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早些时候得知消息,那义士定然不会死,自己就是为此得罪了圣上,也断不会让他死于法场。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随着邢军的人头落地,那报信侍卫与高松的通缉令也贴上了告示板。 辛夷忙叫人去寻那两位通缉人士,找到了定要将他们带回府中,到时让他们随着国师府的车马一同离去。 有着国师府的掩护,想必他们会好过许多。 随后,辛夷才将此事告知自家爹娘。 白玄之重重点了点头: “小辛夷,你做得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咱们定是要尽力护着这两位性命无庾的。” 可白玄之忘了,有因有果。 他们种下了善因,就有了百姓替他们出头的果。 这人命再如何也背不到他们的身上。 或许,他们知道。 但,还是觉得愧疚罢了。 - 国师府的护院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高松与那位报信禁军。 高松光明磊落,好像不知道怕,一直呆在自己家中。 而那位报信侍卫,护院们则是在邢军的家中寻到了他。 那时,他正替邢军的父母姊妹收拾行李,打算离去。 听闻来人是国师府的护院,他们顿时泪洒当场。 口里直喊着怎么能拖累国师大人,不愿随护院一同去往国师府。 好在过去的护院是个会说话的。 他巧舌如簧、威逼利诱、嗓子都说冒烟了,才将几人劝好,带着他们回了府。 高松与报信侍卫在国师府又碰了面,高松表情惊愕,而报信侍卫却是一挑眉: 还说不愿随我走?如今一同来了国师府,再不愿也得愿了吧? 在老管家的引领下,几人来到了花厅,见到了传闻中的国师夫妇二人。 也见到了熟悉的面孔——辛夷。 国师府为流民施粮,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流民吃得比他们城内百姓还要好。 听流民说,那个什么叫线面的,味道真是一绝,入口即化,入味得很。 可他们当时从不知道,那个穿着下人衣裳日日施粮的国师府人士,竟是国师府大小姐。 “快坐快坐。” 见到几人前来,国师府三人从位置上站起,压着手叫他们寻位置坐下。 辛宗礼直接下了主座,走到高松面前,“你便是高松?” 辛宗礼满脑问号,他本以为高松,形象该是膀大腰圆,须发茂密,声若洪钟,立于地面,如那铜鼎。 可现实却是…… 面前的高松,身姿如松,面白无须,立于花厅,如玉君子。 瞧着国师大人这般盯着自己看,高松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音憨厚: “回国师大人,小的就是高松。” 好嘛,这一开口,君子如玉的形象直接碎了一地。 辛夷更是惊得下巴快掉了。 谁能想到,面前芝兰玉树的君子,一开口竟是八戒音? 辛夷甚至还自动脑补出了“嗬……嗬……”的声音。 辛宗礼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拍了拍高松的肩: “好小子,有前途。” “你的那番为百姓仗义执言的言论,我已听闻。你可是念过些书?若是普通百姓,应是说不出这等话的。” 不是辛宗礼看不起普通百姓,而是古往今来,帝王实行的都是愚民政策。 他们不曾念过书,又如何有条理地讲述百姓的困境? 高松摸了摸头, “小的是念过些书,家里祖辈都是屠户,攒了些银钱。到了小的这一代,就想改改门楣,于是,就给小的请了先生。” “后来,考过了童生,考秀才时,考卷却被人窃了去。” “直到秀才的文章流传出来,小的才发觉此事。后来索性也便不考了,安心接了父亲的班,当了屠户。” 此话一出,辛宗礼心中暗自惊叹。 没想到啊,这人竟还是个读书的料子,可惜啊,本应是秀才,却被那些个无能之辈顶替了去。 “高兄武艺也是甚好!” 那侍卫在此时插嘴道。 自己刚把高松掳走时,被高松发觉,直接对自己出手,死活要回到宫门口。 他堪堪才招架得住,力道大得很。 辛宗礼心下一喜,呦!好苗子啊! 文武双全? 啊?不是吧不是吧?这等人才要砸到他的头上了吗? 高松被夸得不好意思,直接将那报信侍卫推了出来: “他叫梁鑫好,是……是皇宫侍卫来着!” 高松粗着嗓子,直接将梁鑫好展示给辛宗礼看。 良心好? 白玄之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名字好啊,非常正能量,像个好人。 辛宗礼也差点没憋住,他暗自掐了把大腿,才将表情正了回来: “好好好,你这名字,还是有些深意的。” “往后你若不嫌弃,便跟着我吧,可好?” 梁鑫好自然是猛猛点头,眼神都亮了。
