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紧紧按住心跳加剧的胸膛,感觉呼吸急促,不得不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空气,以免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呕—— 一阵强烈的干呕感冲喉而出,喉咙里好似卡着异物。阳光披洒在他苍白的脸膛上,猛然一股眩晕的感觉涌入脑中,差点倒地昏迷。 他以手撑墙,勉力稳住正在往下倒的沉重身躯。 “你怎么回事?”另一名衙役察觉到李昌顺的异样,上前厉声问道。 “我没事。”沈俊航气若游丝般回应道。 衙役略显焦躁地回望一眼府衙大门,心思沉重地垂下眼帘,似有疑虑。 恰在此时,进内衙通报的衙役重新出现。 “进去吧!沈寺正答应召见你。”衙役的态度亲善了许多,语气软下,不再横眉竖目。 李昌顺无力地缓缓抬起头,线条粗旷的厚嘴唇血色退尽,惨白得令人惊心。他的身子往旁边一侧,险些栽倒在地。 “该死。”帮忙通报的衙役轻骂一声,向前一步扶住李昌顺右臂,说道,“你怎么回事?” “我没事。” 李昌顺虚弱不堪地吐出这三个字,一头栽倒在衙役怀中。 “该死。”衙役又骂了一声,接着向同僚们求助道,“你们别光愣着看,赶紧过来帮忙。扶到内衙去,沈寺正要见他。” 其他原本袖手旁观的衙役们,一听到沈俊航召见,便不再怠慢,争先恐后地抢着上前搀扶。 大理寺府衙众所周知,沈俊航为官刚正不阿,对待下属亲如兄弟,出手阔绰,众人都很不能全部纳入他的麾下,因而,总是争取一切机会在她面前表现。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现世报的家伙。”衙役大声咒骂道,“只要一个人帮忙搀扶就行,你们别全部围上来。” 没有人理会他的咒骂,三个衙役一拥而上,抬脚的抬脚,抬手的抬手,将李昌顺举起,兴冲冲抬进了内衙。 莫柠正在内衙与沈俊航品茶闲聊,猛然看见此番抬猪般的阵势,哑然蹙紧眉头。 “怎么回事?”沈俊航一怔,片刻后才向衙役们问道。 “李举人刚刚在衙门门口晕倒,我们不得不将他抬到内衙,面见大人。” “将他安置到床榻上。”沈俊航冷脸吩咐道。 安顿好李昌顺,众衙役退出内衙。 “此人就是你的门客?”莫柠上前斜睨一眼榻上昏迷的李昌顺,“身子骨不太好啊!” “没道理啊!”沈俊航低头看着李昌顺苍白的脸色,喃喃说道,“此人虽是书生,却来自商贾之家,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因何青天白日下晕倒呢?” “还有呼吸,”莫柠探查李昌顺鼻息,说道,“脉象急促但尚属正常,大概是气急攻心,一时没有缓过劲来,晕倒而已。”莫柠略一沉吟,又道,“解开他的衣领,让他呼吸点新鲜空气。” 沈俊航按照莫柠的指使,一一执行。不一会儿,李昌顺眼帘轻动,缓缓地恢复了意识。 “沈大人,”李昌顺睁开眼睛,一见到沈俊航便情绪激动地喊道,“求大人为昌顺做主。” 说着,他便从床榻上翻身而下,向沈俊航跪拜请求。 沈俊航敛衣而起,上前安抚李昌顺,搀扶其回躺倒榻上。 “昌顺,何事需本官为你做主,但说无妨,不必行此大礼。” 李昌顺回坐到榻上,双目低垂,目中泛起盈盈泪花,说道:“大人,家门不幸。家母李杨氏,今晨被人发现浮尸东城河河岸。府衙断案不察。要以山匪劫道杀人结案,不举证据,空口断案,令家母枉死。求大人明察,为家母伸冤,严惩犯案凶徒。” “府衙的案子?”沈俊航面露难色,“大理寺不好插手调查啊!” 沈俊航望向莫柠,寻求对方的意见。 “说说详细始末。”莫柠放下盖碗,敛衣而坐,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昌顺。 李昌顺眸眼黯淡,回忆起母亲遇害的调查过程,令他愈发痛苦。凭借着强大的专注力,他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听李昌顺描述完事情始末,沈俊航心里已然有个设想。他窃以为,府衙捕快办案虽有怠惰之嫌,但确实没有渎职的问题。以山匪劫道杀人结案,亦有其理论根据。 李昌顺经受丧母之痛,难免会丧失理性判断能力和冷静思考能力,容易钻牛角尖。沈俊航深表同情,却已暗暗决定不再干涉此案。 “令母与来信的友人素日往来是否密切?”莫柠问道。 “此人与家母情谊深厚,结拜为异姓姐妹。两家人过从甚密,因而,母亲才会抛下手头的忙碌事务,前往临镇亲贺弄璋之喜。换作别人,母亲最多搭个红包,断断不会亲自出席。世子殿下可是察觉端倪?” 莫柠抬起右手,轻轻一摇,说道:“此人可知晓令母遇害之事?” “并未知晓。”李昌顺解释道,“事发突然,来不及通知亲朋。” “可有差人通知?” “尚未。” “能否你与我二人亲自同去通知?” “此话当真吗?” “当真,何苦骗你?” “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俊航尚没有表态,于是,李昌顺问其意见。 沈俊航眼角一缩,沉声说道:“全听世子殿下安排。” “谢沈大人、谢世子殿下。”李昌顺深深躬身,作揖行礼道。 “免礼罢!”沈俊航轻甩衣袖道。 “先用午膳再出发,如何?”莫柠问道。 “反正都要出城,不妨顺路到青绿酒楼用膳。” “也成。”莫柠颔首道,“李举人意下如何?” “全听二位大人定夺。” “那就动身吧!”沈俊航立身而起,不耐烦地说道,“别再耽误了,我们早去早回。”
