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晴儿?……” 宋时微轻声呼唤道。 “彩晴?” 几番未果,宋时微喊起了彩晴的大名。 这名字是宋时微起的,彩晴,是府里唯一一个被宋时微亲自提携出来的一等大丫鬟。 宋时微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路边行乞的小乞儿,穿的破破烂烂的,在公主府的不远处的一条窄缝里,畏畏缩缩。 宋时微畏寒,所以公主府在动工建造的时候便挥斥大量暖石,铺在公主府里三层外三层。 那时,宋时微第一次出宫,去看她未来的宫殿。 她远远的就瞧见的那灰扑扑的身影。 那时她在心里想,这人真是厉害,竟然能在寒冬腊月里穿一件薄褂,那双眼睛看见她时是那么的明亮,像冬日里一簇温暖的火苗。 也许是自己身体不好的缘由。 那时的宋时微真诚的倾佩着每一个不畏严寒的人,尤其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孩童。 更让她觉得了不起。 不像她,受着一点寒凉,就得病个三日五日,有时还会风寒,咳嗽,严重还得高热,昏迷。 于是她当即动了心思,向父皇恳求,希望能把这个小乞儿领回去。 皇帝宠爱,只是少加思索便允了。 从那以后,帝京少了一个小乞儿,长公主的身边多了一个名叫彩晴的丫鬟。 彩晴慌忙回应。 “公,公主。” 宋时微没有计较她的迟钝,只是悠悠开口道。 “你也莫要埋怨驸马,她……她单纯憨直。” 宋时微顿顿,像是思考了一下,又继续道。 “此番也是无心之举。” 彩晴屈膝。 “是。” 然后心虚的低下了头。 宋时微没有管她面上的异样,又道。 “好了,你去殿门前候着吧,驸马回来了,把她领过来。” “诺。” 彩晴走了,空荡荡的膳庭顿时安静下来。 连带着呼吸声都不自觉的减弱了不少。 也只有这样,宋时微才放心的袒露自己的脆弱。 她的手腕已经疼了一下午了。 现在只是动一下便钻心的疼。 她小声点抽着气,挽起袖子,果然,那白纱布早已湿红一片,宋时微白着嘴唇,着了魔似的靠近自己的伤口。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那股药味儿包裹着铁锈味儿透过纱布,黏糊糊的传入她的鼻子里,她才停下,只留一线距离。 宋时微皱眉,难闻。 她起身,走过桌子,走到一处屏风后面,那后面放在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桌子旁边还有矮一截的长柜。 她走近长柜,手指停在倒数第三格。 顿了顿。 然后抽开,里面摆好了纱布,药粉,还有一根透明小管状的液体。 宋时微的目光只是落在那管液体上片刻,很快便挪开目光,如果忽略她那时短暂的异样,好像与平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拿了两卷纱布和一罐药粉。 然后再恢复原样。 坐在餐桌上,只是坐着,一动也不动,像被定固住了一般。 直到门外远远传来脚步的声响,她才慢慢挽起袖子,露出刺眼的猩红。 洁白的纱布几乎和她的手臂融为一体。 *** 沈玉开门入目就是这般画面,面色惨白的人儿颤巍巍的卷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扯动着被鲜血浸透的纱布,一副柔弱的小白花被暴风粗暴席卷而过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 然后像是被她忽然进门的动作吓到了一般,下意识的拿过桌上的药罐想藏进袖子里,唯恐被发现了的模样。 看的沈玉心尖尖直直颤抖。 心脏蜷缩在一起,被狠狠的拧了一把。 疼! 她总是会忍不住的心疼宋时微,现在更不能例外。 她忍住心中的苦涩,干巴巴的开口。 “公主……” 然而比她更响亮的是彩晴的一声。 “公主!” 声音之大,直接将沈玉的声音盖过,宋时微的身子更是狠狠一抖。 这让沈玉本就怜惜不已的心,更加酸涩。 “公主……你!” “闭嘴!” “晴儿……” 彩晴六神无主的开口,还没等她说什么,沈玉的厉喝与宋时微的柔柔的呼唤同时传入她耳中炸响! 与宋时微那种有气无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哀戚不同,沈玉的声音带着透骨的冷和瞬间迸发出嚣张的杀意,像出鞘的利刃。 好像只要她再多少一个字,下一秒就会“吾命休矣”。 于是彩晴愣在原处,浑身僵硬,一种恐惧感从心底油然而发。 可沈玉并没有管她,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 “出去,把门关好,不要让别人靠近。” 她还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就被沈玉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将目光投向宋时微,宋时微看着她,只是无声的笑笑,带着无声的安抚,算是同意的沈玉的做法。 临走时还叫彩晴叫人拿一罐白酒。 彩晴会意,只能按下心中惶恐,惶惶不安的退出,然后吩咐下去后,一步不差的的守在门外。 她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受的伤,什么时候?什么人? 今天一天,只有面见太后,和偶遇国师的时候她的不在,剩下的时刻她都是寸步不离。 