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摇了摇头说没事,又坐起身来,我才放下心。此时,马场老板匆匆赶来。还未等他开口,阿渡便怒道:“你选的什么马?今日她没受伤便罢了,要是受了伤,我要你好看!” 那老板一个劲儿地道歉,还说免了我们这次借马的费用,又给我换了一匹马。 这次阿渡却没让我上,自己先上去试了试,确定没问题之后,才让我上去骑。我感到心中似有火在烧。又不禁想:她是对她所有的友人都这样,还是独独对我这样的呢? 阿渡这时问我还要不要继续比武。我说有些累了,便也作罢。又比试了跑马射箭,日头渐渐上来了。我们便也回去了。 路上,我忍不住问阿渡:“阿渡,我问你个问题。” “嗯?”她侧头看我。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别的缘故,阿渡的脸很红。她默了默,道:“嗯……是有的。” “谁呀?难不成是贺大哥?”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阿渡笑道:“才不是呢。他只是我兄弟罢了。”我想了想,把我一直想问的话借着贺大哥问了出来:“诶?既然如此,那如果贺大哥跟你告白,你会怎么样?” 阿渡笑道:“能怎样?还会吃了他不成?当然是拒绝咯。” “会不理他吗?” “干嘛要不理他。那么多年的兄弟,因为这种事生疏了,那多奇怪。” 闻言,我心中仿佛有根弦松了。然而紧接着阿渡看向我,笑着问:“诶?你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些问题?” 我的心用力跳了几下,别过头去,道:“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所以,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阿渡轻轻笑着,只看了看我,道:“是一个……不知道我喜欢她的人。”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在废话。然而,直觉告诉我,并不是这么简单。 此时,阿渡拉起我的手道:“走吧,阿瑜。我们得离开洛阳了。虽然陆平升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但还是防备着些好。” “好。”我握紧了她的手,和她一起融入了街市的人群之中。 47.见字如晤 闻 猎猎 凌厉风 羽欲遇雨 渡口下轻舟 扬州城外初遇 君子之交淡如水 执手相携同见好景 又见旧梦情实不能绝 红烛一双新婚再拜天地 复闻大厦将倾桎梏终得脱 旧事重提相扶共继新遇之缘 边关风沙一程豪门深深内苑惊 春雨脉脉又见孤雁落入风尘 再逢故人京城辗转寻觅苦 相逢恰似行至故园归途 血染桃花囚笼困中死 关外蛊祸却难防料 多行不义必自毙 旧鸟复绕新梁 似新婚燕尔 比翼双飞 又一年 相携 共 48.旧梦如冬 “锦颜,来。”母亲叫我。我便放下弹弓,拍着身上的灰尘走到母亲身边。母亲让我坐在她身边的矮脚凳上,唤侍从端水进来给我洗手。 我抬头看着母亲。她笑意盈盈的眸子与我别无二致,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 下人端了水上来。我洗了洗。母亲笑着看着我,端了一盘果子到我面前。待下人们都退去了,才问我:“今日,你是不是又去找凌姑娘玩了?” 我吃着果子,闻言一愣。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这事儿。凌羽渡是我新认识的好友,是一位侠客的徒儿,与我一般大,今年十三岁。如今正与她师父客宿姑苏。我一个月前带着丫头在街上逛,正碰见她揍了一个闹事的小混混。我知道这人,被她揍之前,经常在街坊邻里间闹事。真是活该。 经此,我和阿渡成了好友,无话不谈,也一起比试武功。我不知母亲是何时知道这事的,也不知母亲将如何对待此事。听母亲这么问,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师父,是我认识的一位郎中的好友。”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她们二位都是很好的人,你能结交凌姑娘,是好事一件。” 我点点头,知道母亲是同意我跟阿渡一起玩,很是高兴。 只是,阿渡和她的师父在姑苏待的时间并不长,不久,阿渡来与我作别,给我留下了一个黄铜小葫芦。 “这是什么?”我问。 “保平安用的,送给你。”她将小葫芦放到我手里,“我师父是金陵芙蓉观的外门弟子,这是我特意向师父求来的,独一份。快收好吧。” 我惊喜万分,连忙收下了,挂在脖子上。挂好了,我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在江湖上有那么多朋友,为什么独独送给我?” 阿渡噘着嘴,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送你。而且,你也是我的朋友啊。你且好好收着吧。”我冲她粲然一笑。 …… 恍惚间,我看见一轮明月挂在窗外。 嘉佑十五年,我十五岁。 中秋家宴,明月高悬。我是将军府幼女,自是要勤谨侍奉。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偶然抬眼往窗外一望,只见阿渡正坐在院外一棵树的树枝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啊,我实在是太久没见到她了。我现下才意识到,我是多么想念她。 我上一次见到她,是在半年前。我们趁着夜色同游,一夜间走了许多地方。对于姑苏,她竟然比我还了解。也是,她如今也是鼎鼎有名的江湖侠客了,我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她比我了解,是自然的。 家宴迟迟结束,人员散去。我悄悄翻身出了窗外,见阿渡正坐在房顶上。