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娘,”王婶喊着,“快进屋,山匪下山了!” 崔灵仪不禁微微蹙眉,而王婶和丙生也已拼命跑到了门口。见门口倒着个姑娘,王婶忙问着:“这姑娘是?” “来讨水喝的,我一出来,便见她晕倒在这里。”崔灵仪如实回答道。 “也是个可怜姑娘,可不能让她晕在这路边,不然一会儿山匪进村,她怕是有苦头吃,”王婶说着,又急急忙忙地对丙生道,“儿啊,搭把手,把这姑娘抬进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可不能让她白白在此送命了。” 说着,这娘俩便热心地将这姑娘从崔灵仪面前抬了进去,又连忙转身闩了门。“崔姑娘,我们家里有个地窖,你带着那位盲眼姑娘也进来躲一躲吧。”王婶累得汗流浃背,却也不忘嘱咐一句。 崔灵仪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一眼那昏过去的姑娘。她深知,如今的一切想法只是猜测,不该因为这一时的猜测就否定一个人,从而断送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
第53章 姑恶声悲(二) 几人匆匆忙忙地躲进了地窖中。那位不知名的姑娘是被丙生背下来的,癸娘则是被崔灵仪背下来的。 王婶母子倒是个热心的。丙生将那姑娘背下来后放在了草席上,王婶便连忙拿着水囊给这姑娘喂水。丙生也没闲着,拿着扇子就给这姑娘扇风。 “地窖阴凉,这姑娘应该很快便能醒过来。”王婶对崔灵仪说着。 崔灵仪看了眼那姑娘,只轻轻点点头,便又去观察这地窖。这地窖实在不算大,但也放了一个大米缸。只可惜,崔灵仪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了薄薄一层米。墙上倒是挖出了个橱柜来,崔灵仪吸了吸鼻子,只闻到了一阵轻飘飘的米酒香气。正想再问,只听王婶说道:“崔姑娘不必忧心,这里备了些食物,如果山匪迟迟不去,也够我们撑些日子。” 崔灵仪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还在地面上的双双来。山匪来了,怎么会放过那骡子呢? “王婶,”崔灵仪忙问,“上面可有藏匿牲畜的地方吗?” 王婶叹了口气:“谁还顾得上那些呢?”又劝着:“崔姑娘,人各有命,何况牲畜。我们还是莫要计较那么多了,自己先活下去方才是正经事。” 崔灵仪听了,知道她所言有理,只得先坐在了癸娘身边。可她虽然坐了下来,心里仍是惴惴不安,总觉得变扭。那小骡子实在是这些年少有的主动来亲近她的有血有肉的动物,她很舍不得。 思来想去,崔灵仪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癸娘,”她凑到癸娘耳边,低声道,“我要出去,将双双藏起来。” 癸娘并没有劝阻她,她点了点头。“去吧,”癸娘说着,又低声嘱咐道,“小心行事。你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保护好自己。”崔灵仪说着,当即提起宝剑,背在背上,便要沿着梯子爬出去。 “崔姑娘,你这是……”王婶忙叫了一声。 “放心,”崔灵仪麻利地攀上那梯子,“我不会牵连你们的。”她说着,抬手推开了地窖隔板,手臂一撑便翻了出去。她一出去,便忙将隔板放回原位,又拿了茅草来,将此处盖了个严实,又环顾四周,这才去解了双双的绳子。 “我带你到林子里躲一躲。”她对双双说。 可她未曾想到,她刚解开双双的绳子,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很多人正向这边来。崔灵仪一蹙眉,看了眼那地窖,又连忙牵着骡子出了院门。“好双双,”她说着,翻身骑上了这骡子,“你且跑着。”她说着,拍了下这骡子的屁股。 双双也十分听话,当即撒腿跑了起来。它虽性格温顺,但身体里到底流着马的血,这一跑起来,也是尘土飞扬。崔灵仪骑在这骡子上,向后看了看,又见这骡子快跑出村了,这才猛然一跃,跳到了一边的屋顶上,飞快地往回跑。果然,没跑多久,她便远远地看见了那伙山匪。那些山匪看起来倒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手拿着榔头锤子之类的物件儿,气势汹汹地挨家挨户敲门。崔灵仪略一思忖,便停下了脚步,顺手拾起一片瓦,狠狠地向那为首的山匪砸了过去。 正中他额角。 那为首的山匪被她一砸,吃痛叫了一声,但很可惜,当他抬眼要去寻的时候,却早已寻不见崔灵仪的身影。此刻的崔灵仪已然跃过了好几间屋子,又在屋顶上趴了下来。她细细地观察着这些山匪的一举一动,只等找到时机再出手。 她知道,这些山匪不好对付。若是单打独斗,她才不怕;一个打一双,也没有问题。可这里这么多山匪,又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兵,她务必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最好能分而杀之。 可如何分开他们呢?崔灵仪想,大概只有自己多跑几个地方,分散一下山匪的注意力了。 为首的山匪见找不到砸瓦片的人,一时骂骂咧咧了起来。他身后的小弟连忙出谋划策:“大哥,我方才听见一阵马蹄声,朝那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妮子,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崔灵仪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看出他们要往方才的方向去了。她连忙又压低了身子,拾了块瓦片,敲敲移动着,绕到了这伙人的身后。又一抬手,这瓦片也飞了出去,稳稳地砸到了他后脑勺。 为首的山匪吃痛,不禁叫了一声,又连忙回身找寻。可崔灵仪哪里会给他们发现自己的机会呢?她早已换了位置,在这群人看不到的地方,逐渐逼近他们。 “一、二、三……二十九人。”崔灵仪数着,便盘算着该如何解决掉这帮山匪。可她正想着,忽觉不对:这山匪方才挨家挨户地敲门,哪有山匪这么礼貌?他们甚至似乎没抢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她忽然听到有山匪说:“大哥,不会是又闹鬼了吧?” 闹鬼? 