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回给她一记白眼,“咳咳,我要喝西洲秋荷露沏的江左雨前茶。” 游潜听得一激灵,立马给她捶腿,“好姐姐,我的好姐姐~咱喝昆州衔青春荷露沏的新雨茶可好?可怜可怜小人吧~” 云霁直接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脚,“你是会偷懒的,那我要喝负礼山顶雪泡的。” “好嘞我的小姑奶奶!小的这就去给你取雪水!”说着拿起酒壶就往外跑。 “回来!”云霁觉得自己会再被气死一次。 游潜闻言又立马进屋,微笑歪头看着她,乖得像只小鹌鹑。 云霁看着游潜,不说话,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你这次要吓死我了。” 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游潜的神色变得复杂,像是愧疚,又像是开心,又似有些后怕,“以后不会了。” 只听见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母亲说我要找到自己的锚,现在已经找到了。” “以后都不会了。” 不系舟依旧是断层第一。 但是擂台的化蝶事件为此情添上了几分神秘色彩。 人们对此有诸多猜想,在衔青中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传得是越来越玄乎,当然那是后话。 考核结束后就是书院的夏日假,四人在别院待得百无聊赖。 一连数十日,林深依旧毫无音讯,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房间毫无打斗痕迹,绝对不是突然被带走的;床头的那个布娃娃带走了,说明是自己收拾行李走的;常用的衣物的什么都没带,说明走得匆忙……”乌日娜一条一条地分析着,百思不得其解。 “最关键的是!咱们游上仙那日就起了一卦,说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关萧补充道:“所以说,安心啦,我觉得问题不大的!” 游潜在一边,没参与讨论,过了一会,她突然反应过来:“雪迟呢?” “没看见啊……”自从林深和莫染走了后,这院子冷清了不少。 游潜刚想去寻她,就看见云霁急急忙忙跑过来,“有左州的消息!” 她手上拿着一张信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急将这信纸展开放在桌上,“其他都不重要,大致就是说听说了不系舟的名声,想邀请我们去为左州今年的商会什么的,关键是这落款……” 云霁还没喘过气,指着那落款处—— ——众人连忙看去,上边赫然写着:左州林氏家主林深意晚。 “据我的消息,林氏家主在一个月前还是林沐伯母,更何况……林深还有一位胞姐,一直作为下一代家主在培养,要不然也轮不到林深天天在外面到处逍遥……” 关萧家中与林氏有些往来,对林氏内部的情况也略知一二。 “总之,这很不对劲,据我所知林深与她姐姐林溪关系很好。” “肯定出什么事了。”乌日娜皱着眉,不知在想着什么。 游潜手上掐着小六壬起卦,“留连,赤口,速喜。” 一时大家都没有说话。 “走吧诸位!”云霁一拍桌子,“管它发生了什么,去左州走一趟就都明了了!” 游潜乌日娜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走吧!” 关萧拿起刀就往外跑:“你们先收拾东西,我去挑马!” 说走就走。 一行人连夜策马赶路,翌日清晨就到了左州。 “家主!衔青书院有人求见!”林深方才用了一口甜粥,闻此立马站起来:“快请!” 只有云霁和游潜两人。 云霁看着座上的人。发髻不再是懒懒地挽着,额前梳得一丝不苟,不带一点散发;最爱的宝石抹额也不带了,簪着一顶祥云点翠冠,贵气四溢,不怒自威。她坐得笔直,眉头不自觉微蹙着,全然不似往日的轻松懒散,云霁突然觉得,那顶发冠,有些太重了。 “怎么……”林深话还没问出口,“关萧太着急打马摔了,娜娜带他去找医师了。”云霁一边说着,一边向林深眨眨眼。 林深看着她没说话。 游潜一把揽过林深:“走吧家主大人,咱进屋说。” 林氏大宅极大,云霁都不记得自己拐过了多少道弯才来到林深的寝室。 林深挥挥手,屏退了侍从,“你们都出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 在寝室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游潜和云霁已经把乌日娜揽在怀中了,“我们来了。” “你们一来……我就觉得有底气多了。” 声音是克制而平静的,不似以往那般总带着些娇嗔,云霁心情很复杂,她轻轻拍着林深的背,“别担心,我们都在呢。” 游潜温柔地看着林深,抬手护住她的头,宽大的衣袍下没人能看见她的表情,“想哭就哭出来吧。” 过了一会,衣袍下传来小声的抽泣。 少年人在与这世道打交道时总是不免阵痛,但是身后有同路人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此事实在是说来话长。 我有两位母亲,这在左州并不是什么秘密,阿母林沐是左州林氏的家主,阿娘李舒远曾是酒州的一位游侠。 我和阿姊都是捡来阿娘在游历是捡到的小孩,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始终觉得,我们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家人。 阿姊比我长上几岁,在我还是小乞丐的时候我就认她做阿姊了,没有她就没有我。 这些年阿娘的身体不大好,阿母虽名义上还是家主但已经很少过问林氏的事情了,族内事务都是阿姊在操办,大家都默认她是下一任家主。 