第100章 “大人,这是我家的族谱” 最后,辛宗礼才敛了神情,看向了站在梁鑫好身后,怯懦地抱着小包袱的几人。 护院说,这几人是那义士邢军的家属。 他们所带的行李不多,只每人一个小包袱而已。 除此之外……辛宗礼的眼睛眯了眯,看向邢父除了小包袱,怀中还有个紧紧抱着的小册子。 “令郎遇害实在令人唏嘘,” 辛宗礼扶上了邢父的手,表情沉痛, “自古军中将士牺牲,朝堂上便会拨出一些钱财,用来赡养安抚将士家属,令郎自是值得这般待遇的。” 辛宗礼没说的是,往往,那些烈士家属从不会得到应有的赔偿。 若是朝堂拨了每户十两,那么到了烈士家属手中,能有个一两银子便不错了。 剩下的那部分,原先一直是广国公补齐,后来,又变成了镇国大将军。 而军中常常有人牺牲,有的死于敌人刀下,也有的,水土不服而死。 边关的将士们一直是个大窟窿,广国公与大将军无论如何填,都填不满。 中途贪墨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们倾家荡产都无法将那些人贪墨的窟窿补齐。 所以,莫看广国公府与镇国将军府面上有多光鲜,实际内里,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镇国大将军为了节省菜钱,直接铲了府邸中铺路的青石板卖掉,转而在土地上种上了菜。 整个府邸,除了几条窄窄长长的小路,剩下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各种菜。 而广国公的归乡路费,还是国师府大手一挥,拿出两千两银子倾情赞助的。 “这笔钱,我替圣上出了。” 辛宗礼从怀里掏出张银票,趁邢父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 “此番行程,我们是要归乡的。你们且要好好考虑一番,究竟是留在这国都,还是随着我们一同走。” 辛宗礼给了邢军的家人两个选择。 邢军一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地方。 想必乍然离去,也是舍不得的。 随着他们一同走,路上定有动荡,往后也不会太平,辛宗礼认为,这是条险路。 高松与梁鑫好随着他们是迫不得已,因为他们是朝廷通缉的重犯。 但邢军家属不同,他们依旧是良民,经历那事后,周遭邻居百姓们也会对她们多加照顾。 邢父锁着眉头,眼神坚定,摇了摇头。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那本册子,声音沧桑却有着力量: “大人,这是我家的族谱。” 他转身,又赫然从包袱里头拽出一本新的册子, “这个,也是我家的族谱。” 辛夷:啊? 我家门口有两棵树…… 一棵是枣树…… 另一棵也是枣树…… 邢父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们邢家祖坟从未冒过青烟,就连我儿之死,都不知冒得究竟是不是青烟。” “但我儿,我私以为是个侠肝义胆之士。待往后在新的地方落了脚,我便将那旧族谱封存于祠堂之中,日日祭拜。 这新族谱,我愿以我儿开头,另起一本!” 在场众人闻言皆惊,为他另起一本族谱!这是何等殊荣?! 【啧,可以啊!姐姐,在这时代,人们可是能把族谱看得比命还重要。】 小萝莉怕辛夷不解,帮忙解释着。 一边的梁鑫好自是为自己好友高兴,但还是犹豫着开口: “这是不是……太过了?族谱族谱,记载的是家族传承,那旧族谱怎能说断便断?” 邢父枯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怎不能说断便断?待去慈幼局抱个孩儿,自此,我儿才是他这一脉正儿八经的祖宗!” 他的脸上闪着一种叫做荣耀的东西,闪得晃眼。 辛宗礼哈哈大笑,拍手鼓起掌来: “好魄力!” 邢父只有个童生功名,因着后来没钱读书便不再上考,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 他没经过官场残酷的污染灵魂的洗礼,也没经历过愚民政策下目不识丁的窘迫。 他好似是被卡在中间,那种能谈着自己见解灵魂却干净的人。 他知理识理,明白是非。 他不会为此而难过太久。 因为,自家儿子是带着荣耀死的,他死得其所,比有些官场之上的人都死得有价值。 辛夷脑中闪现出了一个疑问: 他真的是只因没被官场浸淫过,才如此干净吗? 不,不是的。 他已活了几十年,人世间的恶毒他大大小小也该领教过。 他的信念不是未曾被摧残,而是被摧残过也依旧坚信着自己认为对的信念。 这与环境没有关系,只与人有关。 他经历过,但拒绝接受。 于是,他干净。 国师一行人连归乡行李都还没收拾好,就已有了十来口投奔的人。 若放到现代,会被人说是圣母吧? 辛夷想。 但她与自家爹娘有能力,也愿意带着他们,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价值,又为什么拒绝呢? 只是为了独善其身吗? 她想,圣母的界定,不是善心,而是滥发善心而给旁人造成困扰。 有句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况且,圣母本身是个美好的称呼不是吗? 辛夷甩甩头,甩掉了这些思绪。 眼下还有要紧的事要做,用来思考人生实在是浪费。 国师府现下越来越空,白玄之将她的爱花们都托付给了镖局,叫他们小心再小心地运输。 “娘,咱们是要回哪里啊?” 小辛夷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家乡的记忆,好像一直都是在国师府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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