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持手指粗的竹子,叫李阿福脱衣服露肩膀。 屋子里一圈有男有女,李阿福死死攥着衣服,哀求着她的父母。 所有人都说,不能坏了规矩。 她父母驱散了外围的男人,但没有将她带走,叫她忍忍就过去了,叫她一定要应“生也生也”。 李阿福没有力气反抗,李奶奶的鞭子将赤裸裸的她打的皮破肉烂,奄奄一息。 李阿福的父母眼看不对,急急喊停,却被所有人拉住,叫他们守规矩,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打了就能生,就忍着一次。 李奶奶铁面无私,仍谁来都是打到说“生”为止。 李阿福喘气都在吐血,怎么都说不出‘生’字了。 李奶奶从没遇上过这么固执的女人,怎么也不跟着她说‘生’。 李奶奶扔下棍子说“她生不了了!”,村民说“那怎么行!要打到她生为止!不能坏了规矩!”。 他们捡起竹子,你一下我一下的轮流打着李阿福。 “生不生,生不生...” 李阿福被活生生拍死了,李阿福的父母悲痛欲绝,叫来巡警,把整个村子的人都举报了,巡警盘问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动了手,他们说“这是习俗”,要怪就怪老祖宗去,还给巡警指了去祖坟的路。 巡警要带走李奶奶,他们说,“李奶奶是多福娘娘,要给她腾个可以跪拜的屋子,好让她们随时去沾沾喜气。” 巡警管不了了,草草结案了事,只敷衍着安慰李阿福的父母说,“现在学生在搞运动,很快就会下乡来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李焰爸爸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村里的人都知道李焰爸爸没有生病,他见人就说要给他儿子找个新媳妇儿,李阿福的母亲气得活活晕死了过去,李阿福的父亲举着镰刀逼问李焰知不知情。 李焰是个纸老虎,被刀架着吓尿了裤子。 这才说,是他自己没用,什么都做不了,李阿福当然不会怀孕。 是他求着李阿福帮他隐瞒的,男人的面子是天大的事,他在家里可以跪着求人,在外面就要李阿福跪着被打。 李阿福的父亲大骂,“没良心的畜生!我就问你李阿福是不是你害死的!” “不是....我爹说....” “我爹说....” 李焰说不出口,就是他害死了李阿福,是他半推半就让他爹暗示村民打死了李阿福。 他求饶大喊,“我怕丢面子!” - 六六年五月,号召“清扫蛇神牛鬼”的运动兴起,村子里的人不再敢拍喜了。 要命还是拍喜,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他们想借此出风头,想搞个干部当当,于是大声跟着学生呼喊: “神明神明,有目不明,有耳不灵,有足不行,终日静坐,受人奉应。逢迎无益,不如打平。打平打平,铲个干净。人群进化,社会文明。” 将搞迷信的李奶奶推出去pi斗,让她“坐飞机”。 “求神拜佛就能过上好日子?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队里谁来搞生产?” “李春花,还不老老实实低头认罪!” 李奶奶看清楚了是哪些人,她高举着手,举报:“他家以前做村长做地主!他故意让这群人搞封建迷信,拍喜打死了知识分子!” 那学生一听来龙去脉,顿时来气,厉声大吼:“好你个利用牛鬼蛇神杀人的土地主!把他抓起来坐飞机!” 李焰大喊,“我杀得不是知识分子,是给地主家送菜的狗腿子!我举报!李阿福家是喂地主分子吃饭的!” 是是非非都颠倒的光怪陆离的年月中,对错正邪都一并紊乱成了无可奈何的痛苦,最后转化为历史的风尘,将所有人和事都夹裹而去。 - “李阿福的去世后,李焰家里做的事都被揭发了出来,这李焰绝了后,他们也就犯不上去溜须拍马了,村里的人慢慢地都不怎么待见他了,李阿福的父母每天都去镇上举报,李焰一家做不成村长了,娘郁郁而终,爹投奔亲戚了,李焰一蹶不振,很快就成了二流子.....” “李焰就想着在那个时候,借机报复,说不准还能闹个干部当当....没想到自己也遭了难...被人劈斗完后,他就得了病,不久之后就死了...” “李阿福的母亲久病难医,死了,她爹也跟着去了。” 李秀把燃了一半的黄纸抬起,火焰滋滋啦啦地燃上来,感受到了指尖的痛意,她迟钝地松开手。 “....后来就有了土地神的事。” 李秀站起来,眼前的五角碑很新,碑后的土包像极了李奶奶身上的棉被,她看了好久,长长叹了口气。 “这些事都是李奶奶和我说的,她每天都活在罪孽之中,她说她知道那个土地神不是神,是李阿福,她一直没有忘记过李阿福的身形和声音。” “即便搅弄着整个村子都不安宁,她也要为长福讨个公道.....她要是知道那是长福,一定不会叫你们来的....” 李秀又想流泪了,她偏过头去,又叹气,“她最后和我说,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柳泫之默然。 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一个人不论善恶,在人世间走一遭,这些都由你自己。该如何断绝,到了阴曹地府,自有评说。 夜深沉,风凄凄,月照碑如雪,楮燃断魂九泉下,荣枯浑如一梦中。 - “借你气一用。” 谢钰将鬼气放出,柳泫之牵一缕至指间,摒弃杂念,提气丹田,再引丹田之气入掌,缓慢提掌,以手触目。 【李阿福。】 柳泫之心中默念,【李阿福。】 周遭风声水声草动声,丝丝入耳,柳泫之渐入灵台空明,物我两忘之境, 【魂来兮——】 目中之境血流汩汩流淌,森白兽骨遍地染上赤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雪花,也是洋洋洒洒的猩红。 鬼影绰绰,却没有一魂走来。 【仙姑不用着急,你我还未到相见的时间。】 柳泫之猛然睁眼,眼前还是石碑荒地,李秀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谢钰惊惶的声音在耳鸣声中炸开。 “你做什么了,怎么流血了。” 柳泫之看了眼手背上的血滴,随手抹去眼中流出的血泪,“没事,撞鬼了。”
