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景不长,段子书的复健只有第一天的时候最热情,她花了几乎一天的时间在这上面。 第二天,段子书早上没有起来。起床后觉得快要中午了,画一会就吃饭没意思,就没有去画。吃过中午饭不愿意立刻工作,再度消磨了些时间。 又过了几天,早上不仅起不来,午后消磨的时间又更长了些。这下变成画一会就要吃晚饭了,所以练习时间理所当然地拖到了晚餐后。 不知从哪一天起,晚餐后也不想去画了。 因为还有很多其它事要做啊,想去散散步,整天在家多无聊。想玩玩手机,家里蹲们不是只能靠互联网了解外界的事吗。想腻歪在路知遥身边,身体接触可比画画有意思多了。 时间是珍贵的,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相比起来画画就又浪费时间又无聊。 而且,一直拿着笔可是会硌出茧子的。 段子书的手是精心护理过的,弹琴和绘画都会磨出茧子,但在路知遥不知道的护理步骤下,段子书手指上不会突兀地鼓出一块粗糙的死皮层。 现在没有那个条件,段子书总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生怕它不好看了。 所以苹果再度被冷落了,它不是唯一的模特,却是最没用的一个,总是孤零零地被扔在平台上。 段子书像试探一样,先是减少每天画画的时间,然后是不一定每天都画,最后即使坐在画架面前也敷衍了事。 她想知道路知遥能忍受什么程度的自己。 这点小心思,路知遥能看不出来吗。 路知遥没有责怪她,什么也没说。 她如同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早上起来不叫醒段子书,吃过早饭去上班,并且给段子书留下一份早饭。晚上下班顺路买菜,做晚餐,晚餐结束后不再催段子书去洗碗。如果段子书忘了洗碗,那她就第二天做早饭的时候洗干净。 在段子书消磨着时间不去画画的晚间,路知遥拿着扫把和簸萁,打扫着家里的卫生。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爱干净过,扫完地要拖,拖到段子书那里也不说什么,只是让段子书抬抬脚让出位置。 搭在沙发背上的衣服被分门别类放好,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干净的叠好放进衣柜里。 如果段子书撒娇想要散步,她也不会拒绝。如果段子书粘在身后搂搂抱抱,她也默认下来。 就这样的第三天,段子书坐不住了。 她是习惯被人伺候,甚至心安理得到记不清卫生保姆的样貌,但不代表她能在这个狭小到没有自己以前卧室大的屋子里忽视喜欢的人不言不语地忙来忙去。 尤其是在路知遥忙碌的时候,明明应该去画画的段子书还在想法设法摸鱼。 这点小心思还是很好拿捏的。段子书脾气倔,你真怒火冲天地斥责,她说不定还就硬着头皮反击回去了。 路知遥看得出段子书的心情很复杂,也许大小姐终于体会到在忙人面前当闲人的尴尬。 终于,段子书开口了:“我来扫地吧。” 这时候要是像个平等的伴侣那样把扫把交出去,然后乐滋滋地感慨你可算是长了些眼力,那就太不符合路知遥的目的了。 她连忙推开段子书:“怎么能让你做这些呢?” “家务事最消耗精力的琐事了,重复又浪费时间,偏偏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价值。”路知遥语重心长地说,“你不用做这些。” 段子书看起来有些别扭,她说:“我也应该分担点。” 只是觉得眼看着她干活尴尬吧,路知遥想着,大小姐眼里是看不见活的。不然,她不让她扫地,难道段子书不能把水池里的碗洗了吗。 现实就是,段子书想不起来那还有碗。 路知遥还是推辞:“我来做就好。” 段子书又没有过把扫把抢过来硬要干活的经历,她干巴巴站在原处,瘦高的一条此刻看起来格外占位置。 “让一让。”路知遥说。 段子书嗯嗯地应着,让到一边,她觉得自己在哪站着都不太对劲。 就这样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呆了一晚上,段子书睡前都不好意思要晚安吻了。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路知遥看到段子书坐在了画架前。 嗯,不错。 她们这些小老百姓出身的人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把孩子变成容易愧疚的乖乖宝,路知遥这些方法都是在她姥姥那里学的。不知道为什么,姥姥格外不喜欢她,一点没有隔辈亲的溺爱之情。 这才哪到哪呢,哪怕段子书执着地承包下扫地的任务,她也别想像家里平等的一员那样过得那么痛快。 路知遥满心认为在这样的愧疚下,段子书就会去画画,实际上段子书也的确坐到了画架前。 可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段子书找到她说:“我得出去工作了,昨天散步的时候我看到,有家便利店招收前台收银。” 路知遥睁大了眼睛。 和所有孩子有了经济能力后便无法大加控制的家长一样,路知遥没想到段子书会想要出去工作,而且是找兼职零工。 大小姐不是最看不上这个了吗。 “很辛苦的。”路知遥说。 “没有那么辛苦。”段子书回答,“每次散步我都往便利店里看,收银的工作没有那么累。” “没有真正去做一项工作以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有多么累。” “那我就去试试嘛,不行的话再换。” 路知遥有些急躁了,她甚至忘了什么循循渐进的计划:“难道你想打一辈子零工吗,一辈子做这样的工作,工资低廉没有发展前途,而且毫无意义!” 段子书沉默了,她听得出路知遥语气里的不耐。 