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霞光灿烂,祭庙人云亦云,新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 “据说她死皮赖脸的求太阴圣女,如今竟然又得以搬回内庙。” “太阴圣女实在是宽容善良,这么一个朝三暮四的不祥之人留她做甚!” “可不是嘛,谁不知她是想攀附太阴圣女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早间廊道内的张琬,掌心抱着书箱,早已习惯这些乌烟瘴气的言语。 而人群之中麦色肌肤的越炘,探手猛地搭在其中嚼舌根的两人肩胛骨,力道颇重,嬉笑出声:“再多嘴的话,小心饶不了你们。” 两人见是混世魔王越炘,面色疼得难堪,却没敢忤逆,连连点头,不敢妄自言论。 祭铃声悠悠回响,从一侧廊道踏入课室的张琬,独自坐在无人角落,并不理会众人目光中的鄙夷不屑。 张琬刚放下书箱,越炘便嬉笑的坐在一旁,目光上下打量,询问:“哎,事情解决了吗?” 张琬神情有些凝重,颔首道:“应该算解决了吧。” 坏女人既然已经明确交待还魂蛊有解药,想来母亲自然就不必献祭。 这一回的危机闹到最后还是坏女人解了围,张琬的心情实在复杂。 闻声,越炘暗自松了口气,本来以为太阴圣女会弄死书呆子,没想她能活着出来,真是命大啊。 “那你怎么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因为我又搬回屋院。” 越炘一副早知道的表情,满眼坏笑的出声:“现在祭庙估计没有人不知道,你以后也不用被授课巫史刁难,这是好消息啊。” 其实越炘通过这几回跟太阴圣女打交道,深刻明白书呆子的难处,只能揶揄藏笑的安慰。 张琬探手打开书箱,实在开心不起来,心思低落道:“大概吧。” 那坏女人想一出是一出的念头,张琬觉得自己以后夜里睡觉恐怕都得睁着眼。 这么一对比,那些故意找茬的授课巫史都显得温和许多。 “你的手怎么了?”越炘狐疑打量,视线瞥见她手腕纱布,顿时神情一怔,犹豫道。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而已。”张琬没好多说夜里的惊险含糊道。 越炘却觉得并不简单,神情复杂的看着书呆子,莫名有种自己坑了她的罪恶感。 虽然越炘确实坑了书呆子无疑,但是越炘坑的人多了去,却还是头一回心生愧疚。 那位太阴圣女在外的名声极好,可能混上王朝圣女之位的人,注定绝不是一个吃素心软的善主。 别说书呆子,就算换成越炘,大概亦只会被活活玩死不可! 越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好心提醒道:“我听说昨天王女齐颖去内庙回见那位圣女大人,你可得小心点啊。” 张琬探手展开一册竹简和笔墨,不解的问:“小心什么?” “齐王前些时日对外胜战扩张不少领土,如今势力非同小可,齐颖近来又跟太阴圣女交往密切,真要联合起来改朝换代都未可知。” “可这么大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越炘无奈道:“若是那位圣女大人往后毁婚,另外结盟,真到那时皇室血脉必定会被血洗,你不就死定了?” 当然越炘知道太阴圣女不好相处,但书呆子这个身份,很是微妙且危险。 书呆子有皇室的姓氏血脉,所以跟诸侯王女们注定天然的融不到一处。 而皇女们更加不可能跟一个亲王之女有什么利益。 假如不是有太阴圣女的联姻婚约,将来哪一方恐怕都不会跟书呆子联盟。 现在书呆子不上赶着心思,她以后的处境必定孤立且危险。 张琬听着越炘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好不容易想放松的心弦,紧绷成弓,暗叹做王女就这么危险的嘛?! 从祭庙课室里出来的张琬,手臂环抱着书箱,迈步踏进屋院廊道,心思仍旧低迷,长吁短叹。 前世张琬亦听闻诸侯王族跟皇室的竞争激烈,可并不知已经到这等随时都在暗地里结盟反叛地步。 巫史于一旁走近而来,面色迟疑唤:“小王女,圣女正与人会面,您不如在堂屋用膳吧?” 张琬顿步,目光看向巫史,好奇问:“这会有人来访么?” “齐王女正有事同圣女商谈。”巫史犹豫的应声。 “齐王女,最近来的很频繁吗?”张琬禁不住好奇问。 巫史颔首,垂眸掩饰意外,恭敬的应:“嗯。” 这位小王女平时可不是好打听的性子,事出反常,必是有异啊。 张琬见巫史如此回应,不禁想起越炘的猜测,故作随意的问:“她们在哪个园子啊?” 虽然屋院外面看守森严,不过内里的园子交错繁杂,并不止一个入口,真要偷听的话,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当然张琬并不是为抓什么奸情,只是想要偷听局势情况,兴许自己可以跟母亲知会风声,早做准备,总归没错嘛。 第59章 午后的蓬勃热意随风翻动,繁绿枝叶舒展摇摆,沙沙作响,其间投落的斑驳光斑似光蝶跃动飞舞,让那如玉般女子周身染上金灿轻盈光芒,美若谪仙,周身却又透着不可侵犯的泠然。 