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他对陈阿鹊呵斥着,又将笤帚递交到了陈母手中,转身便对着张铉行礼,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张公子,多有得罪。今日所议之事,陈家必会认真考虑。小女无礼,还请张公子不要怪罪。” “无妨,”张铉说着,又微笑着看向陈阿鹊,“我是不会怪罪她的。”他眼神脉脉含情。 陈阿鹊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扑了上去,狠狠将他向门外推去。“滚,你给我滚!”她说着,使力拉开了门,然后又狠狠一脚踢在了张铉腿上。张铉吃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阿鹊一把推到了门外。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那门被陈阿鹊重重关上了。 “承蒙张公子厚爱,可我实在高攀不上张公子……我……”陈阿鹊在门里高声喊着,最后的理智让她努力措辞,可她的愤怒又让她觉得多说一句便是恶心,“我死也不会嫁你!” 此话一出,路过行人纷纷驻足,循声望来。张铉立在门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很快,这尴尬便成了愤怒,愤怒中还夹杂了些失落。“唉。”他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啪!”可这边陈阿鹊刚放出话去,她的脸颊上便挨了狠狠一个巴掌。“你放肆!”父亲大骂着,“这是多好的姻缘!他父亲是州学学正,书香世家的公子看上了咱们一个商户,你还不知足么?” 陈阿鹊听着这斥责,眼睛一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落下来。她望着父亲,满眼的不服。 “哎呀,相公,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也不必打她呀!”母亲还是心疼她的,“把道理同她讲明白,不就好了?”母亲说着,又看向她,软语相告:“阿鹊,你也知道,士农工商,商人在最末。我们家境虽然还算殷实,可那些人,哪个看得起我们?如今,你有机会嫁入,何乐而不为?爹娘也都是为你好,况且,我看那张公子,也不是……” “我不嫁,”陈阿鹊打断了母亲的话,依旧望着父亲,“说了不嫁,就是不嫁。若要我嫁他,除非我死。” 她说这话时,语气比方才平淡了许多。可父亲看着她,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于是,他很快便把目标转向了陈母。“你看看,你还同她好言好语地说,有用吗?”他说着,大手一挥:“这几日,你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待着,给我好好反省!” 陈阿鹊听了,望着父亲,冷笑了一声。“反省便反省,”她说,“反省再多次,也是不嫁的。”她说罢,也不再理会父母,抬脚便回房了。 “孽障啊!”她听见父亲在她身后大叫着,“孽障!” 但陈阿鹊依旧没有回头,她坚定地向卧房走去。她不是去反省,她是去等待。她要等她的阿嫇上门提亲。韩家虽无官职,但也是。等她的阿嫇来提亲了,她便有救了。 可天不尽如人意。上天让她们相遇,却也不介意对她们开个玩笑。 因陈阿鹊被父亲关在家里反省,不得出门。那日,韩嫇在韩府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陈阿鹊来读书。她觉得奇怪,便差人去打听,这才知道就在今日上午,陈家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怎会如此?”韩嫇顿觉不好,连忙带了侍从,便赶去了陈家。 她力求事事妥当,却不想横生枝节。如今,她也顾不得许多,尽早上门为妙。 陈家父母见她主动上门,一时也颇为惊奇,连忙将她迎了进来——毕竟是自家闺女的老师。韩嫇一进门,倒也没有多客套,只问了陈阿鹊今日为何没有去韩府读书后。陈家父母自然不能如实相答,只说陈阿鹊身体略有不适,忘了告假,又问她有何贵干。 韩嫇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为舍弟韩恒做个媒人,向陈家大姑娘提亲。” 什么三书六礼,她都顾不得了。她只怕陈家父母不顾陈阿鹊的意愿,将她强许了旁人。既如此,她也只好如此匆忙提亲了。 韩嫇说着,垂下眸来,又道:“家父家母故去已久,长姐如母,如此,算是父母之命;旁的媒人我信不过,如今便斗胆自己为舍弟做媒,姑且也算是有了媒妁之言。” 陈家父母面面相觑:上午才赶走一个,下午便又来了一个? 自家女儿何时成了个香饽饽? 只听韩嫇解释道:“陈姑娘聪慧机敏,相貌出众,与舍弟正是良配。舍弟也倾心陈姑娘久矣。故而,我今日斗胆上门,想为舍弟说和说和。舍弟对我说,他已认定,陈姑娘便是他一生所求的良配。他这一生,非她不娶,还望二位成全。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那一夜,陈家父母愁得睡不着。他们商量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决定去问问陈阿鹊自己的意见。于是,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叩开了陈阿鹊的房门,让陈阿枝出门之后,他们才终于开口问陈阿鹊的意见。 陈阿鹊下午听说韩嫇上门说媒,心里的石头早已落了下来。