿是读完初中还要读高中的,读书无用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清楚。 后来我一毕业就去市里打工了,借住在一个远房亲戚家里,不用付房租,但偶尔会帮他们料理家务,同时照顾一下他们的小孙子。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们其实并没有待我不好,我也算不上寄人篱下。我只是觉得我的神经太紧绷了,在家里也不得放松,不可避免地要察言观色,看人脸色生活。 所以在我遇到陈伟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就跟他走了。 哎,那时候我太年轻了。陈伟长相帅气,他们家虽然谈不上有钱有势,但也算不错,比起我来,那更是天上地下。再加上我本身就想离开我亲戚家,他一追求我,我上赶着就答应了。 他是他们家的小儿子,上面四个姐姐,一个哥哥,后来听他说,一个姐姐送人了,另一个姐姐出意外死了,所以现在只剩两个了。他说这话时,用着无所谓的语气,好像在讲别人家的故事。我听起来也觉得无所谓,因为这在我们那时候,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和陈伟是在婚前发生关系的,这件事一落定,我不需要任何仪式、承诺、法律许可,就自动为自己升等了,从女朋友到妻子。这导致他后来怎么打我,我都没有离开。 甚至在我们领结婚证的那天,他都打得我满身是血,我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洗了把脸,把自己捯饬干净,从没想过这婚不能结了。 打人不也是很正常吗?家暴啊,男人们都是这样的,他们要操心的事情可比我们女人多得多。我们只是照顾家里这片小天地,但他们是要出去挣钱的。 我小时候看到爸爸打妈妈,现在经历陈伟打我,这是必经之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安抚自己。 我“顺利”地和他结了婚,之后很快便怀孕。那时候已经不让验胎儿性别了,他们仍然执意给没出生的小孩起了男孩儿名,叫陈谨。 转念一想,那时候如果还能验的话,如今悦悦丢失的恐怕不只是姓名,而是性命了。 孩子在陈伟全家的期盼里出生,只不过一天,又全变成冷言冷语。 给孩子登记姓名的时候,我问陈伟,我说名字后面加个「悦」字吧?开开心心的。何况之前的名字太像个男孩了。陈伟说随便我。 也是的,他哪当回事,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女儿。 我的日子就是这么不明不白地过着,陈伟有赌博的坏习惯,一不顺心就回家打人,这都是我的家常便饭了。我在之后一年里,又陆陆续续怀孕了三次,但因为政策原因,不能生,我就去社区医院打掉。直到第三次,医生看不下去了,没和我说,擅自给我上了节育环。手术结束了我才知道这件事,我不懂,只知道以后不用再遭这个罪了,稀里糊涂地说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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