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自己自私就当自私地干脆点,别心里阴暗扭曲地自私了半天,身体上累死累活跟老妈子似的。 往家里买的鸡蛋米油不会被感谢,给母亲打的钱也被视作理所应当。她付出就是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感,如果体现不了的话,干脆别做了。省下钱花在自己身上,起码百分百能爽到。 段子书又哭了。 这是第多少次了呢,重逢后路知遥才知道,原来段子书是那么容易掉泪的一个人。 怎么能才意识到呢,段子书除了那些小脾气外,本身也不是多么坚强的人,连续吃两顿面条都能将她击垮。 想象中无所不能的清高大小姐,似乎从来都不存在。 或者说,只能依托于她母辈提供的金钱与地位存在。 美丽得能做苦情剧主角的面皮下,真实的段子书像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多出许多怪癖。她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优渥的过去让她曾经心比天高,但见识过现实后她很轻易便妥协。 其实能够认清现实,没有在破产后还做着重新一鸣惊人的美梦,已经算得上是优点。 她只是不是路知遥期待的段子书而已。 所以路知遥向她道歉,然后说,离开我家。 路知遥看着段子书不停掉落的眼泪,觉得她一定后悔了。 但段子书是有退路的,她不是那种因为一次后悔的决定就必须终身抱憾的人。她可以回去找母亲。她的母亲专门过来劝她回去,即使免不了嘲讽她几句,也一定会再收留她吧? 就算多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也可以重来,路知遥想,可自己再怎么后悔放弃保研名额也无济于事了。 今天已经不早了,段子书没法立刻离开。路知遥抱了被子睡在沙发,就像段子书第一天到访时那样。 不过,今夜注定难以入睡。 路知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又梦到了高中的时光,就像段子书第一天到访时那样。 还是一样明媚的阳光和加上滤镜了一样的温馨画面。梦里她第一次和段子书相遇,在空教室里段子书弹完一曲,对她说:“我再也不会弹钢琴了。” 只不过这次,段子书补充了后半句:“反正我也不喜欢钢琴。” 接着画面一转,学生会的会议上,几个人因为策划观点不同争执。段子书坐在中间,皱起眉一言不发。 她抱怨道:“我只想快点结束这样的会议。” 然后到了画室,段子书倚着阳光举起手画画。她说:“只是因为母亲想让我学这个。” 最后,是段子书与母亲决裂的画面。面对着母亲所说“你早晚会后悔”的诅咒,段子书在桌子地下拉住路知遥的手,她说,我不会后悔。 但是等她的母亲离开,段子书转头对路知遥说:“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抱歉啊。真实的你我不一定喜欢,真实的我你也不一定喜欢。路知遥想到。 她们有生俱来的差异没那么容易抹除,太多的不同让两人无法习惯对方的生活节奏。过去路知遥带了太多滤镜,热情得不像自己,如今她再也拿不出这份热情,段子书也在破产之后展露了滤镜之下的自我。 难道这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吗? 路知遥是被段子书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段子书找出了她来时带着的那个行李箱,薄荷绿,小小一个,装不下太多东西。她就带着这么小一个行李箱的物品,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夜里出现在她家门口。 但离开的时候,东西却有很多,没办法一口气带走。 总要有个取舍,因为天气冷了,段子书主要拿了衣服。 昨晚路知遥要她离开,看起来是冷静之后的决定,但路知遥知道,自己那时候根本没有冷静。所有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她其实不稳定到快要爆炸。 只不过她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假装冷静,因为你总不能在上司训斥你的时候当面发火,隐忍得多了,连自己都以为当时是冷静的了。 睡过一觉后,情绪才真的沉淀下来。 看着段子书收拾东西,一件件放进箱子里,为了照顾那不大的空间,必须得耐下心来把衣服叠好,路知遥感到有些不舍。 段子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哭。 可路知遥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她看着段子书,保持了沉默。 她不想自己再苦哈哈地照顾谁了,没人领情,也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论再怎么怀念过去,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诚然她这个年纪再去考研还不算晚,但路知遥累了,她知道从学校逃离的那瞬间起就再没有力气重来了。 说是同居,但做饭家务,大部分还是她包揽的。大小姐上交的那点工资,她也不舍得用于房租水电生活费。 路知遥受累习惯了,现在觉得腻烦了。 她受够了在大小姐身边鞍前马后的日子。 路知遥沉默着看段子书装满本就不大的行李箱,这行李箱太小了,能装多少东西呢,再怎么磨蹭,很快也就装不下东西了。 她来得时候没有打招呼,走得时候也没有说再见。 外面下了雨。