见父母来问,她便如实回答道:“不瞒爹娘,我的确中意韩三郎。” 陈家父母听了,叹息一声。“如此也好,”父亲说,“既然他们两个都向你求亲,那便选你中意的吧。算来算去,这两家,都是我们高攀了。” “才不是,”陈阿鹊正色道,“情之一字,讲不得门当户对。情投意合,何来高攀之说?” “你……”父亲见她顶嘴,又想训斥她,却被母亲劝住了。 “如今这般,也算皆大欢喜,只是,”母亲也叹道,“你这孩子,有中意的郎君,怎么也不同爹娘说呢?平日里只听你说韩五娘,都不见你说韩三郎!” 陈阿鹊此刻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道:“我也没想到,那张公子会抢先一步上门提亲。如今韩……韩五娘也来说媒提亲了,爹、娘,我愿嫁韩三郎,我不愿嫁那姓张的!” 父母对视一眼,又叹道:“如此也就罢了。那我们这便遣人去韩府,知会韩家姐弟。” 陈阿鹊听了,只当一切尘埃落定,连忙起身,深深下拜:“女儿拜谢爹娘!” 那天早上,离开了陈阿鹊的卧房,陈家父母也安心了许多。“如今虽有些波折,但也算结局美满,”陈父说,“我这便遣人去韩府,知会一声,两家便可议亲了。” 陈母虽有不舍,但也只说道:“只要女儿喜欢,便好。如今,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陈阿枝也在院子里上窜下跳,去抓一只受惊的鸟。陈父当场板了脸:“还闹呢!像个野猫一样,一点儿没个姑娘家的样,都是和你姐姐学的!” 陈阿枝也根本不在乎父亲的责骂,她蹦蹦跳跳地跑到父母面前,问道:“爹、娘,如何?长姐的婚事,可是定了吗?” 陈父哈哈一笑,道:“定啦!是韩三郎。你姐姐出嫁之后,便轮到你啦!你也要给爹娘争口气,你看看你长姐,多少人争着求娶。” 陈阿枝撇了撇嘴:“我自是比不过长姐的,长姐识文断字,我却不喜欢读书,若要像长姐一般引得两家的公子来求娶,还真不容易。那韩三郎那般家世,又有那般容貌,我怎么敢比?”陈阿枝说着,忽然想起一事,笑道:“对啦,爹,韩三郎和他姐姐长得好像!简直一模一样!我昨日偷偷去看了那韩五娘一眼,给我吓了一跳,姐弟二人竟如此相像,还真是少见!” 陈父听了,只是笑问道:“当真么?” “当真!”陈阿枝连忙道,“爹,等你见了那韩三郎,你便知道了!相貌相似也就罢了,身材个头也都相差无几!我昨日从窗户偷偷看那韩五娘,还以为是韩三郎穿了女装来了呢!当然啦,韩三郎的眉毛更粗一些,韩嫇更秀气一些,姐弟二人还是不一样的。” 陈母听了,本只是满脸慈爱微笑不语,却忽然眉头一皱。“相公,不对,”她说,“此事有蹊跷。” “嗯?”陈父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陈母忙将他拉到一边,却支吾了半晌,欲言又止。的确,这个猜想太过大胆,不是那么容易启齿。 “你到底要说什么?”陈父问。 陈母想了又想,这才道:“相公,你差人去韩府时,千万莫要说是应下了,只说,陈家想见韩三郎一面,才好定夺。同时,既然要议亲,那阿鹊这些日子也不便再去韩府读书了,便先告个假吧。” “你这又是做什么?多好的亲事,别把这韩三郎吓走了!”陈父说。 陈母颇为无奈:“阿枝在那,如今不便细说。你便听我的吧……希望,是我多疑了。”
第50章 燕燕于飞(十一) 陈父拗不过她,只得应允,依着她的话去告知韩府。毕竟,想要看一看未来女婿也是情理之中。 消息送到韩府,韩嫇听了,不禁蹙眉,可这偏偏又是她拒绝不得的理由。无法,她只得又束了胸,穿了男装,画了粗眉,骑马出府,去了陈家。 “见过陈公、陈夫人。”韩嫇来到陈家,以韩三郎的身份,恭敬行礼。 “韩公子,多礼了,”这次,却是陈母先开了口,又笑道,“韩家姐弟,生得还真是相像。” 韩嫇微微颔首,粗着嗓音,恭敬答道:“我与阿姐一母同胞,便更像些。” “韩姑娘清秀端庄,韩公子英俊文雅,一母同胞,俱是不俗。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一家子都是人中英杰。韩府能看上我家阿鹊,真是她的福气。”陈母奉承了一番,又垂眼道:“只是,有些话,不便在这里说,还请韩公子移步至内厅。” 说罢,她也不待韩嫇说话,便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向屋后走去。而陈父只是沉默。韩嫇见状,也推脱不得,只好跟着去了。 却不想,她刚跟着陈夫人到了内厅,陈夫人便将这门从内闩上了。奇怪的是,门外的陈父也并未阻拦。 “陈夫人,这似乎于理不合。”韩嫇意识到了不对,连忙说道。 陈夫人将门闩好,便转身看向韩嫇。“韩公子,”她说,“还请宽衣。” “陈夫人,这不合规矩。”韩嫇盯着陈母,说。 却不想陈母苦笑一声:“也罢,男女有别。那还是,让我家夫君进来吧。”她说着,作势要走。 韩嫇见了忙伸手去拦:“陈夫人,这……” 只见陈母猛然回头,恨恨地看着她,那眼神让韩嫇浑身发毛。“韩姑娘,”她强忍怒气,“你究竟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 “长姐!长姐!”陈阿枝兴冲冲跑来报信,“你的未婚夫婿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看这花灯呀!” 陈阿鹊正痴痴地望着这花灯,忽然被陈阿枝唤回了神。去不得韩府的日子里,她只能以此寄托她对她的阿嫇的思念。可如今陈阿枝的话却让她从这思念中猛然惊醒:“什么?未婚夫婿?”她没反应过来。 “就是韩家公子呀!韩三郎!”陈阿枝说,“我听弟弟说,他来咱们家了!爹娘正和他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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