我也翻身上去,同她坐在一起。 “阿颜,我想和你说件事。”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等着她说话。只是——阿颜,阿颜……我恍惚间只觉得这名字陌生。似乎,她不该这么唤我。 那么,她应该叫我什么呢? 应该叫—— “阿颜,”阿渡递给了我一把新磨好的宝剑,“我喜欢你,阿颜。你愿意跟我一起走江湖吗?我冷眼看着,这里像是一座樊笼,陆平升对你不好。你不能在这里。”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胸如擂鼓。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但我心里一直有句话想要冲口而出—— 阿渡,我也—— …… 恍惚间,我看见有把宝剑挂在床头。 刀剑。 将军府门口的刀剑,寒光。 我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只觉心惊。回头看了看母亲所在的房间,毫无动静。 我又想起母亲方才拉着阿渡,扶着她的肩头对她说:“凌姑娘,请你一定带走颜儿。我是走不出这将军府了,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也折在这里。现下,你们快走罢。我来拖住他们。” “阿颜,快走!”阿渡在门口轻轻呼唤我。我流着泪,心里一横,提剑跟着阿渡跑了出去。转角处,我看见一方暗红色的喜轿,停在将军府的角门。 这明显不是成亲所用的正红色。这是—— “陆五小姐?!”抬着喜轿的轿夫看见了我们,立刻大声喊了起来:“快来人呀!陆五小姐逃走啦!” …… 风雨如晦,转眼不见了阿渡。我勒马站在山崖之上。身后站着两名将军府的亲兵。 他们拔剑冲我奔了过来。 我勒马跳下了悬崖。 惊雷。 …… “阿瑜。” 恍惚间听见这么一声唤。是阿渡。我稍稍安下心来。然而,话音刚落,我耳边传来了一声惊雷。我惊叫一声,坐起了身。身后的烛火随之亮起。 我背后冒着丝丝冷汗,双手紧紧抓着被子。 “阿瑜,没事了。”有只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有人揽我入怀。 ——阿渡。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回头,看见了坐在我身边的阿渡。接着,我认出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在家。这是在家。 我浑身忽然间一阵松懈,倒在床上大声喘着气。我这才注意到,外头下大雨了。 金陵倒是罕见的大雨。 阿渡躺回我身边,搂住我的肩安抚我道:“没事了,阿瑜。我在呢。” 我闭眼落了几滴泪,侧过身去紧紧抱住了她。她身上的气息能使我安心。 幸好。幸好。 幸好有阿渡。 此时,是嘉佑二十年八月廿二。再过九日,我们就要成亲了。 “阿渡。”我在她怀里轻轻唤她。阿渡轻轻抚摸着我的发顶,应了我。 我忽然想起什么,道:“这么些日子了,自从你上次赶走那两个陆府亲兵,似乎再没见着他们的人了。” 阿渡轻声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见到他们了。” 我抱紧了她,抽了抽鼻子道:“阿渡,幸好有你。”阿渡握紧我的手道:“阿瑜,我答应你的,永远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阿渡的手虽不柔软,却很温暖,握着使人安心。我轻轻摸着阿渡手上的茧,让她身上的薄荷味环绕着我。阿渡有个小布包,巴掌大小,里头装着薄荷叶,她日日装在身上,平日里没事就会嚼上一片。我自从认得她起,她身上便一直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闻着使我安心。她说,这本是她师父提神的习惯,却被年幼时的她习了去。后来,即使不用提神也要嚼了。 我偎着阿渡,细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49.千仞无枝 师父说,给我起“辛然”这个名字,是因为当年的病灾。我爹娘那一村的人几乎因为肺痨死光了,而三日后他找到我时,我正躺在我那死去的娘的怀里吃着手。看见他来,还冲他咯咯笑了起来。 师父说,从没见过我这样的孩子。因为我竟然没被传染,也没被饿死,更因为我幼时不谙世事,竟未曾因为爹娘的死流过一滴眼泪。 辛为苦难,然为平淡。师父给我起这个名字,大致如此。 待我大了些,因着一场瘟疫,我知晓我父母为何而死。我打破了师父为我起这个名字的意思。那天,我在爹娘坟前流了许多的泪。 师父说:“然,也是明白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身世如何艰辛。” 我明白。 我从小便不愿意跟着师父学医,一心只想与谢沉尘一样学偃师这一行。自那场瘟疫后,我便心无旁骛地跟着师父学医。师父是爹娘的好友,更是江湖上出名的医师。师父拿我当亲生儿子,我亦待师如父。十岁时,我便能跟在师父一旁号脉抓药了。 然而,师父医术好的名声早已在外。自我记事起,许多大户人家、甚至洛阳官府也常常请师父去号脉。阿渡的师父凌前辈常劝师父,朝廷与官府之事不该多去涉足。只是师父也有无奈。有一技在身,又涉及这些上位者,许多事往往身不由己。 我当时并不明白师父与凌前辈担心的具体是什么。直到我十四岁时,第一次独自去洛阳官府为当时的郡守二夫人号脉。我诊出了她体内有许多麝香,这也是她多年不孕的根本原因。我走江湖这些年,行事问心无愧,更何况是医者仁心。我将此事毫无隐瞒地告知了郡守二夫人。最后,郡守二夫人的娘家和郡守府闹得很大,甚至波及到了我。洛阳当年的郡守险些要把我斩首问罪。幸而师父、凌前辈以及当年洛阳风华盟的老堂主一力保我,才使我幸免于难。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4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