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爱与沉沦,从来与性别无关。
擦肩而过,池蘅一改气性,温和弯眉:“本小将军大度,不和姐姐计较。”
想起之前望见的景致,清和脸颊腾起不同寻常的热。
见她脸红,池蘅颇有一种‘今日和姐姐泡温泉大获全胜’的觉悟,美滋滋地拐去屏风穿衣:“姐姐,我们哪天再来?”
清和抿唇沉默,玉指轻揉发烫的耳垂,又羞又气:“等你长大了再说。”
她扭头就走,池蘅急得捞着腰带就往外跑:“欸,姐姐姐姐……”
她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沈清和眉心一阵跳。
“婉婉,你怎么不等我?”
小将军自从坦诚女儿身,‘卖乖、使坏、装无辜’可谓成了家常便饭。
清和一眼看进她狡黠清澈的眸子,心生无奈,语气和软下来,远山眉舒展:“还不过来?”
“来了!”
池蘅一脸乖顺地在她面前站定,自觉张开双臂,头颅微扬,安心享受被人整衣束带的绝好滋味。
她眸光清亮,笑意从眼眶溢出来,清和弯腰为她扣好玉带,不经意抬头,四目相撞,撞得两人各自心尖一荡。
池蘅看着她不言语。
十四岁,最是鲜活明快、雌雄莫辨的少年人,星眸璀璨,唇红齿白,笑起来轻而易举暖化人心,单单看着她笑,清和心腔升起满满的怜爱,手拂过她肩发,温声软语:“嗯?”
小将军未语先羞,深觉自己贪心,她眼睛弯作月牙,藏好羞赧,睫毛眨呀眨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启唇。
“说呀。”清和不紧不慢催促,低眉抬眉自有一股掌控全局的从容优雅。
池蘅搓搓手,慢吞吞上前半步下巴搭在对方香肩:“婉婉,我们还有没有下次?”
“下次啊……”
清和看向蒸腾的水气,回过神来小幅度摇摇头,手离了小将军白嫩下颌,提裙走开。
池蘅愣在原地,长腿迈开几步追上她,闻着两人身上相同的花香,心满意足,不再执着问还有没有下次,下次一起泡澡会是何时。
两人并肩而行,临出【醉仙池】,清和藉着广袖遮掩轻轻勾住小将军温热的小拇指,池蘅眼睛一亮,识趣地缄口不言。
簌簌雪花降临【迎水别庄】,天地素裹,脚下的石板路似乎没有尽头。
白雪落在乌发,拒了琴瑟递来的油纸伞,沈清和颇有闲心地勾着某人手指走过这条路。
“阿池,你说我们老了,会怎样?”
池蘅认认真真思考片刻,笑道:“老了,我们还是会在一起啊。”
她凑过去附耳道:“姐姐会守住自己的心吗?”
刹那间清和以为自己暗藏的心意被窥破,定定望向那双澄净无害的清眸,须臾,神情转为漫不经心:“婚约已定,试问还有谁敢动我的心呢?”
“姐姐的心不给旁人,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年少如此,年老亦如是。”她喟叹一声:“过了冬就开春了。”
开春,两府订婚,她们便是顺理成章的未婚‘夫妻’。
届时除了生死,没人能将她们分开。
只要婉婉不对旁人动心,那么池蘅甘心乐意要她担着‘池三夫人’的名头,过一辈子。
一辈子护着她,一辈子守着她。
“那你呢?会中途看中哪家的小姑娘么?”
明知不该问,明知阿池是女子,清和还是顺着心意问出口。
池蘅听得一愣,行了几步路,她眉目笑开:“那定然是不会的,哪家小姑娘比得上婉婉分毫?”
“真心话?”
“肺腑之言!”
两人各怀私心,相视一笑。
既已识得明珠闪耀,岂会再因鱼目动容?
走到半路,清和一声不响驻足,双目盈盈含笑,轻声慢语喊了声“阿池”,池蘅弯腰抱她走完剩下这段路。
大雪洋洋洒洒,年少青梅,渴想携手至白头。
第54章 、英雄美人
盛京城的权势之争远波及不到戒备森严的【迎水别庄】,夜间一场鹅毛大雪,醒来人间换了模样。
若说昨日别庄尚且是雪白明净的天真小姑娘,那么今日,便在厚而松软的霜雪装饰下成了畏冷耀眼的成熟大姑娘。
许是昨儿个在【醉仙池】泡了好一通,清和夜里好眠,一觉睡到天明。
睁开眼,披好裘衣倚窗而立,瞧着外面大好的雪景,笑起来眉眼弯出温婉怡人的弧度。
柳琴柳瑟见她心情好,围在左右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小话。
窗外雪花远没有昨夜的热烈,清和一颗心寂静安然,眉心微动,远远望着雪地里一身黑锦棉袍、外披绯红大氅的小将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这走来。
小将军容颜明媚,朝气蓬勃,玉簪玄袍,腰身纤细,怎么看都给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雪深两寸,走神的池蘅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惊得身旁的管家急忙去扶。
她撇撇嘴,拒了管家搀扶,抱着没睡醒的白虎崽继续在雪地里跋涉。
“姐姐院里的雪收拾干净没有?”
“回三公子,最早收拾的那儿。”
听到这话,池蘅浅笑:“还不错。”
别庄很大,小将军脚程快,不到半刻钟人已经站在门外:“清和姐姐,起来堆雪人了!”