第89章 第五章 敞亮的大厅里,便衣出行的沈俊航喝着丫鬟刚刚端来的热茶,望着杯里袅袅娜娜的轻烟,心不在焉地想着家中事务。 过两日,堂妹沈清清从边疆回来,要留宿在沈俊航家中。这位堂妹出身武将世家,父亲是沈俊航的六叔,官拜五品定远将军。沈清清自幼深得父亲的宠爱,带在身边走南闯北,沾染上江湖豪气,出入都作男儿装扮。 沈俊航对这位巾帼堂妹既爱又恨,爱她性格豪爽,不扭捏作态;恨她性格豪爽,不懂撒娇讨好。 正当沈俊航出神之际,莫柠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此时,主人家还不知道李杨氏遇害之事。只当是挚友之子闲极无聊,前来作日常拜会而已。 “你母亲近来身子可好?” 寒暄几句,女主人很自然地就将话题牵扯到李杨氏身上。 “静姨,您昨日不是见过我母亲吗?”李昌顺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女主人更是一脸困惑,望一眼男主人,问道:“夫君,昨日亚蓉来过吗?你为何不告诉我?” “没有啊!”男主人更是不解,向李昌顺问道,“昌顺贤侄,何出此言?”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不理解对方的言行。 莫柠明眸一挑,大致猜了个大概,问道:“李举人,令母收到的来信,你可带在身上?” “带来了。”李昌顺从腰间取出一封信,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偷偷从父亲房中取出,若是让他发现,必然会对我擅自查实之事大发雷霆。” 莫柠没有回应李昌顺的担忧,示意他将信件交予主人家夫妻二人。男主人先接过信,拆出信纸,低声细读信件内容,脸色大惊,向女主人问道:“你何时托人寄出过此信?” “什么信?我从不写信,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主人不解地接过信,读了一遍,大惊失色,说道,“有人冒充我的名义写信相邀。昌顺贤侄,我从未见过此信,你从何处得来?” “二位认得信上的字迹吗?”莫柠问道。 “不认得,”女主人说道,“我们夫妻二人从商卖货,也懂得几个大字,却都不太会书写。若有信件往来,都在集市找先生代笔,甚少研究他人字迹。” “二位当真从未见过此信?” “从来没有见过。”女主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从未见过。”男主人接着回答道。 “这就奇怪了。”莫柠轻声嘀咕。 “奇怪?奇怪什么?”女主人眨着眼睛问道。 男主人也好奇地盯着莫柠看。 莫柠向李昌顺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向两人说明情况了。 李昌顺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暗暗为自己加油鼓劲。他硬着头皮、忍着泪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道明。 夫妻二人听罢,只觉脑袋“嗡”的一下,紧接着就感觉到了一股悲恸。女主人的眼泪决堤而出,她抓住丈夫的右肩,目光游离呆滞,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李昌顺双眼泛红,显得有些疲惫,说道:“假若静姨没有邀约母亲,母亲昨日又是去了何处呢?” 夫妻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男主人为女主人拭去眼角泪水,呆看李昌顺一眼,说道:“昌顺贤侄,节哀顺变。万没想到,你竟然亲自过来报丧,为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实在惭愧。” 沈俊航还在出神,丝毫没有察觉杨亚蓉的案子随时都会发生重大变故,依旧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夫人,信中所说的弄璋之喜,是否属实?” “弄璋之喜确属实事。”女主人抽噎着说道,“一个月前,我的大儿媳生下我们家第一个孙辈男丁。昨天,孙儿满月,便在家中小摆家宴,不曾宴请亲朋为宾。这封信来历蹊跷,怎么会有人如此作弄他人呢?” “假如不是因为这封信,或许你的母亲便不会身亡。”男主人顿生几分同情,漫不经心地说道。 此言一出,李昌顺无形间遭受一道惊雷劈下。心里头更加笃定母亲之死另有隐情,圆目瞪向莫柠,似是在说:我的猜想果然没错,母亲必然就是遭人杀害。 “夫人,您与李胡氏的关系如何?”莫柠问道。 “我与胡姐姐交浅言深,情同姐妹。”女主人据实回答。 “她可曾与您提到过,在生活中是否有过痛恨的敌人?” “胡姐姐素来与人为善,讨人欢喜得紧,怎么会与人结仇呢?”女主人眼睛一眯,有些恼怒,说道,“胡姐姐遭人杀害,必是贼人的过错。小友为何要询问受害者过往?居心何在?” 说罢,女主人怒瞪一眼李昌顺,似是在说:瞧你带来的狐朋狗友,胡问瞎诹些什么。 莫柠陷入短暂的沉默。心想:眼下暂时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根据李昌顺的供述,父母间的感情深厚,因而,情杀的可能也暂时排除。既然如此,山匪劫道为财杀人,似乎也是个能说得过去的结论。唯一问题是,杨亚蓉生前收到的邀请来信究竟来自何人?这封信和杨亚蓉被杀一事,是不是有关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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