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将军池夫人闻言面色不改,一旁杵着的二公子池艾委屈道:“大哥,没我的份?”
“你也来。”
大将军发了话,池艾麻溜地跟进密室。
一入密室,池英迭声问道:“爹,皇家开始猜忌咱们了是么?此次袭杀阿蘅的四名黑衣人出自内廷,爹不让我插手,是担心为我带来危险,是与不是?
儿不明白,池家忠心为国,那位为何执意挑起两府争斗?往前数的那些年,咱家为皇室流的血还少吗,为何这点信任都换不回来?”
他心中疑惑重重,一番话听得池艾从震惊到心寒。
袭杀阿蘅之人,出自……内廷?
一字字疑问砸下去,池夫人气压低沉,池大将军面无表情。
他几次张口,都不知该怎么和两个儿子解释,人心会变的。
功高盖主,而上位者不仁。
穷途末路,要么引颈就戮,愚忠死守。要么殊死一搏,搏一盛世明君。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万幸上天垂怜,降帝星于池家,那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注定池家无法死守愚忠。
已经守过一次了,不是么?
池衍强忍悲痛,抬眼看着身边毫发无损的妻儿:前世已经守过一次了,不是吗?
可守到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是君王无情,是山河破碎!
是他的两个儿子浴血奋战,击退外敌,回城被自己人活生生饿死!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份凄凉,那份愤怒,谁能懂?
赵潜无道,将他当傻子愚弄——他该死!!
池衍掩在广袖的大手不住颤抖,见他濒临失态,池夫人不声不响探进他衣袖。
十指相扣,看着丰腴美貌的发妻,池衍忘不了夫人到死都护在他身前的画面。
万箭穿心……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你们爹爹说。”
池英池艾听话退出去,坐回正堂面面相觑。
密室之内,烛火通明,池夫人抱住她的夫君,柔声安抚:“我不问你瞒了我什么。阿衍,我只能说我在这,我们的家在这,千难万险,你不必怕。”
“大哥?”
池英轻轻应了声。
“大哥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若非察觉有异,他不会放那把火掩去所有痕迹。
得到回复,池艾盯着手边的茶盏沉思。
他心细如发,人也聪明,许多事不敢往那想,可一旦想了,很容易想通。
史书上手掌兵权的大将有几个好下场?
君臣若想相得,要有绝对的信任在中间。
一旦失去信任,一旦忌惮超出信任,伤筋断骨,在所难免。
他神情萎靡,担心起在外陪姑娘游山玩水的幼弟。
一刻钟后,池夫人来喊他们:“阿英阿艾,过来。”
两位公子跟着亲娘重新迈进隐蔽的密室,一进门,池大将军背对着他们埋头擦拭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刀。
他头也不抬,声音听不出情绪:“都坐下吧。”
转过身来,池衍神情肃穆:“做好你们该做的,一切当作无事发生,好好努力,好好建功立业在军营闯出名声,让你老子为你们感到自豪。能做到吗?”
“能!”
两兄弟异口同声,池将军面上有了一丝笑意:“很好,阿英,你继续说。”
“……”
池英缓了缓才找回状态。
知道爹爹要听阿蘅的事,问题是他连阿蘅人都没见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仔细将这些日子所经历的在脑海筛选三四遍,他脸色古怪:“爹,我们在小香山附近发现一座山谷,谷里满药材,里面有间石屋,石屋有处暗门……”
他事无钜细把那日发生的事当着家人的面阐述清,最后下了结论:“儿还是怀疑,当日阿蘅和沈家姑娘就藏在暗门后。”
否则怎么他回去石屋里的人就走了,人刚走,他就收到阿蘅派人送来的信。
前后时间差不离,很难不教他产生联想。
池夫人睫毛眨动:“你说,阿蘅和沈姑娘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池英点头。
一侧的池艾听了,忍不住牙疼,心道:这可比共处一室更过分啊,门上抹毒,谁晓得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他捂着腮帮子想:阿蘅还小,不至于犯浑到那程度。
本着维护幼弟的初衷,他道:“大哥,你想多了。”
池英也希望自己想多了,但这不是爹爹要他说吗?
不说这个,他没旁的好说的,身为家中长子,他自是希望无论何事都不令爹爹失望。
池衍安静听完,好久憋出一句“臭小子”。
比起他家姑娘对人犯浑,他更担心阿蘅女儿身是否泄露。
前世沈延恩之女死在八岁那年,正如他一样,有的只是儿子,并无女儿。
这一世重来,天降帝星托生池家。
阿蘅乃天生帝者,女子之身系属纯阳,帝气旺盛,帝运昌隆,克得便是深宫那位!
沈姑娘因阿蘅拚死相救活了下来,成为全新变数,这变数对阿蘅而言是好是坏?
阿蘅医术平平根本不会用毒,若暗门之内当真是她二人,别的姑且不提,这位沈家女,深藏不露,手段可谓凌厉!
如此之人,该杀还是该留?