第59章 “我百毒不侵。” - 今日冬至。 冬至大如年,前几日买来的糯米酒新添进去了桂花酿,今晚拿出来温酒煮茶正好。 过了今天后,天光是一日比一日长,阳气上升,温补最为合适。 踱至门前,外卖烤羊腿也点完了。 酥脆的外皮包裹着鲜嫩的羊肉,随着烤炉的烘烤,不断向外滴漏油脂,发出滋滋的声响,再配上甜滋滋的糯米酒,解腻的甜香在嗓子里温温吞吞走一遭,便能浸软人的神经。 柳泫之一边想象着,一边收了手机往冬树走去,尧枝逐捧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老旧到脱了漆的暖炉暖着手,前面放了一个小烤炉,不锈钢网一放,上面零散铺着几个白果红枣。 "今年可算是存了点闲钱过年了,真是不容易啊....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活计都多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算了,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了,能赚钱就行了……" 尧枝逐闭着眼睛,脚底板抵在炉子边边,烘的整个人都暖呼呼的,困得她半眯着眼睛,惬意得很,说话都带着长长的调子,好似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了似的。 柳泫之烫得跳着手,剥出一颗白果,青绿果肉,香味浓郁,绵厚的肉质瞬时唇齿留香。 “哪来的?” 尧枝逐:“巷子里有棵银杏树,树下都是,没人吃,我就捡回来了。” 柳泫之伸手挡在炉上烘烤取暖,视线转了一圈,问:“谢钰呢?” “没见她出来,应该在棺里睡着吧。” 谢钰的睡不是睡觉,而是在里面维持肉身所需的日月精华,以保养身体不会腐烂发臭。 从湃溪村回来后,谢钰已经连续在棺里待了一个月了,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出来,天色一亮,就又躺回去了。 年关到了,都在准备着过年,柳泫之也不出远门了,只在外面街上摆摊算命,时而卖卖平安符,有几日下雨没摆摊,无聊得很,想着钻进地道里,找谢谢钰聊聊天,两了句话,冻的柳泫之的脚发麻发疼,就再也没进去过了。 这会儿日落西山,屋顶上浅薄的一抹红霞里,只有些暗淡的光线溶成了沉溺在水中的不易被人察觉的绮丽,寒凉似乎都轻了不少。 这个时间点,谢钰该出来了。 “晚上喝糯米酒吗?”柳泫之看了眼时间,补充说:“.....还有汤圆。” 南方人必不可少的汤圆,是纵使腻得很,也会吃上几口的食物。 尧枝逐抱着暖炉,歪着头窝得很舒服,听见柳泫之的话,眼睛一睁开,就是亮晶晶的,她最喜欢什么节吃什么食物了。 “好啊好啊,糯米酒拿来温一温,再找个电影看,我们好久都没好好休息了....今年还这么多人....热热闹闹过个节……” 满打满算也就两个人,另外两个是鬼。 柳泫之往嘴里放着白果,余光看到东厢房的暗色门洞里走出一道苍白的身影,立刻抬手朝着走来的谢钰招了招,“今天是冬至,你和阿姑想要什么?” 冬至也祭祖,柳泫之就在惦记着这事。 谢钰压紧的嘴角微微放松,勾起比往日稍微大一些的弧度,“阿姑想要些金银元宝,等你得闲,给她烧点来...” 阿姑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柳泫之在东厢房的窗台下设了一个小坛,引到了阿姑的身上,只要在坛的铁盆子里烧东西,阿姑就收得到。 “你把牙齿磨平了?” 尧枝逐坐起身,把手里的暖炉放在炉子边加热,后脑勺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她随手顺了两下。 柳泫之这才看到谢钰的尖牙不见了,连着不见的还有她手上的黑指甲。 谢钰解释说:“前几次出门要藏着手和牙,不太方便,我便想着法子把它们炼没了……这才不得已睡了一个月。” 谢钰其实在熔炼她的其余魂魄,墓碑的一魄一进入她的身体就完全融合了,可镜子里取出的一魂就难以控制些,常常扰乱她的心绪,她耗费了一月才将她彻底归一。 尧枝逐了然点头,“.....对了,你叫阿姑别总往我镜子上写字,有时候大半夜突然冒出几个字来,真的很吓人...” 阿姑就蹲在尧枝逐的椅子旁边,小小的一点黑眼珠子,幽怨地看向谢钰和柳泫之,“是她半夜不睡觉,照镜子招鬼....我没忍住,给她招去的,就想着顺道请她帮我烧点东西来...” 这话尧枝逐听不着,还在叽叽喳喳地抱怨着阿姑有多吓人,柳泫之把阿姑的话转达给了她,尧枝逐咬咬唇不说话了,眼睛一闭,又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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