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吴青英只垂着眼,“谁能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我们……竟都被她哄骗了。”吴青英说着,带了些哭腔。 “谁说不是呢?”郑完说。 吴青英沉默了一瞬,又走到了郑完面前,忽然俯下身去,抱住了他。郑完倒是没想到这个,着实有些惊讶,却也没推她。“青英啊,你这是做什么?”他问。 吴青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郑大哥于我一家有恩,我如今孤身一人,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郑大哥。思来想去,唯有以身相许。还望郑大哥不要嫌弃。” 郑完一听,脸上登时出现了笑容。“怎会……嫌弃呢?”他反问着,便要带着吴青英向床的方向走去。可他刚一站起身来,却忽觉后颈一痛。然后,吴青英的声音便又在他耳畔响起了。 “郑完,”吴青英望着月光,眼里的血丝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球,额头上的青筋也都暴了起来,“你……该死。”她咬着牙,手上再猛一用力,那匕首便全部没入了郑完的血肉中:“你该死!” 她说着,拿着匕首在他的背后狠狠转了个圈,又猛然拔出匕首来,一股血飞溅而出,落在了窗子上,也有那么几滴落在了她的面颊上。郑完惊恐地看着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瞬间,他便倒地不起,没了呼吸,死不瞑目,只留下了身后的一滩血迹,还有静静地凝视着他尸体的吴青英。 然后,她蹲了下来,用匕首先割下了郑完的双手,又要去割郑完的头颅。可匕首太小,她用着费劲,他的脖子被她划得乱七八糟,未能割下。她叹了口气,终于放弃,转身将割下来的那双手丢进了痰盂里,又抬脚便走了。 天黑了,崔灵仪推开了关押吴青英的门。吴青英正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听见有动静,连忙起身,又扶住了墙。“是谁?”屋里很暗,她看不清。 “吴姑娘,是我,我叫崔灵仪,”崔灵仪解释道,“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来此只是想同你解释一下,王婶母子并不知晓你的来历,今日你来讨水之时,昏倒在了这村店门口,他们以为山匪要来了,怕你受苦,这才将你抬了进来。王婶母子并不知晓你的来历,他们只是看到了你手臂上的烙印,有所怀疑罢了,而一个烙印本也说明不了什么。丙生的确有错,等到天亮,他会来向你赔不是。但王婶的确是好心,我希望你不要牵连于她。” “呵,”吴青英冷笑一声,“都是这套说辞,可我如何能信你们?我可是亲耳听到,那小畜生要去报官了。”她说着,又将两手一递:“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如今连这小小的屋子都走不出去。你们蛇鼠一窝的,什么嘴脸,我又不是不知道;牢狱之苦,我也不是没受过。你们大可以直接将我送官,没必要在这里弯弯绕绕费什么心机。”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可以直接将你送官,可我为何没有呢?”崔灵仪顺着她的话,问着,又道,“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害你之心。如今,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暂时不要离开王家坡。最起码,三日之内,不要离开。” 吴青英的神色本已缓和了些,听了叫她不要离开的话,却又登时将眼睛一瞪。“不让我离开?”吴青英的眼中登时又多出了些敌意,“我凭什么听你的?” 崔灵仪想了想,又道:“我今日在村子里,见到了那些来追杀你的人……是来追杀你的吧?”她说着,想了想,又道:“姓郑,是不是?” 吴青英一言不发,只盯着崔灵仪,满眼皆是防备。而崔灵仪终于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在这里,等我三日。三日内,我必将那为首之人的项上人头提回来,送到你面前。你看,如何?” 吴青英眯了眯眼睛:“我怎知你如今不是缓兵之计?” 崔灵仪打量着她:“你如今这般模样,又不会武功,要对付你,也用不上什么缓兵之计。换言之,你如今也做不得什么主了。若我真如你所说和他们相互勾结,你左右都是个死,不如信我一回,说不定还能手刃仇人。而我也只是希望你不要离开这王家坡,你能做到吗?” 吴青英想了想,又开口道:“两日。”她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活的。” “好,”崔灵仪一口应下,“后日黄昏,我会将那为首之人带到你面前来。”她说着,伸出手去,又微微挑眉:“但我也要你答应我,两日之内,不要再生事端。若你应下,你我便击掌为约,如何?” 吴青英歪着头想了一想:“成交。”她说着,走上前来,一抬手,重重地打在了崔灵仪手掌上。崔灵仪并不计较这些,她点了点头,背着剑,转身便走了。 其实,她知道,若是用癸娘的法子,处理此事或许会方便的多。如今的吴青英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但她一定会听于绣的话。于绣如今在休养,若是可以让癸娘将于绣请出来解释几句,应当也行得通。 可崔灵仪不愿意。 她更想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而不是一个“巫”的方法。她想让癸娘摆脱那些可怖的周而复始,摆脱那些污糟的血尸之气……在她没有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之前,她只能靠自己,将这些可能损耗癸娘灵力的事挡在外边。 月光下,崔灵仪拿了麻绳,牵着双双,悄悄出了这村店院门。除了吴青英,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出了村子,行走在乡野间的小路上,崔灵仪不禁驻足,抬头望月。 “癸娘,”她默默念着她的名字,“癸娘。”
