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隅直起上身,“是啊。我的底都要被你套光了。可是你的卧室我才第一次来。” “这叫万事开头难。你要是惹我的话我就剥夺你进我卧室的资格。”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有。特别多。你不也是。” 要来一个秘密座谈会吗。一瓶酒,一个杯子。说秘密没有酒怎么行。酒要适量否则喝醉后说的话不能信也不作数。 第一口给先问的人喝。柳无隅主动地举起酒杯。 “有过念念不忘的人吗?” 一上来就问这种聚会经典问题。俗,太俗了。 “有。你喜欢海鲜吗?” 黎以清接着第二口。 “不喜欢。他叫什么?” 第三口喝完后酒杯空了。 回答是沉默。沉默是中断的信号。柳无隅明白了,她把酒续上。 “打过雪仗吗?” “嗯。你不要看雪花很漂亮,它撒到衣服里好凉的。我会在雪球里塞橡果。砸在脸上特别痛。我总是赢。陶山他……反正很有意思。等哪天我们也去有雪的地方。” 桃山? “好啊。” “睡觉吧。我困了。” “好。” …… 五月初。短暂的假期结束。 自那晚的秘密交换会结束后。她跟阿清没有再见过面,连电话和信息都少了。她是碰到不得了的禁忌地带还是踩到猫咪尾巴。 阿清说要陪一个心情不好的朋友。她感觉不单是这个原因。再见面时要问一问吗? 问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她今天出门坐地铁。在地铁里能看到很多情侣。十几岁的高中生一起分享耳机,连对视都那么干净。大学生呢,比较胆大些。腿会勾在一起。 美丽的爱情啊。 呱呱呱呱… 柳无隅立刻放下搅拌勺出去,她今天提前两个小时打烊。所以是不是阿清来了。 是王梓。 “你来了。” “你这个失望的语气真久违。朝舟让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王梓运了一车新的漫画书到店里。他的一个朋友书店倒闭叫他要什么拿什么。他挑走漫画海报手办,剩余的再转手卖给其他人。 “小妹妹呢?今天休假吗?你们最近还好吗?”王梓想来根烟,他摸出打火机。 “请假。”柳无隅放下一只布偶公仔,“也给我一支。” 两个人一起走到外面。王梓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你又来?上次见你抽烟还是四五年前吧。” “你记不记得以前生物老师的那套抽烟论。他说抽便宜的烟健康是因为真的很难抽,抽了一根第二天就嗓子难受。但是抽中华就不一样,那个烟比他老婆的皮肤还滑。抽完一根还想抽。想要长命百岁就得抽便宜货。” “记得啊,那个老烟鬼听说调到二中去教书。怎么突然提起他?” “你之前不是老抽那个外国牌子。现在怎么抽回七匹狼?” “我在戒烟,抽好烟的话真的难戒。老烟鬼的话有点道理。” 柳无隅坐到椅子上,烟的滋味她到现在都不能完全享受。以前她抽烟的理由很简单。因为齐越云。她想不通齐越云为什么如此迷恋这种纸包烟草的东西。第一次抽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水分都要变成口水流出来。 “她什么烟都抽。呼……甚至乡下老头撕张白纸用自己的烟叶卷一卷的那种抽法她也试过。酒也爱喝,乱混着喝。茶也是。” 王梓安静地听。她们分手后柳无隅几乎没有主动提起过齐越云。现在会提是不是意味着她彻底走出来了。 “那个画面美丽到令人绝望。我一直都很喜欢不能掌控的、没有规则的、随心所欲又任性的人。” 她把烟灰抖落在手心里。她父母对她有一套严厉的规则。精细到每一道题目都拥有独立的时间。 “我在店里或家里阿清都能找到我。可是我…就算知道她家在哪里我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第19章 今日天气晴朗,翻出老黄历查查适合做什么。适合去墓园。 新鲜的玫瑰花和孤单的墓碑相得益彰。黎以清的手放在口袋里,要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那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脸上没有笑容,眼神少了活力。 凌然:“小姐。回去吗?这地方快到傍晚时就阴冷下来。” “凌哥你说我是不是该迷信点给他烧纸钱。万一真的有地府那他岂不是没钱花。” “小姐要是担心的话我明天来烧。要多少管够。” “不用。就他那个头脑没钱也能从鬼差那里骗到钱。我只是…突然间很想他。” 昨晚她梦见了他,陶山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继续向前走。路途的风景美丽吗。遇上的人够不够有意思。好多问题,她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后来火车来了。陶山对着她伸手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她的身后出现了Thanatos。柳无隅在专心地打奶油,会按自己喜欢的比例来放可可粉。 走吗?陶山又问了一遍。 天南地北自由行。可是……旅游有意思的是那个陪伴在一起的人呐。陶山消失了。火车也不见了。她突然间躺在摇椅上,柳无隅就在她身边。 “风铃做好了,你要看一看吗?” 丁零……梦醒了。 “小姐,你七点钟还要去沈小姐家里。” “好吧。下回来就是和柳无隅一起了。你可不要嫉妒哦,也不能变成厉鬼去骚扰她。” 