她站在庭院喊了一嗓子,门应声敞开,少女裹得严实,毛茸茸的裘衣罩着纤弱娇躯,看起来就暖和,又暖和又好笑。
笑过之后池蘅生出些微心疼,巴巴走上前,热情地将方睁开睡眼的白虎崽塞到清和怀里:“给你抱,小东西比手炉暖和。”
身为山中之王的虎崽虎威丧尽,短短几日早已晓得谁可以得罪,谁不能招惹。
以它的虎目来看,抱着它的病弱少女便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还记得当初震荡脑壳的一拳就是这样得来的。
【大猫飞雪】认怂地窝人怀里充当暖炉。
池蘅抱了一路,白虎崽毛发沾了她的气息体温,清和抱了会,感觉沉甸甸的。
“累了吗?”池蘅不满地瞅着怂成一团的虎崽,好在她总算想起这是只虎,哪怕曾被她冠以‘大猫’之名,毕竟不是一只真猫。
“飞雪,下来。”
虎崽灵活地从少女怀抱跳下来,虎爪踩在雪地围着小主人乱转。
“好在我还有准备。”池蘅当即从怀里摸出一双软毛手套,眼睛亮晶晶的:“婉婉,我来给你戴上。”
少女十指纤纤,捏在指间池小将军呼吸一滞,尽量放轻力道,免得捏坏这青葱玉指。
她小心翼翼的姿态很是滑稽,清和抿唇,想笑还得忍着,忍到最后,眼睛晃动碎光:“阿池,我是叶上的霜,还是你掌心的一捧雪啊?”
叶面生霜,指腹轻触,不忍拂之。
掌心新雪,明净冰凉,想握紧,唯恐消融。
听懂她的打趣,池蘅摸着她细腕无意识摩挲:“姐姐哪里会是霜雪?”
霜雪寿命太短了,眨眼而逝。
她弯唇灿笑:“姐姐分明是我心上的钥匙和锁,再当心都无可厚非。”
一句调笑换来一声滚烫笑语,清和眸光柔软,只那短暂一霎,她眼里的情意池蘅竟不敢多看,近乎狼狈地低下头。
厚厚的软毛手套连同整只手护至手腕上三寸,系好红绳,她登时一乐,握住清和那双手,眸子笑意横生:“姐姐,你快看,像不像白熊掌?”
“……”
清和一阵无语,垂眸看去,也跟着扬唇:“确实是像。”
池蘅握住那双‘熊掌’,轻轻摇晃,软声撒娇:“陪我一起堆雪人?”
见多识广的沈姑娘没抵住小将军美色引.诱,心如鹿撞,撞得她嗓子微哑:“嗯。”
也不知何时阿池学会了和她这般撒娇,她感到欢愉和头疼。
记忆里这不是池蘅第一次邀请她堆雪人。
时光追溯到幼时,池小将军没少趴在墙.头兴冲冲地喊她,每次盛情相邀都被拒。
清和畏冷,喜欢雪的洁白,喜欢冬日甚为壮阔的风和雪,不喜天寒地冻冷到牙齿打颤灵魂都要被冻僵的落魄。
一到冬日,不仅小动物要过冬,隔壁沈家【绣春院】的姑娘也要‘过冬’。
池蘅最顽皮的那几年,气不过屡次被拒,偷跑到【绣春院】为她的青梅堆出一个哭鼻子、又胖又丑的‘大雪兔’。
哪曾想本意是在发泄忍无可忍的怨气,到头来还是得到沈姑娘诚心诚意的一声感谢。
冬日白雪如絮,隔着两扇紧闭的花窗,窗子内是满眼羡慕字字真切的沈姑娘,窗子外是穿着棉服脚踩鹿皮靴发丝染雪的池小将军。
年幼的池蘅被人一声道谢钉在原地,深觉里面的人说白了不过是住在金丝牢笼没有自由不得解脱的小可怜,再去想她的所作所为,后知后觉生出臊人的羞愧。
她脸皮涨红,脚下着火似地毁了那只哭鼻子又胖又丑用来取笑人的大雪兔。
不过一刻钟,手脚麻利地在【绣春院】堆了一个崭新漂亮、神采飞扬的‘兔小将军’。
“这是我。”
彼时她才七岁,一张小脸藏不住情绪,有愧疚、有讨好、还有别别扭扭和人道歉的意思。
靴尖踢了踢脚边的碎雪,她扭头捡了一截枯树枝在地上写下一行字。
写完丢开那截枯瘦的梅枝,借力窜上高墙,一溜烟跑没影。
【这是我,有我陪着你,这个冬天,你不要太闷了。】
那年的冬天,沈清和确实不觉得闷。
自‘兔小将军’过后,池蘅每天都来【绣春院】陪她解闷,有时是在院子里习武,有时是隔着花窗和她闲聊,说一些坊间发生的趣事。
那时候池沈两家交好,小辈来往频繁算不得什么。
池蘅每次翻墙离开,当天若有雪,那么离开前院子中央都会多出一个威风凛凛长着耳朵的‘兔小将军’。
扪心自问,沈清和没见过像她这样从小就知道疼人的。
在最需要被人疼的年岁,池蘅无怨无悔地填满她内心大片的空寂,一填便是很多年,所以沦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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