第55章 姑恶声悲(四) 崔灵仪出了村子,一路向南走去。癸娘说,吴青英的家乡在此地之南,那想必郑家人被于绣吓退之后,也该退回南边。她一路向南寻去,应该可以碰见他们。 可崔灵仪万万没想到,她没碰到郑家人,却碰到了另一伙人——山匪。 天已经亮了。清晨时分,夏日的燥热还没有腾涌上来,只有树上的麻雀醒了,在山野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崔灵仪骑着双双,在这荒野游荡,目光不断地搜寻着可能有人烟的地方。终于,她在不远处的山林里,看到了袅袅升起的一缕炊烟。 崔灵仪略一思忖,便骑着双双向那山林间而去。虽然,不一定是郑全一伙人,但她总得先去看看。而她在刚循着野径进入山林时,便觉得不对了。在那层层叠叠的高木之间,她看见有人影一闪而过。随着人影一闪而过的,还有刀剑反射而来的光,而非榔头锤子这些粗重之物。 “不对,是山匪。”崔灵仪一把拔出身后的剑来,一手又勒紧缰绳调转方向,便要向山林外骑去。这是山匪的地盘,她对这里的地形到底不太熟悉,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可她刚一转了方向,便听到耳边一阵风声。她连忙挥剑去挡,可已然太迟了。几支箭不知从哪里射了出来,她挡下了两支,却被一支钻了空子。那一支箭穿过树林枝头,重重地插进了她的右肩……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崔灵仪吃痛,闷哼一声,心中却想:“好好的衣服,又要补了。”想着,她又忙命令双双快跑。她没想到这里的山匪竟还有许多像模像样的兵器,是她轻敌了。但还好,那些山匪应只是在巡逻时发现了她,如今骑在这骡背上,一路颠簸,她只觉那箭头正搅弄着自己的血肉。她一狠心,艰难地举起手来,又将剑猛地向后一挥。刹那间,箭杆落地,只剩了她埋在体内的箭头。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还有马蹄声,但崔灵仪已然听不清了。双双跑得很快,那些山匪早已追不上她。可崔灵仪还是不放心,她咬着牙,忍着痛,一边又一边地催促着双双:“快些、再快些……”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同山匪纠缠,她还要去活捉郑全呢。 就此跑了一个早晨,直到双双也跑不动了,这一人一骡才停了下来。纵使崔灵仪再不放心,她也不得不下了骡子。“双双,”她拍了拍它的背,“辛苦了。” 她说着,拖着疲惫无力的身躯四下找寻可暂且歇脚的地方。身上的伤痛了太久,她已有些麻木了。她似乎再感受不到痛苦,只觉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她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今天气又热…… 所幸,不远处,她竟看到了一间茅草屋。 “走,双双,我们去那。”她强撑着,又牵起了缰绳,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那茅草屋走去。可她还没走到近前,便猛然发觉不对。 里面有人。 有一缕缕烟从这茅草屋里飘出来,崔灵仪正是虚弱得头昏眼花之时,一时竟没发现这里的异常。有烟是很寻常的事,不寻常的是,顺着烟而来的风里却没有食物的味道。这炎炎夏日,又用不着烧火取暖,怎么会有烟呢? 崔灵仪不由得站住了脚步,止步不前。一阵风刮过来,几张未烧尽的金黄纸钱落在了她的脚下。顺着风声,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话。 “大哥,你说这样真的有用吗?”有人问。 “郑家的列祖列宗会保佑我们的,”又有人说,可他说着就骂了起来,“他娘的,一个不守妇道的臭婆娘,死了之后成了孤魂野鬼,反而嚣张起来了。郑家先人庇佑,定然不会放纵那个贱人就此逃脱!” 哦,是郑家人。 崔灵仪眯了眯眼睛,又打起了精神来,连肩上的伤也忘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拼了命一般地向那茅草屋跑去,闯进了那茅草屋。一进屋,她故作惊讶,屋内的人也疑惑地看着她。 “姑娘,你是?”有人问。 “有山匪。”崔灵仪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伤。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可惜昨日相隔太远,她已有些忘记这人的长相了。她只记得这些人手中还有锤子榔头一类的家伙事儿,如今她右肩受了伤,真打起来,还真有些艰难。 如今,那些东西就放在这些人的手边。 “什么?”有一人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又转头看向另一人,“大哥,我们该如何?” 崔灵仪见状,趁机说道:“山匪有兵器,这里人多,太过显眼了。”崔灵仪说着,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还是各自逃命吧,说不定还能逃掉。”她说着,扶着墙,就要挪出去。这倒不是装的,她只觉自己浑身发冷,脚下发软,如今全靠着意志强撑着。 “有理,有理。”郑家人听了,接连附和,又问那为首之人:“大哥,我们要不要也分开走,先避一避?”此地山匪恶名远扬,没有人不害怕。 “也好,”为首之人点了点头,又道,“那我们便分开走。大家三人结队,各自躲一躲。明日午时,再来此地会合。” 崔灵仪听见这话,方才安心出了门。她走到了双双跟前,强撑着骑上了这骡子,又进了不远处的树林里。她看见郑家人三三两两地结伴从那茅草屋里走出来,终于,那为首的人也出来了,身边还跟了两个人。看准了他们离开的方向,崔灵仪终于轻轻拍了拍双双的背脊:“好双双,追上他们。”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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