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然间欲睁眼,却被一片苍白笼罩。这是她方才裁下多余的一截绷带,湿漉漉地贴在面上,视觉被轻而易举地剥夺。 阿芙洛扯着锁链,她听见金属碰撞晃动的声响,神明的质问落下来:“有没有说过不许再私下见她?” 她抿了下唇,这回好像没什么能将事情揭过的理由,上一次已经用过了,连自救都做不到。浪潮好像比刚才更急,海洋随着它的统治者而悄然变换了心情。 那么波涛汹涌,对应的是哪一种情绪呢? 顾无觅已经无暇去想,唇瓣被温热触碰,水流进入的权力被剥夺,她又喘不上气。 氧气在被吞噬。 舌尖却猛地传来刺痛,她* 闷哼一声,呜咽被吞了下去,继而鱼尾缠了上来,尾鳍轻缓地擦过收缩的鳞片。 “你需要吃点教训,顾。” . 海浪一直到军中用晚饭的时间才稍有平息,顾无觅掀开贝壳欲海螺串成的珠帘,侍卫将晚饭从外面递了进来。 “今晚没有鱼?”顾无觅低头看了一眼,问道。 “暂时只剩虾蟹了,”侍卫有些惊讶,下意识抬头,视线在她脖颈上的贝壳项链上停留片刻,哪怕是血脉再尊贵的贵族,在军中佩戴项链的也是少数,“长官吃不惯?” 顾无觅摇了摇头,项链随着水流起落:“无妨,多谢。” 并非她吃不惯,只不过某些人不愿意吃带壳的生物罢了。 上一任副官并没有告诉过她作为副官还要辅助殿下用餐——主要指将带壳的生物处理好。人鱼的指甲虽然尖锐,却极容易将虾蟹的外壳划成碎片,融进肉里,某位也是不爱吃的。 顾无觅取了小刀,微微俯身时项链垂落下来,有些碍着视线。帐中并无旁人,她索性将项链取下放在一旁,方才被盖住的地方显出一圈并不明显的红痕。 正巧阿芙洛从文书中抬头,她便顺口问了一句:“殿下,您看这几只够吗?” 鲜活的龙虾还在她手上弯着尾巴,一副随时要弹射逃跑的模样。阿芙洛打量她片刻,视线从龙虾、帝王蟹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掠过,在她的唇上停留一阵,落在她的手上。 吓得顾无觅差点以为自己应当去剪个指甲,但是将利爪剪去这一行为对人鱼来说也太荒谬了。 水波晃动,附近的海域极尽温柔。 阿芙洛喜欢将她身上沾染自己的味道。
第71章 亚特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 实际上她对伊墨斯并没有表现出来那样大的敌意, 艾瑞么,也只是跳梁小丑一般的东西。她相信天神的旨意,可这不代表天神所传达下来的意思都是对的, 需要无条件遵守。 正刻着文字的刀尖顿了下, 她回忆起顾无觅方才说, 皇城中某些古板的贵族,虽明面上不敢反对,可私下里还是说了好些不该将艾瑞投入地牢一类的话。只因当年祭祀之时天意显示她将与继承人长伴,囚禁她并不利于亚特兰蒂斯一族的命运。 命运……吗? 垂爱落在顾无觅身上时她亦觉被这两个字所缚。好像总要留下点痕迹才能证明什么,可是证明给谁看呢?她原先其实并不在意周围人如何议论自己,毕竟权力天生将由她掌握。 蓝星人的侵略大抵是必有亚特兰蒂斯的神明也为之头疼的事。超出领地范围的事或许并不在其掌控之中,是以命运会出现偏差,既定的对象会背叛种族为外来者做事,族群真正的话事人会因此受到惩罚,会偏离预定的轨道——会将一个从前并不知晓低吸的贵族留在身边。 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失去理智。 可顾无觅眼中好似只有自己。她亲吻尾尖时靠得那样近, 却又极致疏离, 似乎并不想与她扯上多余的关系。阿芙洛的占有欲从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滋生, 或者更为准确来讲,是在尾尖第一次被虔诚亲吻时,她从此才知晓有人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可以不是族群, 而是某个特定的人。 她没有回答顾无觅的问题,鱼尾拍了拍身边的礁石:“过来。” 顾无觅不疑有他,将龙虾丢回桶里盖上盖子, 扯了一旁的海草擦净手,游过去一刻也没有迟疑地坐在了阿芙洛方才拍过的地方。她半仰着头, 眼中尚带有询问的色彩,这么乖, 阿芙洛总担心她在外面独自生活时会被鲨鱼欺负。 事实上仅凭一条紫色发光的鱼尾就能吓退鲨鱼的顾无觅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未得命令之时没分给桌上的文件半个眼神,她好像只是朝圣,没有世俗的理由。 阿芙洛还没想好要做什么,手已经先一步掐住了她的脸颊,两根手指抵在鳃盖旁边,低头见她粉嫩的舌尖露了出来,方才被咬的伤痕还没消。自己方才大抵是想留下些许印记,却又不希望太明显,能够促进伤口愈合的分泌物对伤者自身并不起效。 顾无觅眨了下眼,睫毛被水流粘成几簇,好像眼尾泛着泪水还没凝成珍珠,挂在了睫毛上。人鱼同强大族人相争相厌的本能好像出了问题,阿芙洛拨弄她的眼睫毛竟真的从上面取下一颗极其微小的珍珠。 被海水卷走都不会发现的大小。 顾无觅见她撚了下指尖,还没来得及好奇她拿走了什么,阿芙洛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小刀在她锋利的蹼爪间挽着水花: “你觉得应当怎么处置艾瑞?” 问她? 从私心而言,顾无觅一想到原文在艾瑞陷害下阿芙洛的结局就感到一阵恶寒,这个世界的艾瑞与原文的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是由于自己的阻拦所以计划失败没能来得及展露她丑恶的嘴脸罢了。 