七点钟开始的重归单身的聚会。沈善这个离婚人士请来的都是已婚的夫妻。 聚会开始十分钟,请来的人被气走一半。二十分钟后就剩下黎以清一个人。沈善不在意,“都是些狐朋狗友酒肉朋友。我算是看清了。”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足够把这些家庭全拆散了。你会没有朋友的。” 什么大哥跟弟弟的老婆有一腿。那个在外面养了一百零八个情妇,那个在集齐足球队…… “呸。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模范夫妻,呵呵。全是狗屁。想来看我笑话。我不好过大家都别过。王八蛋。我不打回魏梧我以后名字倒着念。” 啤酒当水喝,红酒当牛奶喝,白酒当…当空气喝。她抱着酒瓶捉住黎以清的手,“喝。喝呀。我告诉你啊。啧…女人,永远要相信的就是女人。姐姐…是好人。睡了她,狠狠睡。” 黎以清也想走。不怕喝酒伤身就怕喝酒发酒疯的人。算了,阿善是个受伤的女人。忍忍吧。 “对了。她…大你几岁啊?” “八岁。怎么了?” “八。要发。好吉利的年纪差。啊哈哈哈……恭喜发财。” 忍不了了。黎以清准备把这个女人拖到外面的水池里去醒酒。沈善抱着她开始哭,“这些就是我…选的人啊。啊啊啊……”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她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们的真实模样。 爱情就是她的人生败笔。 手机这时候响了。是凌然打来的。黎以清勉强地从醉鬼怀里逃出来,她下楼叫了保姆阿姨先上去照看阿善。 凌然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找小姐。好在小姐自己出来。 “小姐。魏梧被他家里人接走了。” “那个狗贼怎么可以放掉。” “这回老板同意的。他叫我们不要再管这件事,还让我现在带你回去。” 回去就回去,她倒要看看哥怎么跟她解释。黎以清回到家。黎以宁在客厅里等她。 “你回来啦。” “哥,为什么放走魏梧?” “他们已经离婚了。没必要一直扣着他。” “他是暴力狂啊。难道留着他去祸害下一个人?” “有没有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 如何保证那个狗贼不会报复,难道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很少吗。离婚路上被杀害的女性数都数不清。 “你稍微冷静点。你实在看不过干脆让凌然去报警。不,应该让阿善收集证据然后报警。” “你明知道报警没有用。他们根本不敢管也管不了。” “是啊,警察都无能为力的事。我们普通人又能怎么办。” “你们狼狈为奸全都是坏人。” 关怡良站在后面,她全听见了。 “你要发表这套不公论就把你身上那些够买一条命的东西全卸下来。出去过几天普通人的生活。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多幼稚正义感。” 黎以清转过来,“妈…你说过的不对就是不对。这个事情就是错的。为什么要放他走。我知道你要说全世界那么多受苦的人。远在天边的事我管不到,难道发生在我身边的还不能管吗。” “你去报警。这件事本来也该是警察管。” 黎以清咬牙切齿,她提起包出去。报警也是分人的,难道警察敢抓这些太子公主。 黎以宁想追出去。关怡良拦住他,“别去了。你打电话让阿隅过来,我们家的小霸王也只有她能管一管。” 柳无隅接到电话后过来,阿姨在整理葡萄藤架子,她走过去喊:“阿姨。” 关怡良回头看了她一眼,“来啦。桌上的凉茶先喝吧。”柳无隅不渴但长辈的话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喝凉茶的时间足够柳无隅了解前后发生的事情。她端着杯子发呆。她是很难想象一个活人不多久就要拆解身上的零件去换另一些人。 说到底位高权重的人的命永远优先于普通人。亘古不变的恶习。不过这也算是恶人有恶人磨吧。 “阿姨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 关怡良把腐朽的竹条全砍下来。 “唉……以恶制恶也不太好说出口。我怕她听了以后也跟着学。里面的尺度她又难把握。” “我那时候还上班的时候,八九年来着。当时梧桐路的旧车站还没拆,那条马路常出车祸。”关怡良放下柴刀坐到柳无隅对面。 “那天的路堵住了。路上有车祸。是一个骑摩托车的爸爸载着小孩,那个小孩才五六岁。他从后面掉下去被车碾死了。后来家属就地搭起白棚不肯把遗体送到火葬场去。” 柳无隅听得入神,“然后呢?” 关怡良:“谈价钱。一天不谈妥一天不撤走。报警叫城管也没用。这时候死人最大。我们在说生命无价的时候就已经为它标好价码。” “公平就像肉摊上的肉。猪肉有猪肉的价,牛肉有牛肉的价。这是不对的但现实很难改变。阿清有时候太想当然,过分理想主义。” “我明白了。阿姨想要我做什么?” “多管管她。别让她太难过。” “我现在去找她。阿姨放心。” 黎以清咬紧牙,不能哭。绝对不能哭。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它是大片的混沌灰色。成熟点,要成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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