和他的担忧不同,池夫人脑子懵懵的只关心一件事:她以后到底是为阿蘅招婿还是娶媳妇?
……
白日池大将军逮人面圣,当天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被下到天牢。
盛京之中但凡与池三公子结怨之人,无一不夹起尾巴,唯恐没做坏事却做了替罪羔羊。
左云青怎么都没想到,他派人追杀池蘅,派出去的废物们连池蘅在哪都没找到,怎么就成他买凶劫杀大将军之子?
他哪里知道,当今陛下心虚又心狠。
暗里派黑袍卫千里击杀池沈二人,明里还得装作信重两府。
池衍求他给将军府一个交代,那这交代必须要有,不仅要有,更要起到捧杀效果。
左云青死局不可解,兰羡之这几日寝食难安,事没查到他头上,总觉距离查到那天不远矣。
御书房。
暗卫将线索呈上。
看清上面的名字,赵潜轻笑:“兰羡之,兰少师家的麒麟儿,他为何要买通杀手?”
坊间之事大监有所耳闻,上赶着道:“奴曾听过此事,据说兰公子心慕沈姑娘。
沈大将军归城那日,兰家人前往将军府提亲,哪知沈姑娘提前被隔壁池三公子拐走,兰公子心生不忿,对池三公子恨之欲死。”
“有意思。召兰羡之!”
兰羡之被召进宫那日,午时三刻,左云青同时做了兰羡之和当今陛下的替罪羊。
人头在菜市口落地,杀一儆百,江湖、朝堂,再无一人敢去拔大将军的虎须。
池家要交代,皇室给了交代,明白的人继续明白,糊涂之人接着糊涂。
在外逍遥的,也总算得了真逍遥。
风平浪静,太平无忧。
依山傍水的小村落,花红柳绿,空气清新。
喜鹊踮着脚尖从这枝飞到那枝,村东边的狗撵着几只鸡跑,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村西边的小院,绿瓦白墙。
一锄头挥下去,小菜园菜畦挖出一个不大不小不深不浅的坑,池蘅在太阳下挥汗如雨,扭头朝屋里喊:“婉婉,帮我拿包菜籽出来,我忘拿了。”
第33章 未婚妻
“哎,来了。”
小木门‘吱呀’推开,从里面走出乌发白裙,婀娜娉婷的少女。
七月份的太阳炙烤大地,夏蝉在树上聒噪不休,到了午后人站在外面即使什么都不做都能热得脑门发汗。
池小将军贴身穿着天蚕宝衣,冬暖夏凉,比旁人更耐热。
饶是如此也架不住少年人火力旺。
‘小太阳’被头顶的大太阳晒得汗珠子直往脖颈淌,清和将包好的菜籽递给她,手探进衣袖抽出绢帕:“先歇歇,怎么热成这样?”
“这不是不熟练嘛,头一次做,手笨。”池蘅一双手舞刀弄枪惯了,要她挥刀杀敌杀个几进几出都没问题,要她扛锄头垦地种菜,能是能,得慢慢学。
出门在外,处处是学问。
她不觉累,反而觉得新鲜,新鲜极了。
退回几年也就七岁秋收那回她被爹爹带到池家名下的田地,站在田边远远看农民伯伯们忙得热火朝天。
当时爹爹怎么说的来着?
要她知百姓疾苦,知米粒菜蔬来之不易。
犹记得她因何事被爹爹带到田地来,她七岁时甚是挑嘴,这不吃那不吃,急哭了做饭的大厨。
那时阿娘陪爹爹出征,家里只她和大哥二哥,一众仆妇护院。
她三餐饥一顿饱一顿,愁得两位哥哥小小年纪为她食不下咽。
没半月爹娘打胜仗回来,得知她闹脾气掀翻了一碗饭,一贯宠她的阿娘第一次没向着她说话,眼睁睁看她被爹带出门。
隔着老远,其实看得并不分明,然而仅仅站在太阳底下看着,她被晒得脸皮发烫,后颈一阵刺痛。
她如此,何况尚在地里忙碌,没有酸梅汤喝,没有凉棚遮阳的伯伯们。
回家她老老实实坐在饭桌前,不再挑挑拣拣,认真用过晚食,纠结许久,趁爹娘不在偷溜到后厨找胖乎乎的大厨道歉。
大厨被她吓了一跳,分别时送她大把糖渍蜜饯。
蜜饯看起来甚为可口,入夜她忍不住摸出一粒吃,被前来察看的阿娘逮住。
儿时的囧事此刻想起来甚是有趣,她唇角微弯,仰着脸享受清和姐姐为她擦汗。
绢帕香香的,不是浓郁的香,淡淡的,微冷。
绢帕拂过脸颊,犹如婉婉的秀发在她脸上拂过,有点痒,却是她喜欢的香。
张嘴把小时候的事说出来,惹得清和看向她的眸光愈发怜惜宠爱,刚要言语,瞥见她右手仍抓着锄头,哭笑不得:“先把锄头放下,过来。”
她牵着池蘅手腕进到里屋,人坐好,抬手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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