崔灵仪不由得侧耳细听,只听那人又道:“我们追了这么远,每次都是在差一点点抓到她时,出这等怪事!”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有鬼,鬼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为首的人捂着后脑勺恨恨骂道,“不把那小妮子抓到!咱们家的脸往哪放?” 崔灵仪听了,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忽听一阵风声呼啸而起,狂风卷起一阵沙尘,铺天盖地黑麻麻一片,直向这伙人冲来。崔灵仪见了,连忙跳下房顶,闪到墙角,以避狂风。可她刚找好这避风之所,那边便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在这乌黑的天底下,那一连串的叫声显得格外骇人。 崔灵仪听见这叫声,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步一步顺着墙边挪了过去。探头一看,只见那黑风之中,似有一双枯瘦的巨大血手在搅弄着。黑风里的人被吓得四散奔逃,可他们似乎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身上正在莫名其妙地多出些血口来——是的,一旦挨上那血手,便是血淋淋的一道子。 崔灵仪目瞪口呆,只见那黑风里的人拼命地向村子外边逃,一时间争先恐后,哪里还有方才的气焰?崔灵仪不觉吞咽了一口口水,忽然觉得背脊发凉,便要赶紧回村店地窖去找癸娘。可她一转身,竟猛然撞见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这女子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一身白衣,直直地立着。她盘了头发,应已嫁作人妇。她的衣前,竟还有个大大的囚字。 这也就罢了。最奇怪的地方在于,女人的袖子下空空荡荡。崔灵仪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女子没有手。 “你……”崔灵仪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敌是友,但她知道,这女子一定不是人。 面前的女子看着她,却只是微笑。她微微颔首,竟对着崔灵仪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她说。 然而她这一颔首,崔灵仪便更是吃惊。她的脖颈上只有一片薄薄的皮连接着头颅,一低头,便露出了脖子上整齐的血淋淋的断面……那头颅几乎要滚落下来! “你是……何人?”崔灵仪问。 可那女子没有回答她。她说完那一句话,便微微笑着,在崔灵仪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面前恢复了一片宁静,方才的那伙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有一只姑恶鸟从她面前掠过。崔灵仪缓了缓神,终于松开了手里紧握的剑,背在了背上。她皱着眉头,一步一步从这房后绕了出来。刚出来,她便又听到一阵蹄声,抬头一看,果然是双双正热情地向她奔来。 崔灵仪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伸出手去,双双便在她跟前停了下来,又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崔灵仪上前一步抱了抱这小骡子的脖子,又摸了摸它的头:“没事就好……我们该回去了。”她说着,牵起缰绳,带着它又回了那村店。 进了院子,她又是先将双双拴好,然后才去那地窖上,拨开茅草,掀开地窖的木板。“癸娘,”她喊着,“外边没事了。那些人不是山匪,是……”她说着,忽然觉得不对。这黑漆漆的地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看不清,也听不见。 崔灵仪眉头一皱,当机立断跳进地窖,落地瞬间她又欻地一下拔出剑来。“癸娘!”她低低地急急叫了一声。癸娘背对着她立在那里,而在癸娘面前,那昏过去的女子不知何时苏醒了。此刻的她,虽然仍是一副虚弱模样,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丙生的脖子上,又满眼警惕地看着两人。王婶在角落里,大惊失色,泪流成河,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叫喊。几人鼎足而立,却谁都没有上前。 崔灵仪见状,虽不知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也知道,先把丙生救下来要紧。毕竟,方才也是王婶母子将她拖进院里,给她水喝,扛她进来躲山匪。这女子如今这般行为,便是有些恩将仇报了。想着,崔灵仪便轻轻挪动脚步,可她刚移动了不过寸许,便见癸娘一抬手,示意她别再上前。 “姑娘,”只听癸娘柔声道,“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没有吗?”女子咬牙切齿,“我方才听到了,你们,要送我去见官!” 她说话间,崔灵仪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竟烙着一个“囚”字。 “话还未说完,”只听癸娘向她解释着,“今日,也是这二位救了你,不然你便昏倒街头了。姑娘,我知道在这乱世,人人皆有不得已的苦衷,可你也不能为此伤及无辜。” 原来,方才崔灵仪出去时,这小小的地窖里也是一场惊心动魄。王婶母子本来在尽心尽力地照顾这昏倒的姑娘,可偏生丙生正是少年时,心里竟生出了些龌龊念头来。趁人不注意时,他竟悄悄翻动了这姑娘的袖口。这一翻不要紧,露出些许肌肤的同时,连带着手臂上的一大块烙伤也露了出来。 “小兔崽子!干什么呢!趁人之危啊!你老娘还在这呢,你就如此胆大包天!”王婶正在倒水,一回头就看见丙生在这动手动脚,气得回来就要捶他。丙生连忙就要躲闪,可王婶的拳头却没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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