过了一回,段子书不是委屈而是冷静地开口说:“我已经破产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不觉得这浪费了你之前的努力吗?” “路知遥。”段子书的情绪很稳定,“为什么你放弃了继续学业或者更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在这小小的奶茶店里打工呢。” 第32章 后悔 人永远无法与她人感同身受。 路知遥认为段子书放弃画画是堕落的、懈怠的,认为她放弃的理由是轻飘飘的。 她对段子书说,你不该放弃你之前的努力,甘于在低廉的零工岗位上任职。 她从来没想过段子书会反问她,为什么你放弃了继续升学或者更好的工作,从事了不需要学历的奶茶店员工工作。 身体僵住了,路知遥无意识地做吞咽动作。 巨大的冲击让身体误以为她将进入紧急避难状态,心跳加速,血糖升高,肌肉的力量绷起,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局势。似乎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能以最好的状态逃走。 一个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为什么在奶茶店工作。 没有什么太深刻的过去,理由甚至也轻飘飘的。 路知遥觉得动脑子太累了。 她因为高中扒了层皮才能考上还算满意的学校的经历而对考试感到恐惧,不敢面对继续升学需要的研究生考试,如果想让学历再进一步,她只能考虑保研。 名校的保研名额是丰厚的,但路知遥这个学院碰巧没有几个名额。 原因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专业的问题。开设这个专业的学校不多,发展又受地理因素制约大,所以研究生名额少,保研名额也少。 为此,路知遥从大一入学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要加入学生会,获得竞赛和科研的第一手信息,并且在综合加分上赢得优势。 要投入某个老师门下做项目,而且必须是特定的老师。根据往年竞赛的得奖小组名单来看,除了那一两个指导老师的队伍,其它队伍只是陪跑。 这些并不比做题考试简单,甚至更消耗精力。 学生会的工作让路知遥天天觉得很忙,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科研比赛的经历让路知遥恐惧每周汇报进度的会议,她一个刚从应试教育中升学的新生,实在不知道怎么在高数这样的公共课里提取专业需要的科研思维。 她开始害怕手机亮屏,害怕收到消息。 谁知道下一条消息的内容,到底是室友找她出去约饭,还是学姐抱怨她什么工作没有做好。 马不停蹄,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至少这样的殚精竭虑是有回报的,路知遥发现以自己的履历,肯定可以保到目标院校。 但没想到的是,老师小心翼翼地把她叫到办公室。 “今年名额有些紧张啊。”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到,“给你名额是可以的,但你目标的学校有没有导师有名额收学生还是个问题,要知道,那样的顶级高校首先接收的是自己学校的保研生。” “老师,我参加过那学校的夏令营,认识了很好的导师,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会提前发邮件询问的。” “我倒是和那里的老师有些交情。” 都是同一专业的名校老师,曾经是同窗的都有不少,私下里推荐学生再正常不过。 路知遥以为导师要给自己写推荐信,正感到高兴。 老师继续说:“你想进入哪个方向,走正常考试途径吧,以你的水平过初试绰绰有余。只要进了复试,我保证你能被喜欢的导师录取。” 路知遥有些发愣,她不知道这样的操作合不合理。 老师只是说:“今年的名额有些紧张啊。” 那就考吧。 经历过学生会干事把报销账单写得一团乱遭、明天要交今天才说要做策划书、竞赛同组队员把实验报告写成记叙文,以及逃课去记录结果碰上大点名等一系列事件后,路知遥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和电缆一样粗犷了。 她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只是想,那就考吧。 名校的分数线是很高的,初试线也一样,早就不是导师口中的随便看点书就能过的水准。更何况近年来就业形势差,选择考研的人数大大提高。 专业课是两门综合,作为理科也要学八本书,别说早就忘干净的公共课内容了。 路知遥退出了学生会,把竞赛项目传递给学妹,一头扎进图书馆。 考不上怎么办。 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困境,选择题第一个,答案选A我也选A,很不错。但是第二个,第三个…… 既然殊途同归,那我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呢。 路知遥恍惚地想着。 好焦虑。 手机屏幕一亮,路知遥吓了一大跳,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刻恼人的事情了。收到的消息是机器人发来的,提醒她不要忘记报名的时间。 报名的话,要拍证件照,要填信息,要收发验证码。 好麻烦,好讨厌,不想做。 路知遥卡在最后一天报名,又卡在最后一天确认,在最后时限打印了准考证,总算是坐在了考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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