王女齐颖无声的看向静坐的太阴圣女,视线迎上那琉璃美目,其间毫无波澜,仿佛一处冷幽水镜,此时清晰倒映自己那满是妄想欲念的面目,顿时清醒些许。 明明两人相识多年,而太阴圣女又近在眼前,神态宽和,姿态优美,齐颖却觉得她周身萦绕氤氲缥缈的寒雾,远比过去更加孤傲不群,想来天上明月亦不过如此。 时至今日,齐颖仍旧记得自己初次见太阴圣女时的情形。 当年太阴圣女不过十二,按理正是青涩懵懂年岁,可她却已经是负责主掌王朝生死祭祀的太阴圣女。 虽说那时太阴圣女的面容,远没有如今这般美的让人惊心动魄,但是那时她周身已经透着清丽诡美气质,似雾中明月,水中莲玉,哪怕瞧着年岁浅,却已足以显露非同一般的光华气度。 随着时日雕琢,太阴圣女如今果然出落的亭亭玉立,五官越发精致美丽。 而齐颖当时患上一场急病,身体近乎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脸颊凹陷,瘦弱不堪。 娘亲只会哭哭啼啼,因为那时她还没有生育小妹,而母亲亦是烦躁易怒。 那段时日,齐颖觉得天昏地暗,自己注定已经要失去性命以及继承爵位的资格。 而太阴圣女宛若黑雾中透进一缕光,如此不可思议般进入齐颖的昏暗世界。 她精心调理医治齐颖的病症,如同皎洁月光般轻盈照拂,却基本不曾言语,面上更不曾展露笑颜,却好似美玉般散发莹莹光泽引人注目。 见此,齐颖更加想要了解这位神秘的王朝太阴圣女。 从期盼着她能同自己言语几句,到期盼她能同自己长久书信,贪念一经决堤,便如同洪水般再也无所约束,欲壑难填,大抵便是如此吧。 现在齐颖已经到商讨联姻年岁,母亲亦早就多番斡旋挑选,隐有催促之意。 齐颖却只想着眼前的太阴圣女,哪怕知晓王朝诸侯王跟圣女祭祀不得联姻,哪怕她与人早有婚约。 可是齐颖仍旧无法压下诸多念想,试问,谁能愿意拱手让出自己仰慕的明月呢。 更何况,这段时日太阴圣女尤其温和相待,让齐颖生出一种将要摘得明月的错觉。 其实齐颖打听过那位不详的亲王之女张琬,长年卧榻,避居府邸,从不曾参加祭祀,仿佛就是随时都会夭折的样子。 齐颖从来不曾把张琬放在眼里,直至河神庙夜里的事,心里才觉有所危机。 太阴圣女从来都不会主动与人亲近,更不会在意旁人伤痛死活,她就像黑夜里的月亮一般存在,慷慨撒落清冷光辉照落世人,却也不会去格外照拂任何事物。 可是太阴圣女会去牵住张琬的手,甚至危难之时,将张琬半拥在怀里,那般珍视亲昵,简直不像她。 让齐颖想起很多年以前,那是一个血红霞光将要淹没于天际的黄昏时分。 病榻之上的齐颖体会生命的脆弱,连带对花草虫鱼都满是感慨。 忽地,一只颜色鲜艳夺目的蝴蝶,许是受了伤,低低垂落在桌前角落,它的羽翅招展,隐隐可见破损,让人心生怜惜。 更让人好奇它经受何等危险,竟落得如此伤痕。 太阴圣女正在调药施针,不曾注意,更没有多看半一眼。 “这么漂亮的蝴蝶,突然受了伤,想来一定很是痛苦吧。”齐颖感慨的低低出声。 “痛苦?”太阴圣女神情茫然,葱白指腹轻捏住蝴蝶,美目轻垂,宛若不沾世俗不知伤悲的神女。 那一刻齐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腔震动疼痛的异常感觉,原来最鲜丽的颜色亦比不过这抹光洁月白,蝴蝶与她相比,竟然显得如此艳俗,简直不堪入目。 而随着太阴圣女纤长指腹轻微动作,齐颖的念想亦如梦初醒,视线看向那被毫不犹豫抛至炉火的美丽蝴蝶,须臾之间,就烧成蜷缩的灰烬。 “如此它便可脱离痛苦,岂不美哉。”太阴圣女神情平静的喃喃道。 对此,齐颖并没有任何反驳言语,只是发觉太阴圣女对于事物有着超于常人的理解。 而这份骇人的不同,齐颖亦甘之如饴,哪怕饮鸩止渴都想化作她指尖的蝴蝶获得些许缱绻温存。 可是对于张琬,太阴圣女表现出与以往都不同的反应。 又或者说是一种对于掌中之物的珍惜。 齐颖知晓张琬跟太阴圣女有婚约,也知道去年以前她们从未见过面。 联姻,不过是两家母族商定的一场契约罢了。 张琬跟太阴圣女相差四岁,她如今甚至不曾及笄,至于年岁心智更是远不如自己,她们怎么看都不合适。 奈何,齐颖再不愿意承认,亦无法忽略张琬的出现给太阴圣女带来些许微妙变化,比如她的感知比以往会更加的敏锐。 “齐王女在看着我分神么。”太阴圣女指腹捧着水雾缭绕的茶盏,嗓音轻轻道。 话语里没有不悦也没有疑惑,甚至察觉不到多少情绪,像流淌月光,柔软而冰冷。 “谈不上分神,只是美景在眼,所以让人心神恍惚。”齐颖话语说的很是直白,希望能够让太阴圣女明白自己的倾慕心意。 假若太阴圣女能够属意出力,那么母亲那边,想来亦是好对付。 奈何,太阴圣女反应漠然,纤长指腹轻搭在杯盏,并无饮用动作,她的身姿宛若静谧玉像般落落大方,眉目间神情自若出声:“这庭院里的花确实不错,齐王女若是看上,大可摘些,不必拘礼。” 闻声,齐颖神情微顿,一时有些分不清太阴圣女心思,目光轻移,看向庭院外的绽放花团,只得配合道:“好。”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29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