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冬天下雨是不常见的,但今年是个暖冬,湿气没能凝结成雪,化作雨丝漫无目的地飘落下来。 按照路知遥的经验,冬天下雨后的第二天气温会骤降。 要注意降温啊,她想,却没有说出口。 门被关上后,路知遥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身体都开始僵硬,她才想起还没有吃早饭。 烧了水,路知遥拿出一个鸡蛋打在碗里,搅成蛋液,再把刚烧开的热水倒进去。鸡蛋液被冲成了鸡蛋花。 段子书没来的时候,她一般就是这么吃。早上起来先冲好鸡蛋花,放在那去洗漱。准备出门时温度就凉了,不用放任何调料,一口气喝了就行。 主打一个方便。 认认真真做饭太复杂了,何况一个人吃不是很划算,能糊弄就糊弄。 不过今天她还没有销假,不必去上班,也就不急着离开。路知遥给鸡蛋花加了盐和香油。 等鸡蛋花放到温度适口,路知遥拿起来喝了一口。 嗯,难喝。 之前好像没有那么难喝,是因为正经吃了一段时间早餐,她不太适应了。 连喝个鸡蛋花都能由奢入俭难,何况破产的段子书呢。路知遥想自己的确要求了她太多,那样的大小姐本来对家务就不敏感,忘记洗一次衣服又算什么大事呢。 所以,她们这才算是放过了彼此吧。 路知遥感到很沉重。 不是心理上的沉重,真的,她在生理上感到了沉重。四肢和脑袋都很无力,坠坠的,仿佛压了千斤的石头。路知遥不想动,也不想吃东西,反正鸡蛋花又不好吃,就原模原样放在了那里。 她想起自己高中和段子书吵架分手那次。 一开始当然是生气的,然后就开始觉得后悔和心伤。 她真的非常非常伤心,因为那时候非常非常喜欢段子书。她在没人的地方哭泣,眼睛老是红肿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在日记本上宣泄了一页又一页。 就像她无法再感受到少年时期难以承受的心动一样,路知遥也没有感到当时分开后的歇斯底里。她的四肢和脑袋重重的,连悲伤都是这么隐晦。 她怀念当初的岁月,最最怀念的就是初恋的心情,那种愿为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的喜欢,比起爱慕对象本身更让人向往。 终究不是当年了,再也没有那样鲜活的情绪,一切都结束了。 第41章 段子书的信 路知遥只在家额外呆了一天, 第二天还是得爬起来上班。 要么她打发时间看小说也喜欢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类型呢,起码霸总失意后无论是借酒消愁还是忘情工作都有的选,就算要上班也是看个高大上的报表,日子不比她舒坦多了。 奶茶店的订单变得集中。那些大学生们要期末考试了,只在去图书馆或者回宿舍的路上点杯奶茶喝,中间的时间有很多空闲。 路知遥和往常一样,闲下来的时候聊聊天,打发着时间。 缺少了段子书,她的生活的确发生了变化,但总归还是在一个范围内一成不变。 小张又恋爱了,还是软件上认识的。新女友没有卖她茶叶,不过总是要小张给她点外卖。不过嘴很甜,情绪价值给得足,小张心甘情愿地点完外卖,收起手机库库干活。 路知遥升职做了店长,这算是奶茶小妹的顶点了。不过除了工资涨了些以外,她还是照旧做她的奶茶,反正这小店铺的管理一向比较混乱。 即使段子书离开了,路知遥也还是选择了搬家。搬到离奶茶店更近的小公寓里,空间宽敞了一些,卫生间也做了干湿分离。这样冬天她就不必冒着寒风在路上耽搁。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路知遥搬出来自己住的时间以年打底,段子书不过才来了几个月,能造成多大影响呢。 她高中时因为分离哭得那样厉害,考上大学后也还是放下了这段感情,何况重逢后她们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再分别的感觉也就这样。 她只是想,段子书是不是回家了,如果回家了的话,就不用担心冬天是否寒冷了。 以及在夜深人静情绪上头的时候感到孤单,有个人陪着也不是不好啊,人毕竟是群居动物。 但是短期内,路知遥是没兴趣发展新感情了。 又像往常在奶茶店里站着,等那群大学生放假以后,店里的声音会步入低谷。暑假的时候还好些,寒假过年这一阵子是真冷清。 有个外卖员走了进来,路知遥随口问道:“号码多少?” 外卖员却反问:“路知遥女士在这里吗?” “额?我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外卖帮跑腿,”外卖员拿出一样东西给她,“这是给您的信件。” 信? 路知遥迷茫地接过外卖员递给她的信,看着对方送完东西果断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这年头了还有人送信?而且不是通过邮局,是通过外卖帮跑腿送来的? 她看着信封,因为不是邮局邮寄的正统信件,信封上没有邮票,也没有送信人和收信人的地址,所有手续应该都是通过网络完成的,她没法知道这信是谁送来的。 新的诈骗手段吗?路知遥带着疑问拆开了信封。 看到第一个字起她就知道是谁寄来了信,这字体她不会认错的,是段子书。 路知遥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拉黑的段子书的联系方式,可是没有啊,为何多此一举送了信来。 信是按照严格的书信体书写的,开头是问候致安,结尾是此致祝好。 内容也很简单,总共也没有多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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