阿母是传统的儒商,讲究仁义,但阿姊不是。她本来就是从那血窟窿里爬出来的,我甚至会觉得,让阿姊讲求仁义,本身就是一件残忍而讽刺事。 若说阿母是林氏的守成之人,那么阿姊就是那位开疆拓土者。狠辣,狡诈,重利轻义,睚眦必报,这些词我这些年都快听腻了。总之,六年的时间,林氏的商业版图从左州一个不出名的小城到左州再到整个陆东,这就是我的阿姊。 我的果敢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阿姊。 十三日前,阿姊突然来信,阿母昏迷不醒,让我赶紧回林氏一趟。 回来后,家族会议上,一向亲善的小姨突然向阿姊发难,不知哪来的什么狗屁人证物证,所有证据都将谋害阿母的凶手指向阿姊,她们说,是阿姊等不及了。 真是荒唐,这根本不可能。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快,我都有些记不得了。 会后阿姊给了我一杯甜酒,等我再醒来时,她们说阿姊想要囚禁我,已经被家丁拿下,二姨和小姨都说要将阿姊赶出去。 我根本来不及反对,就被推上了家主之位。 不是,这怎么可能? 我的阿姊手段不可能这么拙劣,更何况,她想要我的命都可以随时拿去,为什么要这么做? 家中的各位族姨族姊也像是昏了头一样。 慌忙中,我唯一来得及做的事就是让人把阿姊偷偷囚禁起来。 感谢阿母,从小就给我们培养了各自的心腹,让我还有几个可用的人。 这真的太荒谬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连夜打马回昆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阿姊不可能害我,但是她一定有事情瞒着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控制住她,不让她干出更多我不能理解的事。 虽然我总是在怀疑,就凭我手中那几个人,到底能不能困住她。 总之,她暂时没有逃跑,这已经让我很满意了。 哪怕是执棋人,也应该有时不时奖励奖励棋子的自觉更何况她是我阿姊。 我原本还想要做些什么,但是我现在已经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盘我无法想象的局,我只能被推着,往前走,往前滚,甚至往前爬。 坐在林氏家主的位置上,我如是想。 望着座位下乌压压的人,我突然觉得她们每个人都很陌生,好似第一次察觉出她们都披着皮。 好想回昆州,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鬼使神差的,我向昆州写了一封信。 哎,本来不想把她们牵扯进来的,这局下得太奇怪,太没章法。 可是,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对不住了,朋友们,请随我到这局中摸爬滚打一遭吧。
第27章 闹剧 “哟?终于舍得来看我了?”云霁听见了一阵铁链的哗啦声。 “啧,怎么还带了别人?”铁链发出重重的一声,听得云霁心中一颤,她看了眼林深,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一间密室,藏在书柜后。云霁抬眼寻去,一红衣女子侧卧在软榻上,乌黑的长发随披散着,赤着脚,左脚腕挂着一个种种的铁链,限制着她的行动。 “呀,没见过,新朋友呀?”游潜闻言朝软榻上的人看去,她像没骨头般依在软榻上,眸色漆黑而深邃,像是能吞噬一切,游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般奇怪的比喻,但自己确实从未见过这般黑的眸,最纯正的黑,不参杂一丝色彩,也淹没一切色彩。 桌前的粥和糕点一口没吃,看着像是今早送过来的。 林深没有回答那女子,她只是端起那碗粥,径直朝着那女子走去——只见林深抓住了她的下巴,而后用力将那碗粥给灌了进去。 面无表情,但云霁莫名看出了一丝狠戾,与那女子眉宇间的如出一辙。 “好凶呀小深……” 林深没理她,只是拿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见笑了,这位便是家姊。” 这就是林溪。 在左州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手段之狠,手腕之硬,云霁早在西洲时就有所耳闻。 “她们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林深抬眼撇了她一眼。 林溪抬手遮住天井落下来的疏疏的日光,眼睛像是一汪墨泉,她没有看林深,只是在手中把玩这那缕日光,“这不是为了让你来看我吗?哪想还带了别人。” 云霁游潜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 这当真是,精彩极了。 “你的男宠和……和女宠们,全被我遣散了……”林深再次语出惊人。 “哦?”林溪突然从软榻上爬起来,带着玩味的笑,“那不挺好的,你不是早就看不惯她们了。” “我没有。”林深负手离开,头也不回,“我的意思是,等你的下完这局后,还要麻烦你自己再重新组织一下了。” 云霁还瞪着眼睛,游潜看了林深一眼,连忙拉着云霁跟上去,走前还不忘抬手:“告辞告辞……” 林溪也笑着挥挥手。真是有礼貌的小朋友。 游潜拽着云霁出了密室,林深坐在茶室里,一言不发。 半晌后,她抬手重重将一盖碗扔到地上。 林深双手覆面,尽力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她永远是这样……只要她不想说,没有人可以从她口中套出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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