是太后吗?太后素来不喜殿下,可,可殿下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太后会这么做吗? 那还能是谁呢? 是国师吗? 不可能啊! 国师一直在给殿下治病,怎么可能会反过来伤害公主呢! 到底是谁呢! 要不要告诉陛下呢? 可只有陛下能为她们做主了啊! 她真不是一个称职的侍女,哪有主子伤了那么久还半分不知的。 彩晴在外头思绪飞舞,失魂落魄。 而里面嘛…… 沈玉僵硬的站在对面,身上的肃杀气却逐步收敛。 沈玉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路上打好的腹稿都顿时作废。 她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她要问“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还是说“你怎么受伤了!” 还是说“你的伤口能给我看看嘛?” 她不知道,她感觉每一句都无法说出口。 她站在那儿,垂着头,半晌也没察觉到半分不妥。 宋时微等急了,气笑了。 就木头吗? 明明都看见她受伤了,怎么还什么话都没有?? 可她也只是气着 知道气氛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于是她软着腔,开口说。 “怎么?站在那儿做什么?我又没罚你。” 还是没动,但她能感受到,沈玉缓和了不少。 于是她又样着开口。 “你过来啊!我现在手疼的紧,可没力气拉你。”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沈玉的某个弦,她的眼眶难得灼红一圈,死死地看着宋时微,没有说话,但很听话的走近,靠近,低头坐在了她的旁边。 她小心的拿起她的手,靠近嘴唇,轻轻的呼着气。 “疼吗?” 她哑着声,问道。 带着一点点的鼻音。 宋时微闻言,笑了笑。 小屁孩儿! “疼~” 她娇嫩的举起受,声音里透着明晃晃的脆弱,一个疼被她咬出了山路十八弯。 但偏偏,沈玉的心,很不争气的颤了颤。 疼,她说疼啊! 她的鼻头酸涩,却不在说话。 只是沉默的拿出自己找到的伏通草,就着旁边的空碗,碾压。 可她不说话,宋时微的小嘴就像解开了封印似的,叭叭叭个没完。 她学着刚才沈玉冷硬似铁的模样。 然后绵言细语,里面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刚才可把本宫唬到了!晴儿都被你吓了一跳,你之后要好好的道歉,听见了吗?” 沈玉低头杵药,闷声嗯了一句。 宋时微又道。 “你可是生气了?” 沈玉摇头。 宋时微鼻孔里出气,冷哼一声。 “量你也不敢,不准生我气!” 她凑近了她的耳朵,不像警告,更像撒娇。 沈玉红了耳朵,害羞的点头。 在心里小声点说了句:霸道 但她喜欢。 恰在这时,彩晴也端着小盅白酒进来了,旁边还叠着一层小小的薄布。 她小心翼翼的,这一刻,沈玉比宋时微更像她主子。 她低埋着头,用余光看向宋时微的伤口,宋时微察觉到,只是柔柔的笑笑,示意她无碍。 沈玉冷眼看了她一眼,但想到宋时微刚才还叫她同她道歉,最终努了努嘴,尽可能的柔和点声音,尽全力恢复常日里的调调。 殊不知,这样让她在彩晴的眼里更加可怖,像极了画本子里一肚子坏水,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 “你……退下吧!” 她身子一僵,然后露出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神情。 “是。” 沈玉不解,但她也不在意。 只是在彩晴退后,拿起桌案上的布子,清冽的白酒倒出,沾湿一片。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宋时微。但宋时微就坦然许多了。 她笑着,鼓励着沈玉接下来的行为。 所以沈玉只是看着她,然后轻轻道。 “有些疼,你……忍着些,很快就好。” 宋时微弯了眉眼。 “好——” 她的皮肤太娇嫩了。 好像只是轻轻用力就会留下一个红印子。 更别提现在的伤口是被刀子划开的。 薄布覆盖上去的那一刻,宋时微的手肉眼可见的一缩,随之而来的,是清晰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终究该是没能忍得住。 她的眼里疼得很快泛起泪花。 沈玉心疼不已,但还是强硬的按住她。她不敢太用力,但又必须用力。 这一番后,宋时微的伤口里又翻涌出一丝鲜血。 宋时微惨白着脸,眼里闪着泪光,却笑笑说。 “你真是个冤家,这么突然上手,都吓着我了。” 沈玉沉默不语。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又松。 她强忍着,咽下苦闷。 “很快就好了。” 宋时微不在说话了。 只是在看见那洁白的帕子靠近时,手臂不自觉的用力,紧绷。 看着沈玉心头发紧,但下手却果断,利落。 她尽可能的减轻伤口沾染白酒时的刺痛。 伤口上的血很快转移到洁白的帕子上,染上斑斑点点的红。 宋时微本就苍白的嘴唇愣是被咬出一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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