不过以推测将会发生可事实上并未发生之事来为其定罪并不妥当,顾无觅是希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用恶来反抗恶本身是悖论,更何况她也并不想为蓝星多送一个样本——别的不说,艾瑞在一众绝对忠诚的人鱼间生出反心,大脑想必还是颇有研究价值的。 她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阿芙洛淡淡地道:“为什么不愿意说?” 顾无觅才不要让她知晓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信任——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可能不因为一个无关紧要、已经被她踢出主角行列的配角而功亏一篑。但她在阿芙洛面前说不了谎,这无关本能,只关乎信仰。 “我……并非真的想让心中所想成为现实。” 她其实还是幼稚,尤其与阿芙洛相比,至少后者不会意气用事。不会做错事后才想起承诺,也没有瞒着她,演成不同的好几个人似的。 她几乎是等待着阿芙洛的审判,但海洋依旧温柔,从深海穿来的水波声空灵而悠长,只是一首顾遥而遥远的歌,承载着许多回忆。人鱼是古老的种族,并非因为时间的长度,而是时间流逝的速度,在日复一日潮涨潮落的循环之中变得缓慢。 阿芙洛没从她这儿得到具体方案,却只像是方才抛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目光扫过顾无觅的手腕,淡淡道:“伤口差不多该愈合了。” 但现在拆掉绷带好奇怪……好像在告诉营地里所有人有血脉更纯的族人为她舔了伤口。但真的有人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伤吗?万一呢?换作其他理由应当也解释得通吧? 她犹豫的时候阿芙洛已经埋头继续在信纸上刻字,她后知后觉应当继续去处理今天的晚饭——龙虾已经快要顶着盖子逃跑了。 但她只游了一半的距离,又被阿芙洛唤回去了。 阿芙洛将写好的信纸折叠装进信封,然后递给她,顾无觅承接着跑腿的活儿,其实也就是从洞穴里游到洞穴外,交给外面的侍卫再转到信使手中。 回洞穴时在半路抓上了钳着盖子逃跑的龙虾。 再不吃海鲜都不新鲜了。有了她这个人鱼形文件自动分类器,阿芙洛处理文书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不过既然艾瑞已经被认定是叛徒,那么她从前在军中时任何可能有被她听闻或是见过的方案,都得全部推翻。 亚特兰蒂斯就凭借着每日更新的布防与战术,与目前来讲物资充足的蓝星打了好几日,来来回回双方算得上是平手。顾无觅整理文书时瞥见统计都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蓝星再怎么说也能借着新的物资补给多撑几天,如此看来在前沿科技应用十分受限的亚特兰蒂斯,还是水下优势明显的人鱼更胜一筹。 可未来究竟如何,她也不能确定。 战争发展都最后都是怎样的形态?还未被这个破系统绑定时,她连现实世界的战事都不怎么关注,连国际的都没能搞明白,更别提星际间的不平等、单方面的侵略。阿芙洛从未提起过这一面的未来,也可能已经默认了顾无觅的预言天赋,某种意义上来讲道也不能算错。 直到她以为无比寻常的一日,她在洞穴中等待阿芙洛回来,顺便例行检查文件保存状况时,听见收兵的螺音吹得格外早。 她还怔神之时,阿芙洛已经从洞穴外游了进来。 随着二人间距离的逐渐消失,她从阿芙洛身上分辨出好多气味。蓝星冰冷的金属、族人的血、蓝星人的血、陌生海域的海水、灌进口腔有些辛辣的硝烟。 她垂眼,抬手像往日一样解阿芙洛身上软甲的绑带。 “很顺利?”她轻声问,阿芙洛的心情好像很好。 “出乎意料,”阿芙洛有些疑惑,任由她在身上动作,“很难说这是否为她们故意设下的局。我甚至怀疑是有人故意给了她们假消息。” 顾无觅手指一滞,再想恢复若无其事的状态却是难。水流轻微的波动被阿芙洛察觉,她转过身捏住了顾无觅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后者往后瑟缩了一下,没躲。 “是你。”笃定却疑惑。 比起平时要更热的体温顺着海水渡过来。顾无觅不知道怎么答,她现下看不懂也不会写蓝星文字倒是真,直接告诉阿芙洛自己误打误撞改了几处也并不完全算是说谎,系统试用的程序有效期早过了。 阿芙洛道:“你在汇报上写截获的纸条并不在你手上,我原先想或许是混乱中被蓝星捡到了,她们留有后手也说不定——你做过修改后才丢失,既然如此,她们用的是亚特兰蒂斯的文字?” 有点致命的问题。顾无觅不知该如何回答,阿芙洛已经问她:“你还改了什么?” 这题顾无觅会。 上一个问题被丝滑跳过,不过这一次大抵并不能够奏效。蓝星人当然也不是傻的,前几次能与亚特兰蒂斯打得有来有回还能归因于亚特兰蒂斯水下优势和运气好,这次大败而归想必在复盘时定然会对“艾瑞”所给出的消息真假有所怀疑。 她们原先的通信手段现下都已不可用,艾瑞在她们看来是单方面的失联状态。 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对亚特兰蒂斯有了更深的厌恶和更“正当”的讨伐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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